古代社会的等级与礼节,不仅表现在重大的典礼中,而且渗透到日常生活,“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人徒有数,丧祭械用,皆有等宜(《荀子·王制》)。”也就是说,每一个社会成员从穿衣戴帽到饮食起居、言谈举止,都必须按照身份等级,遵循一定的礼仪。
第一节坐立行走
一、宫室方位
先秦时期,人们的住宅通称为宫或室。若区别开来,宫为总名,指整所住房,也包括环绕着住房的围墙;室内只是其中的一个居住单位,即指住室。秦汉后,“宫”才变为帝王住所的专称。古代礼仪,一般都在宫室内进行。先秦士房屋主要由门、庭、堂、阶、室构成:
门。据文献记载,西周及春秋点战国时期的宫室建筑一般面朝南,门有两个,都与围墙相连。外面的称大门,中间的称为内门。门外(有的在内门)有屏,又叫萧墙,即现在的照壁。由于屏内是住宅的主体,所以后代称内讧为“祸起萧墙”。贵族的大门一般有三开间,当中是明间,为门,左右的暗间称塾。过去称儿童读书的地方为私塾,就是因为最初在塾中教学。
庭。从内门进去是一块空地,称为“庭”(廷),即院子。在君王的庭中群臣朝见君主的地方,叫“朝廷”。庭较大,要植树。据《周礼·秋官·朝士》说,宫廷左右各植“九棘”(枣树),南面植三槐(槐树),作为王公大臣列位的标志。在庭的左右各有一条对着堂前台阶的路,称为“涂”。两“涂”内有一个称为“碑”的石柱,位置在在两条涂的中间、“三分庭一在北”的地方,就是把庭的南北长度分成三等分,靠北边的1/3处。碑平时用它观察日影,推知时辰;礼仪活动时,用它拴牵牲口;此外,宾主在上堂的过程中,还每每要在对着碑的地方彼此行礼。
堂。古代房屋,一般都建在高出地面的台基上,台基为人工夯筑而成,既为了房屋的坚实,也便于更好地通风采光。台基上有大屋顶覆盖,屋顶下面的部分分为前后(南北)两个区。前面的部分朝南,用墙(称为“序”)分隔为3个并列的空间,居中的一间最大,称为“堂”。堂是亮的意思,堂朝南的一面没有墙,显得特别敞亮,故名,类似于今天的戏台或客厅。堂中间有两根柱子,称东楹和西楹,后来人们所说的“楹联”,就是因为把联贴在楹柱上而得名。堂是平时活动、行礼、待客的地方。
阶。堂前的台阶,只有两级,就是从地面往上走,第三级就是堂上了。堂朝南的一面是正面,左右各有一个台阶,东面的台阶称为东阶,或者阼阶,由于是主人专用的,所以又称为“主阶”;西面的台阶称为西阶,由于是宾客专用的,所以又称为“宾阶”。
室。在台基的后半部分是分隔开来的两个房间,东边称为“房”,西边的称为“室”,主人的起居和会客一般都在室内。牖指窗户,户指门,古人把两扇相阖的门叫做门,把单扇的门叫户。“门户开放”,不是说把窗户都打开,而是把门打开。
古代主人跟客人见面,若双方地位相当,比如都是诸侯,就可分庭抗礼,在堂上接待客人,主人坐东,客人坐西,彼此平等。若彼此身份悬殊,如国君与大臣,或天子与大臣,双方就不能平起平坐。这时,尊者站在堂上,面朝南而立;地位低者在堂下,面朝北行礼。《韩诗外传》卷五载“楚成王读书于殿(堂),而轮扁在下”。轮扁是匠人地位卑下,自然不得升堂,只能站在堂下。《尚书》载,天子接见公、侯、伯、子、男及附属国,天子站在堂上,余者都在堂下。臣属中地位最高的是三公,他们与天子面对面站在堂下,面朝北。诸侯站在庭的东边,面朝西。伯站在庭的西边,面朝东。五等爵中地位最低的子站在靠门的地方,面朝北。这是有资格站在门内的臣属。还有很多只能站在门外的,主要是夷狄之邦。他们在门外分别面朝东或朝西地站着。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出,君臣关系的位置是堂上堂下。
堂上的后半部分,是东房西室。主人家的活动,不少是在室内举行的。室内的四角(隅),都有专名和不同的用途,重要性并不一样。西南的角落叫“奥”,奥是室内最隐秘的地方,人们常说的“深奥”一词即由此而来。故尊者居之,也是设卧席之处,为室中最尊之处。西北角叫“屋漏”。大概是因为有窗户可以漏进一些光来的缘故吧。东北角叫“宧”,意为“养”,为放食物之处。东南角叫“窔”,在门的后面,《仪礼》说:“比奠,举席扫室,聚诸窔”,为陈放扫把之类清洁工具的地方。
