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西汉私印
西汉私印亦多为白文,书体主要用紵篆,少数用鸟虫书,隶书仅见于陪葬用的石印。初期凿印较多,仍有秦印的遗风,印面较小,约1厘米左右见方,或稍大一点,长方形的半通较少见。有的印面带“田”字格,或方形廓。稍后框廓渐少,文字也趋向整齐,渐按笔画多少占位,务求端庄,如1986年在徐州北洞山汉楚王墓出土的“刘注”印等。还有在姓名下加“印”、“之印”的,如“史宜成印”、“石易之印”等。臣妾印也出现了,如1955年从广州华侨新村西汉初期墓葬中出土的“梁奋”、“臣奋”铜质两面印。
西汉中期的私印,铸印增多了,印材多为铜质,少数为银、玉、玛瑙等。钮式有坛钮、桥钮、鼻钮、龟钮、穿带钮等。大小约为1.1-2.3厘米左右见方,还有少数加边廓的。字画笔道渐趋方折,如1968年河北满城出土中山王刘胜妻子的“窦绾”、“窦君须”铜质两面印。有少数印已极尽挪移盘曲之能事,如“邓弄”印,铜质坛钮,2.3厘米见方,1954年出土于长沙,经考证为武帝时的遗物。“邓”字的“祭”部,向右挪移,“邑”部下移,“弄”字最下两垂笔,各作三曲,以求匀称,可略见缪篆曲屈填满的特点。
2、新莽时期印章的特点
(1)新莽时期的官印
王莽篡汉建立的新朝,只维持了15年(公元9-23年),它继承了西汉的印制。王莽大改官制企图复古,设有子、男等爵位,改县令为宰,还设有“马丞”、“徒丞”、“空丞”等特有的官职。官印的大小,约为2.3厘米见方。多用五字或六字,五字分作三行,“印”、“章”等字独占一行。书体整齐秀丽。当时手工艺比较发达,印章的制作和印钮的刻雕比较精巧。如“康武男家丞”印、“修合县宰印”等。
(2)新莽时期的私印
新莽时的私印大小与官印相同,有的稍小一点。也常用五字三行法。钮式多样,有辟邪等多种兽钮。印的制作亦很精美,如“杜嵩之印信”等。
3、东汉印章的特点
(1)东汉官印
东汉官印铸凿均有,但凿印较多。铸印作圆笔的甚少,呈方笔的较多。凿印虽不如铸印整齐,但疏密自然,多有情趣。印面的大小约为2.3-2.6厘米左右见方。材质有金、银、铜、玉等,钮式有瓦钮、龟钮、蛇钮、驼钮等。半通多为鼻钮。如“朔宁王太后玺”,1954年出土于陕西阳平关。金印龟钮,约2.4厘米见方,制作精美,篆法亦佳。
东汉官印的文字不如西汉严谨,有的不合六书。如“琅邪相印章”,银质,2.5厘米见方,龟钮制作精巧,在龟腹下带一环,以便配带。但文字不够严谨,“相”字的“目”部作“自”,显然为讹笔。
(2)东汉私印
东汉私印仍以铜印为主,间有金、银、玉、牙、琥珀、玛瑙等材质。多为方形,大小约为1.5--2.3厘米左右见方。还有长方形、圆形、椭圆形、柿蒂形。以白文印为多,也有朱白相间、半朱半白的,朱文印渐多。印文内容逐渐复杂,有在姓名下加表字、籍贯或吉语的,也有用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装饰印文的。成语印有附刻人物、鱼雁鸟兽的。若从印章艺术的发展来看,这时出现了一个矛盾现象:一方面,钮式制作日益精巧,不但出现了三套印,而且铸造工艺高超;另一方面,凿印增多,有的还比较整齐,有的却很草率,而且篆法也有走下坡路的倾向,笔道渐向方直发展,圆厚的比较少见了。比较规整的如“乐始光”印。比较草率的如“朱武之印”,铜质,瓦钮,出于安徽寿县苏王村东汉墓。制作比较精巧的三套印如“曹宪印信”、“曹宪”,铜质,大的2.1厘米见方,中的1.3厘米,小的一方未见。大印印钮为大狮怀抱小狮,通高3.5厘米。70年代出土于安徽毫县南郊马圈村二号墓。曹操有女名宪,嫁献帝,死葬未详是否是印主,尚待考查。
二、汉印的艺术风格
汉印的艺术性极高,平稳端庄,古朴浑厚,势韵自然,变化万千,是其总的特点。能在平整中寓以变化,深沉含蓄地表现出各种艺术情趣,给人以美的享受。但由于制作工艺不同,具体风格亦有很大差别。铸印有浑厚、严谨、圆润之美;凿印多刀痕显露、结体奔放自然,有挺拔锐利的特点;玉印则有工整、光洁、细润、挺劲之美。
