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那家面馆成为我频频光顾的地方。每次进门,便朝老板招呼:“来一碗炸肉面。”久了,老板也知道我的口味了。我一进门,他就对厨师说:“一碗炸肉面。”我会心一笑,很是感动于他的有心。
有一天,我照例去吃炸肉面,但老板无奈地告诉我,炸肉面已经没有了。我心有沮丧,转身想走出门。老板说:“油渣面的味道也不错,要不你尝尝?”我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还是听从了老板的话。
出乎意料,油渣面很好吃,脆而酥的油渣在我齿间留香,那味道不亚于炸肉面。我吃完后,老板问我味道怎样,我回答,之前不吃油渣面是一件遗憾的事。
从我住的地方到单位要经过一片闹市。早上,小商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叫卖声交织在一起,让我感受到市井的鲜活气息。久了之后,我与一些商贩熟了起来,他们看到我,远远地就朝我打招呼。我通常会坐下来吃点东西,与他们聊聊天。
闹市旁边有一家小商店。老板四十出头,与我关系很好,每次我路过,他都会与我调侃两句。
每天早晨去上班,我都沉醉在市井生活的乐趣中不可自拔。
有一天,我刚走出房间便看到住我楼上的同事。他招呼我一起去上班。我刚要往闹市那边走,朋友便叫住我说:“今天我带你走另一条路。”
那是稍显偏远的一条路,两旁都是绿茵茵的树木,树上站着许多鸟。我和朋友走在小路上,耳朵里灌满鸟鸣声。早起的人们弓着腰在田间劳作,炊烟从屋顶袅袅升起。这条路带给我的感觉与我常走的那条截然不同。朋友问我感觉怎么样,我除了狠狠点头,几乎无法表达内心的欣喜。其实我知道这条路,只是一直没有走过。
有时候,我们就是这样,把一种选择慢慢变成习惯,从而感受不到生活给予的惊喜。调一调生活的镜头,进入我们眼帘的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修剪友情之树
周末,一位学生在QQ上向我吐露心事。事情很简单,无非是青春期里一些司空见惯的事。她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位男生,心湖泛起圈圈涟漪。年少的心事无处诉说,她欲与死党倾诉,又吞吞吐吐有些羞赧。死党鼓励她,有心事就要说出来,既然是好朋友就要坦诚相待。在死党的鼓励下,她终于把心事和盘托而出。
没想到死党把她的秘密与全班共享了。一时间,全班都知道了她的心事。她六神无主,羞得整天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交流。那些天,她觉得世界突然间狭窄了,落在身上的眼光仿佛都充满嘲讽,她只能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然,她对死党恨之入骨,没想到自己的信任换来的却是背叛。
青春里,谁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上大学时,我的一位好朋友看上了一款漂亮的手机。他对手机念念不忘,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最后,他说很想得到那款手机,问我能不能借他一百元钱,并说第二个月一定还我。当时我每月的生活费是四百元,但为了满足他的心愿,毅然借给他一百元。过几天,他又来找我,说只欠一百元就能买到手机了,叫我一定要再想想办法。我拒绝了,因为我无法把生活费从四百元缩减到两百元。他看着我,说:“你能不能先到同学那里借一百元,下个月我一定还。我父母说了,下个月要给我加生活费,我肯定有钱还的。”我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向室友借了一百元钱。
第二个月,我打电话催他还钱,他室友说他不在寝室,叫我晚上再打过去。到了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室友说他在洗澡,洗完就打回来。我于是在电话机旁等待,过了一个多小时,电话始终没有响起。我忍不住再次打电话,可听筒里除了忙音一无所有。潜意识告诉我,他把电话线拔掉了。
我连续打了几次电话,朋友无一例外都“不在寝室”。那个周末,我决定到他学校找他。很巧,我马上在校门口遇到了他。他不耐烦地说:“不就两百元钱吗,催什么?”我说:“你还我,我就不催了。”“没钱,过几天有钱了就还你。”
这句话被他用了无数回,“有钱了就还你”几乎成了他遇到我时的口头禅。我慢慢意识到,所谓“过几天”是永远都没有尽头的托词,便没再与他联系。
我一度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后来慢慢发觉,两百元钱让我认清了他,从而避免了他给我带来更大的伤害,也许没有别的方式能让我这么快捷地认清一个人,不禁暗自庆幸。