在古人的观念里,奥是室内最重要的地方,所以它既是尊长座处,也是祭祀时陈放牌位之处。室内如有礼仪性的活动,其座次也有明显的尊卑之分。以西边(面向东)为最尊,其次为坐北朝南,再次为坐南朝北,东边的位置最卑。
《史记·项羽本纪》记载了项羽在军账中举行“鸿门宴”的座次,其与室内的尊卑次序是完全一致的“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项羽妄自尊大,当然要居最尊贵的坐次。项伯是项羽的叔父,项羽不能让叔父低于自己,只好让他与自己同坐。刘邦北向坐,说明他在项羽的眼中还不如自己的谋士范曾。张良是刘邦的下属,所以朝西坐。这种尊卑高下的礼俗,普及至社会的各个阶层,一直在古代社会中流行,相沿到近现代。
二、坐立行走
(一)坐
古人初始的生活起居状态是一种平面风格,席地而坐,择地而卧,身体受力重心不离“地面”,谓之“平面”起居方式。席地而坐源于史前时期,历经殷周秦汉,三国两晋,下迄隋唐,绵延2000多年,逐渐形成以此为载体的各种礼节制度,并传入日本和朝鲜,流传至今。
秦汉以前,人们“席地而坐”,即坐时在铺在地上席子上。古代坐具有筵和席之分。
筵是铺在地上供人坐的垫底的竹席,古人席地而坐,设席每每不止一层,紧靠地面的一层称筵,筵上面的称席。室内一般铺满筵,形制很大。正因为此,古代入室脱就成为一种礼节,室内行走大都赤足。若穿鞋进入,踏脏铺筵,则极为失礼。如果在宫廷内穿鞋上殿见君,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春秋时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一次晋平公召见师旷,师旷上堂没有脱屦。平公十分生气,说:“哪有人臣不脱履而上堂的”!那时,臣子朝见君王,也要脱履置于殿外。《吕氏春秋·至忠篇》载:一次,齐王疾,叫人到宋国迎文挚归来,文挚匆匆到了宫内,不脱鞋就登床问候齐王病情。齐王边叱责边起来,准备生烹文挚。那时,只有官高位尊的亲近大臣,才能有穿鞋上殿见君的特殊待遇。
席一般用蒲草编制,呈长方形,置于筵上。先民铺席是因为室内的泥土地容易受潮,不利于人体健康,所以就在筵上垫一张席子作为座位,是为“席位”。筵只铺一层,席可铺数层。若有德高望重的尊长到来,就要为之加席,即在原有的席上再加一层,叫做“重席”或“贵宾席”,而对于特别尊崇的,甚至要用3到5层席,以示尊隆。《礼记·礼器》云:“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贫苦之家无席铺垫,贵族之家居必有席,否则就是违礼。有关坐席的礼仪,古人十分讲究,《礼记》曰:“父子不同席、”“男女不同席、”“有丧者专席而坐”。孔子也说:“席不正而不坐。”所谓正,是指席的四边应与墙壁平行,席正是对客人内心尊重的外在表现。
据考证,古人坐于席,正规的坐姿是两膝着地(或席),两脚脚背朝下,臀部压在脚后跟上。从青铜器和铭文化的资料看,男女坐姿的区别主要是在双手上。男子的双手平行放在双膝之上,女子是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据说这种坐俗一直延续到宋代才“完全革除”。朱熹说:“古人之坐者,两膝着地,因反其跖而坐于其上”就是证明。魏晋南北朝,少数民族所使用的椅子传入中原,被时人称为“胡坐”,后来逐渐为汉族所采用,唐宋以后盛行,人们垂足而坐已为普遍。
坐礼仪场合最规范的坐姿是“敛膝危坐”:上下腿平坐时双膝着地,臀部压在脚跟上,保持上身的正直,安坐而如钟,即古文献中所说的“正坐”,或称“匡坐”,《庄子·让王》云:“原宪居鲁……匡坐而弦。”儒家讲究人的身体“正”和内心的“中”,认为这是君子表里如一的表现。《孟子·正义》云:“礼者,所以正身也。”正坐是古代最合礼仪、极恭敬待人的坐法,成为帝王乃至卿大夫、士饮食及居处的标准坐姿,为所谓“正人君子”遵循不懈。文献上记载:三国时管宁常坐木榻,“其榻当膝处皆穿”(《高士传》)。又《晋书·陶侃传》云:(陶侃)“爱好人伦,终日敛膝危坐。”孔子自知将死,便“当户而坐”,仍取正坐姿势,以示礼度自守。在很长的岁月里,中国人就是这样一丝不苟地、以这种刚直、恭敬、典雅的姿态创造了辉煌的历史和文化。现在朝鲜、日本还保留着这种坐法。