1、平稳匀称,严谨端庄。
汉铸印最基本的艺术特点是在平稳匀称中寓以变化,表现出深厚静穆的艺术情趣。文字结体严谨,横平竖直,如有斜笔亦取巧写过。书体多用圆笔,笔道匀停,粗壮而自然流动。如“未央厩丞”印、“史宜成印”等,结构严谨,深厚朴素,给人以端庄典雅的美感。
2、变化万千,构思巧妙。
过于追求平稳匀称则易板滞,一方成功的印章必然从多方面求变化,以救板滞。如“北乡”印,两字均左右对称,虽容易取得匀称之美。但“北”字两旁笔画相同,“乡”字上部并排三个口字,左边与右边两口字,下边的字形又是反正相对,若不变化必嫌呆板。作者让三个“口”字大小、长短、方圆各异。其他笔画粗细、长短不一,转折处方圆兼备,使全印静中有起伏,庄严而不呆板。再如“诏假司马”印,线条宽阔起伏,肥中见骨,朴茂持重。章法朴实无华,上边两字并排有三个“口”字,作者既让它们形状各异,又巧妙地将“诏”字的“刀”部的一撇,向左下方伸长,用两竖笔将三个口字隔开。既避免了呆板,又巧寓拙中,耐人寻味。
3、古朴苍劲,浑穆雄强。
这类印章在汉印中较多,印文线条朴拙苍劲,峻增秀逸,细处坚劲,粗处浑厚,显得韵味高古。如“霸陵园丞”印,线条苍古浑穆,轻重相映,刀法遒劲凝重。具有朴茂古雅之气。又如“虎步司马”印,章法布置朴素自然,线条简直宽阔,浑穆拙重,并有微波式的起伏,动寓静中,转折处初看似方,细看实圆,方圆兼备,拙厚朴茂。“马”字下部五直笔,长短、粗细各异、变化自如。全印既给人古朴拙厚之感,又有浑穆雄强之气。
4、疏密有致,伸缩自然。
中国书画常常大片留空,给人以遐想。汉印特别注意疏密虚实的处理,往往以强烈的疏密对比,给人以赏心悦目的美感。如“三封左尉”印,四字繁简悬殊,仍均等占位。“三”、“左”二字极简,依然向四周扩展,顶实四角。全印疏密对比强烈,但密处不觉拥塞,疏处不觉空旷,协调和谐,给人以艳丽明快的美感。又如“太医丞印”,“太医”二字繁简悬殊。按一般习惯多采用按笔画多少占位,或对某些笔画作增损处理,以求匀称。但该印采用了三点相反的手法:第一,采用四等分占位,使三疏一密的效果更加明显;第二,让“太”字左右两垂笔缩短,使“太医”二字的疏密对比更加强烈;第三,“医”字有十横笔,在四字均等占位的情况下,即使线条平均粗细,也会令人觉得拥塞。于是作者采用了轻重调剂的手法对线条的处理恰到好处。使全印既疏密、虚实对比强烈,又协调和谐,给人以无穷的回味。
5、婉转流畅,曲直分明。
婉转流畅的线条,能给人以婀娜多姿的美感。如“李悁”印,主要笔画方正挺拔,有些笔画则屈曲婉转,“悁”字上部的“口”字呈圆形,竖的下部变得屈曲。“李”字上部略呈三角形,“子”部略带弧意,上下对比,曲直分明,方圆呼应。全印既得统一变化之妙,又给人婀娜多姿之感。
有些初学者往往认为文字线条婉转流畅,是铸印独有的特点,其实并非如此。刻文印,用薄刃刀沿笔画边线侧锋削凿,印面亦可比较平整,有的线条婉转流畅如铸印。如“武陵尉印”,多数线条方直平整,“武陵”二字的长线呈弧线形,而曲度、方向、长短各异。平中见曲,使全印的结构变得生动活泼。
6、瘦挺刚劲,苍古秀拔。
这类印章在汉印中亦常见,如“观雀台监”印,笔道瘦挺苍劲,刀法起止处,方圆兼备,线条虽有粗有细,却锐气逼人,横画如斩,竖画稍粗,其势如劈,转折方直,势如断铁。全印苍古秀拔,给人以坚实的立体感。
又如“安西将军司马”印,凿刻工艺十分精巧,线条粗细兼备,粗中有骨,细而不纤,宛如万年枯藤,给人以挺拔有力的美感。刀法起止多方,其势古峭生动。“将军”二字是全印的主体,占地较多,竖画较粗,坚实有力,使全印稳若泰山,左右两行,初看似平稳匀停,但“西”、“司”二字笔画较少,留红较多,形成对角呼应,平中有奇,虚实相参,神完气足,可见作者构思之妙。
7、肆意奔放,险夷结合。