从往事里跳出来,我对学生说:“这件事让你认清了她,你以后不会在她身上注入无谓的情感,这难道不比你一直傻乎乎地把她看成死党更值得庆幸吗?”她愣了片刻说:“您说得有道理,我确实通过这件事认清了她。”她发过来一连串大拇指,表示对我的认同。
前几天,一位朋友在微博上写道“从今天开始定期清理QQ好友”。问她原因,她说:“久了之后就发现有些人值得深交,有些人只能浅交,有些人根本不应该交。”
确实如此,友情是大浪淘沙后的硕果。我们总要经历一些事,才知道谁真心谁假意。友情之树有嫩叶,也有病叶,常常修剪才能越长越好。
善心如灯
那是个下着雨的黄昏,我从杭州赶到横店时已经华灯初上。我要乘过境横店的班车回家。我在候车点等候回家的车辆,却久久没有看到来车。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行李,心情随着黑暗的降临而急迫。等了一个小时,我居然没看到一辆客运汽车过往。我向路人打听,他告诉我,客运汽车一个月前就不进城了,乘客要到明清宫苑景区候车。我傻眼了,拉起行李准备去打的。
“嘿,小伙子,果然是你,快上车。”我循声望去,一位年过六十的老太太正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我茫然地四下望了望,确定她在跟我打招呼之后,缓缓走了过去。
“小伙子,你是回磐安的吧?快上车。”老太太几乎要伸出手拉我。我踌躇着,还是打开车门上了车。开车的是一位年过三十的青年,大约是她儿子。
我刚上车,老太太就给我递水果,不停地说:“吃水果,快吃。”
我不无疑惑地想,老太太会不会认错人了。
“小伙子,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可我却记得你哩。那次要不是你帮我拎鸟笼,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太太开口说道。
我脑海中的迷雾终于散去,敢情她是我几个月前,帮忙拎过鸟笼的那位老太太。
那天我去菜场买菜,回家时看到一位举步维艰的老太太,她时不时停住脚步,唉声叹气地将铁鸟笼放在地上。我想,许是鸟笼太沉了,或是老太太手不方便。
我上前拎起鸟笼,准备送她回家。她客气了几句,自责地说:“人老了不争气,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我想把鸟笼拎回家,但手一使劲就痛得举不起来。”
到家后,她一定要让我上楼坐坐,但我以要回家做饭为由拒绝了。
老太太说:“你走后,我才想起来没问你名字,也不知道你住哪儿,不然怎么也得叫你吃顿饭。”
老太太有些感动地说:“虽然后来没碰到过你,但心里一直记挂着哩。”我愧疚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我的举手之劳,哪里值得她这般劳心记挂。
2010年夏天,我骑摩托车去见朋友。由于车速太快加路况不熟,我连人带车摔倒在沙石路上。石子嵌进我左手的手肘,右手掌也因磕到石头血流如注。我全身乏力,像经脉尽断的侠士。一位骑车路过的中年人见状,马上将我扶上他的车,带我去医院。那时已近黄昏,他本要赶去他朋友家吃饭,但为了我,他打电话回绝了。他像亲人般帮我跑这跑那,直到我朋友赶到医院。
他离开时我正在手术室,以致我不知道他是哪儿人,更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我一直想感谢他,但苦于无法联络。我经常会想起他,想起那个傍晚,每念及此,心生温暖。若不是他帮忙,我不知会落到怎样的境地。我对他的情感,也许正如老太太对我的,尽管我付出的着实不足她如此记挂。
你我或许都曾温暖过他人,又或者曾被人温暖。善能焐暖尘心,也是我们跋涉岁月长河途中,永不泯灭的心灯。
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生活着
从商场买来一条新牛仔裤,回家后才发现裤脚过长。要是在家里,我可以叫母亲随手解决这个问题,而眼下,这成为我心头的一大难题。从小到大,我几乎只有在小学的劳动技术课上碰过针线,更别说修裤脚这么棘手的事情了。看来,我只能求助裁缝师傅了。
这个城市不乏建筑师、设计师、造型师,然而却很难找到一个修补衣裤换拉链的裁缝师傅。在大街小巷上转了许久,终于看到“修补衣裤换拉链”的字样,心头顿时一热。虽然那是一个极小的店面,小得只能容下十来个人,但我依然有种雪中送炭的感觉。
我向她表明了意图,她便麻利地动起手来。她量了量我的身高,用粉笔在裤脚上画了标线,很快把裤脚的过长部分裁了下来。我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她已把裤脚上了线,末了,她又拿电熨斗,给裤脚熨了熨边。一切都像刚从商场里买出来的样子。
我问她多少钱?她说三块。这是第二次,我觉得物超所值。因为就算你给我一百块,我也无法把事情做得这么妥帖。
这让我想起前段时间的一件事。我借了朋友的摩托车,车却在半路熄了火。之后,任凭我怎么捣鼓,摩托车再也无法启动。