古人席地而坐,四周空空如也,没有像椅子样的东西可以凭靠,久坐会相当疲劳,尤其是对年事已高者,所以古人在“敛膝危坐”的基础上产生了另一种坐姿——燕居之态,即凭几而坐,形似燕子展翅。据《中国古代衣食往行》考证:“几为长方形,不高,类似现在北方的炕桌和小茶几。”冯汉骥先生在《驾头考》一文中说所谓“孟子隐几而卧”,实为“倦时则身俯于几上而假昧”之态。燕居之坐法较之正坐为宽驰,为休闲或疲倦时的坐姿,不为失礼。
古人最为失礼的坐姿是将臀部直接坐地地上,然后把两腿岔开向前伸直,像簸箕一样坐着,故称为“箕坐”。因为时人无今天所穿的分档裤,下身穿的裳,类似于后世的裙,且不穿内裤。可以想像,在大庭广众下箕坐是多少么地不雅观。实际上,至到今天,即使人人都穿了裤子,在公众场合下箕坐也是大不敬的。《礼记·曲礼》曰:“坐毋箕”,就是要求孩子从小就要养成不箕坐的习惯。
“箕坐”在古人看来是没教养的表现,也是一种侮辱人的姿势。孟子结婚不久,进卧室看见妻子箕坐,差点要休妻,最后被母亲劝阻。荆柯刺秦王不成,《史记》说他“倚柱而笑”,然后“箕踞以骂”,自知必死无疑,所以他就不正经地坐着,以表达对秦王的愤恨和鄙视;《史记》又说,赵王张敖捧着食案进献食品,执礼甚恭,而刘邦却“箕踞骂之”,将刘邦流氓无赖像刻画得淋漓尽致,可见古人对箕坐的鄙视和厌恶。
礼仪场合就座,除了“坐毋箕”外,还需要注意什么呢
不要与主人或尊长并排而坐,那样有平起平坐之嫌,显得自大,应坐在尊长侧面或者对面;三人并坐,中座为尊,右座次之,左座最谦。注意彼此的距离,太远,显得疏远;太近又显得不庄重。聆听师长教诲,勿“虚座,”不要留空座位,以免怠慢师长。尊长前就坐,应上身前倾以示尊重;如是陪坐,则上身勿后仰,那是傲慢、怠惰的表现;与普通客人对坐,“虚坐尽后,食坐尽前,”“尽后”是尽量让身体坐后一点,以表谦恭;“尽前”是尽量把身体往前挪,以免饮食污染坐席而对人不敬,且坐姿要稳,容颜要正。
(二)立
古人对立的要求十分严格,《礼记·曲礼》曰“立如齐”,“立毋跛”,“立不中门”,与坐姿的要求一样,都要保持体态的正直,不妄动,是谓“站如松”。不能站在门中间,接受别人之礼,须站立而不可坐,以示对人的尊重。站立时,双手放在身前是比较恭敬的表现,也可以放在身体的两侧,而双手背着是傲慢不敬的表现。站立时要不跛不倚,身体不要左右倚靠,更不能背靠着墙,这些均是怠惰的表现。
坐与立的一般原则是,尊者坐,卑者立。尊长之间见面,陪同的年轻人应站立,称为“侍立”。“侍”有侍奉的意思,“侍立”表示不敢与尊长平起平坐,也含有恭候调遣、随时奔走效力之意。如果得到尊长允许而坐下,则称为“侍坐”。
(三)行走
今天有一个通用的个词叫“行走”,这两个字在古代的意思是不同的。《释名》说:“脚进曰行。”“行”是一个比较笼统,凡是两只脚在地上迈动、前进,都可以叫“行”,相当于今人说的“走”。但是,如果细加区分,“行”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走得比较慢;另一种走得比较快。故《释名》说:“徐行曰步”,把慢慢地行走叫做“步”,相当于今人的“散步”,比较放松、节奏比较慢。毛泽东诗词“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信步、漫游,都是古人说的徐行或者步。另一种是小步快行,《释名》说:“疾行曰趋”,古人人“趋”,相当于今人说的小跑,由于走得较快,所以步子较小。
今人说的“跑”,古人叫做“走”,《释名》说:“疾趋曰走。”“走”比“趋”的速度还要快。青铜器铭文上的“走”字,字的上部是一个摆动着双臂的人,这种姿势只有在跑的时候才会出现,下部是一个“止”字,是脚趾的“趾”的本字,表示这个人不在朝前跑。但是,古人说的“走”,还不是今人说的“赛跑”的那种跑,它不过是比“趋”更快的一种小跑。“赛跑”的那种跑,古代叫做“奔”。青铜器上的“奔”字,字的上半部跟“走”一样,像人甩动双臂之形。不同的是,“奔”字的下面画了3只脚,夸张地表示跑得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