急就章多是匆忙凿成,不加修饰,意到笔不到,天真纯朴。其中佳作在篆法、章法的处理上,多是在不经意中经意,在不循法中循法,挥洒自如,而内蕴法度,往往是出奇制胜。有的奇险多姿,有的肆意奔放。奇而不怪,散而不乱,简易有神,妙趣横生。如“淩江将军章”,此印有人认为是十六国时前秦符氏之官印。“淩江”二字一大一小,占地约半。两个三点水虽简化为三竖,但长短、粗细、间距各有变化。“将”字的左半边向外倾斜,下垂两笔,仿佛怕跌倒,伸手去扶“章”字,“军”字上部两垂笔,左短右长,并向左倾斜。“章”字则以右斜之势相迎,于是化验为夷。全印忽疏忽密,忽斜忽正,粗细长短,变化丰富,肆意奔放,险夷结合,既显示出多变之美,又反映出“急就章”一挥而就的独特风格。
三、汉印的制作工艺
由于印章的材质不同,制作工艺有铸造、镌凿、雕琢之分。
1、铜印的铸造工艺
明代《印章集说》认为:“铸印有二:曰翻砂,曰拔腊。”翻砂的工艺和现代大致相似。过去的一些印学论著多说“以木为印”作为“母范”,然后制成砂型,浇灌铜汁,即可铸成铜印。但传世的“母范”却是以铅或石刻成的。这可能是木质“母范”易朽,不易流传的缘故。
说起“母范”倒很有意思,它极似面两印,但无穿带孔。过去多把它当作两面印,但两面印为一人所用,两面的内容本应紧密相关,可是有的“母范”,两面的内容却毫无关系。如《十钟山房印举》中有“武季来”与“缪夫人”;“曹福”与“郭次天”等印。故宫博院收藏的古印中有一方铝质印,一面刻有“五原侯印”;另一面则刻有“五原都尉”。著名古文字学家、金石学家罗福颐先生,经过考证认为这种印虽似两面印,但无穿带孔,不能配带,是铸印用的印文“母范”。
“曹福”“郭次天”
所谓“拔腊”法,即近代的失腊法。以腊为印,刻印文、印纽于上,以它为范做成“模”。待模干后,使腊溶化流出。再灌以铜汁,即可铸成铜印。凡印文与印钮装饰特别复杂,不能用“翻砂”工艺铸造的,即用此法铸造。
2、铜印的刻、凿工艺
凿印,是指印身、印钮已铸成但印面无字(类似现在商店出售的铜印材),印文是后刻、凿出来的。明代甘旸认为:“凿印,以锤凿成文,亦名曰镌,成之甚速,其文易有神,不加修饰,意到笔不到,名曰‘急就章’。军中急于封拜,故多凿之,以利于便”。此论确有道理,但也有片面性。
(1)凿印并不一定用于“军中急于封拜”。如秦代官印,全部是白文凿印,西汉有些地方官印亦出于刻凿。东汉地方官印中有很多是出于刻凿,私印中的凿印就更多了。
(2)凿与刻是两种不同的工艺。“以锤凿成文”者多是“急就章”,另一些则是出自镌刻。著名考古、金石学家马衡先生在《谈刻印》中说:“铜印多用拔腊所铸,文字亦同时铸成。亦有出自镌刻者。然武职皆临时封拜,则就铸成之印,凿刻官名以授与之,昔人谓之凿文。刻文先书后刻,尚有笔意可寻。凿文成于仓促,多不先书,即书亦极草率,故多倾斜之势,此刻与凿之别也。”
(3)凿印的风格多样,“不加修饰,意到笔不到”的只是其中一种,如“淩江将军章”等印。凿印,是古代篆刻艺术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在篆法、章法、风格等方面与铸印有很大差别。端庄、典雅虽不如铸印,但若处理得好,疏密有致、奇肆奔放、拙朴自然的艺术风格,往往为其他类型的印章所不及,故为很多艺术家所喜爱。因刻、凿的工艺不同,凿印的艺术风格是多种多样的。可是有些初学者一听到“凿印”,就认为是些风格荒率的“将军章”,这是一种误解。凿印中颇有风格匀整的,如“湿成丞印”、“平东将军章”;浑穆雄强者,如“虎步司马”印;婉转流畅者如“武陵尉印”;疏密有致者如“太医丞印”;构思巧妙者如“诏假司马”印。私印中精整者就更多了,如前所举的几方私印。
3、玉印的雕琢
玉质坚硬难于受刀,过去一些篆刻论著讲到治玉印时,多称古代有“昆吾刀”,“切玉如脂”。或说用药软玉、用药制刀等等。但未见实物留传下来。若以现代的冶炼技术水平来判断,两千多年前能不能冶炼出如此坚锐的钢刀,是不无疑问的。事实上,玉的雕刻不用刀镂刻,而是用比玉还硬的解玉砂,通过轮轴带动磋磨工具,把字徐徐的琢磨出来的。从古至今这种工艺变化不大。
玉印的线条峻拔明快,粗细略等,纤毫不爽。笔画方起方收,笔势婉转流畅,方中寓圆,字画的行间一般相等,且较宽。有一种字里生金,行间润玉的美感。这种峻拔洁净的线条的形成,可能与玉印的雕琢工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