我把车推进了不远处的一个修理店,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迎接了我。他支起车,转动钥匙点了几次火,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他飞快地卸掉摩托车的坐垫,伸手往里探了探,说,火花塞掉出来了。说完,他顺手把火花塞往里一按,又固定了一下,摩托车便恢复了往日的神气。
于我而言,他解决了我的一件大事。他却只收了我两元钱。
这个社会就像一部机器,有内核,有外壳,有大部件、小部件,还有细微的螺丝。然而,机器中的每一部分都显得那么重要。你无法让内核取代零件的位置,更无法舍弃机器上的螺丝。建筑师、设计师、造型师、裁缝师傅、修车师傅、三轮车夫、道路清洁工,等等,每一个人,都在这世界最最重要的位置上生活着。
寻找另一波汹涌
我们村的后山有块巨大的岩石,岩石的上方绿树成荫,那里成了我们年少时期的乐园。
上中学的时候,我们爱极了谢霆锋的《因为爱,所以爱》。劲爆的旋律和谢霆锋帅气的脸庞马上俘虏了我们的心。
于是,在很多个午后,我们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嘶吼。我们一边在脑海里搜索谢霆锋唱歌的样子,一边疯狂地甩着自己的头发。
我们觉得不够过瘾。于是小A从家里带了一把扫帚,他一边嘶吼《因为爱,所以爱》一边疯狂地拨弄着扫帚,俨然已经把扫帚当成了吉他。他唱得忘乎所以,我们则在一旁捂着肚子笑。
演唱完毕,小A开始和我们大谈理想,他拍了拍胸脯,说:“我终于有理想了,就是当一个歌星。”
从那天开始,我们的中午就再也没有闲下来过。小A总是一吃完午饭就背着扫帚来找我们。他站在高高的岩石上,拿着扫帚,从谢霆锋唱到任贤齐,又从任贤齐唱到小刚,几乎所有明星都被他模仿过了。仔细看来,他和谢霆锋长得还真有些像,他摇头狂吼的样子也确实有些味道。演唱完毕,他满头大汗。我们正要鼓掌,他却把扫帚一扔,说:“这天气真他奶奶的热。”说完,拿起身旁的矿泉水往身上猛灌。他说:“歌星开演唱会的时候都这样的。”不一会儿,他又把外套脱了,露出白嫩的皮肤。我们笑道:“你不是越来越像明星了,而是越来越流氓了。”
那段时间,我们每个人好像都有了理想。阿翔说他的梦想是当个跑步冠军,拯救中国的径赛。
阿翔开始练习跑步。他到溪边拿来一些沙,做成沙袋,天天把沙袋挂在腿上。一到晚上,他就到村里的田埂上跑步。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的时间好像被分割了。中午陪小A唱歌,晚上陪阿翔跑步。闲下来的时候,他们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我略一思忖,说:“当个画家吧。”
几年后,小A考取了省城的一所师范学院,毕业后回到县里当了小学教师。他终究没有成为歌星,阿翔也没能成为奥运冠军,而我,也没有成为画家。
工作了许多年,我们愈来愈趋于平淡,就像一条河,越流越平坦,但是我们曾经汹涌过。年少时期的理想常常午夜梦回,但是,那到底是往事了。
一个周末,偶然碰到了久未逢面的小A。他说自己已经被评为高级教师,目前正准备进军教坛新秀。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祝贺。他惆怅地说,年少时期的理想没能实现,但是生活中的我们终归还是要理想来支撑的。
原先我一直认为,只要曾经汹涌过就够了,现在才忽然发现,我们应该在平淡中寻找另一波汹涌。
当你得到的越来越多
农历二月份的时候,我和一帮朋友到安吉去挖笋。农历二月,南方的空气里,还带有早春的凛冽,然而运气好的话,已经能够碰到将要破土而出的竹笋。
不愧是“中国毛竹之乡”,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毛竹还是毛竹。
虽然从小生活在农村,但对于挖笋,我实在没什么经验。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却一无所获。吉安的朋友告诉我,到竹叶比较浓密的竹子下面去找,或者照着凸起的地面挖。我照做,结果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我索性按照自己的性子来,拿着小禾锄展开地毯式搜索。冷不丁,我的眼前冒出了一个笋尖。那一刻,我简直高兴得大叫起来。没想到,挖到一棵笋也能带给我这么大的惊喜,那感觉不亚于中奖。
遗憾的是此后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再也没有挖到第二棵。不过,第一棵笋带给我的激动还远远没有消退。
不久,我挖到了第二棵,我小心地扒开竹笋周围的泥土,一切都像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般小心谨慎。两棵笋,足足让我高兴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