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完美的一课
我读五年级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位新老师。他头发浓密,风度翩翩。
那是他上的第一堂课。令我们吃惊的是,他并没有带课本,也没有带教参。这对于我们来讲,是件多么惊讶的事。
上课了,他眼睛微闭,饶有感情地把今天要上的课文背了一遍。背到动情处,他忍不住手舞足蹈。
我们很快便被他奇异的教学方法所吸引。那堂课,我听得很认真。直至下课,他声情并茂的讲演还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他布置了作业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第二天上课前,课代表把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里端了过来。我看着自己的作业本,满眼惊愕。那是什么字啊?寥寥几笔,我甚至很难分辨那到底是字还是简笔画。日期也批得十分马虎。
我看了看同桌的作业本,他的批语也一样,书写潦草,寥寥数笔。
我挨个看过去,发现老师的批语并不是如出一辙。有些同学的作业本上,他的批语工工整整,字迹清秀,还写了一些表扬的话。有些同学的批语,字迹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上课之前,我的心情颇为忐忑,老师的批语为什么会如此不一呢?
直到上课,老师走进教室,我才明白了老师的意图。他说,想必聪明的你们已经发现了,你们作业本上的批语和字迹有好有坏,许多同学可能不明白这为什么,但是你仔细看看自己的字就明白了。
这时我才打量起自己的字来。不得不说,我的作业确实很糟糕。我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当时,我只顾早点完成作业,压根儿没有考虑过书写清楚、字迹端正的事。
片刻之后,教室里的议论声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面面相觑,有的满脸通红,有的面带微笑。
半晌,老师说,要想别人尊重你,你就得先学会去尊重别人。这是我想告诉你们的第一个道理。
那一刻,我们掌声雷动。
后来,我小学毕业,走进中学,走进大学,却再也没有碰到过这么有个性的老师。我必须承认,那是我听到过的最完美的一节课。
奔向大海的水滴
那是高考后的暑假,满腹失落的我去了父亲所在的工地。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但高考落榜依然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父亲忙于工作,所以大多数的时间里,我和天上的白云相望无语。
那是一个极其平常的早上,我的房间却无端地进来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她有长长的头发,姣好的面容。可是,她的美丽在腿部瞬间停止,她的左裤管空荡荡的。她架着拐杖的样子成为那天早上最令人心痛的画面。
她礼貌地向我打招呼,说她爸爸叫她送点东西过来。她手上拎着一个盒子,大概是滋补品一类。
父亲告诉我,那是他工友的孩子。一次车祸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了左腿。
那她上学吗?我焦急地问。
上呀,当然上。这小姑娘够倔,上下学从来不让人接送,说不想浪费他们的时间,而且她的成绩特别好。
我脑海里浮现出她明媚的笑容,以及一甩一甩的马尾辫。
很快,我又见到了她,不同于上次的拘谨,这次,我主动地和她攀谈起来。她是个健谈的人,一旦打开话匣子,便很难停住。
她跟我聊起她们学校的同学和老师,聊起她们学校错综复杂的爱情,也聊起自己心仪的男生。
她约我去海边捡贝壳。她一个人买票、上车、下车。行动间,流畅自如,密不透风,根本没有我插手的余地。
后来,我们静静地坐在海边的躺椅上。她忽然指着大海对我说,多壮观啊,可是来大海之前,它们都是山洼洼里的小水滴。一直向前奔跑,准能奔向大海的,她坚定地说。
那一刻,我的心里顿时滋生出了无数的感动。于她而言,我的失落显得多么矫情,多么无理取闹。
几天后,我跟父亲说,我想好了,下半年去复读。
他惊讶地看着我,接着,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回去的路上,我的脑海里总是跳出她一甩一甩的马尾辫。我会记住的,一直向前奔跑,准能奔向大海。
大学城的拉面师傅
我读大三的时候,大学城里多了一家拉面店。出乎我意料的是,店主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生。他留着及肩的头发,面庞的棱角异常分明,耳朵上打着两个耳钉。一切特征都那么符合我印象里的混混。在我的认知里,这样的黄发少年应该是出入迪厅和网吧,搂着女人在午夜的街头买醉。而我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穿着长满窟窿的牛仔裤,穿着紧身的T恤,整天在案板与钢锅之间徘徊。
许多次我从他店前经过,都能看见他忙碌的身影,不是专注地和着面粉,就是全神贯注地拉着拉面。
最先去他店里吃拉面的当然是我们班的女生。而她们之所以首当其冲去他的店里吃面,完全是冲着他长得像谢霆锋。可是,吃了之后,女生们便一窝蜂地开始讨论那拉面如何如何好吃,那汤又是多么好喝。
我们这群男生也终于忍受不了诱惑。夜幕降临时分,我们一群人跨进了帅哥的拉面店。他从案前走过来,一边用手搓着围裙,一边乐呵呵地问我们要吃什么面,大碗还是小碗。
趁我们思考的时候,他从围裙兜里拿出烟,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支。
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根。他点烟和抽烟的姿势帅得让我们一大群男生无地自容。然后,他便跑过去拉拉面了。
我才仔细地观察起他拉拉面的样子。那么大的一个面团,经了他的手,就宛如一个听话的孩子。只是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把面团化成一根根粗面。与其说他在拉拉面,还不如说他在玩小孩子撑毛线的游戏。拉面在他的手里越来越细。到最后,那些拉面丝丝缕缕,细如发丝。我们惊呼,帅哥,拉面要断了。他朝我们调皮地一笑说,不会的,放心。转瞬间,拉面已跌入锅中。
趁着煮拉面的时间,他过来和我们聊天。他不紧不慢地介绍着自己的学生生涯。到后来,他感慨,遗憾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就学习拉拉面了,不然也可以和我们一样在大学里好好地幸福几年。
面煮好了。他熟练地拿出碗,调好配料,把面平均地分配到每一个碗里。
吃完面,我们终于理解,那群女生何以如此眉飞色舞地谈论帅哥的拉面。因为,这拉面的味道果然不同凡响。
从那以后,我们便常常照顾他的生意。遗憾的是,一年之后,我们就毕业了。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帅气的拉面师傅。
说实话,那是我见过最帅、最艺术、最令人动容的拉面师傅。
最美的光芒
放学后,我一如既往地低垂着脑袋,灰溜溜地走出校园。语文老师的评语依然在我脑海里回放。我知道,我始终都无法写出令老师满意的作文。暑假期间,老师布置我们每天写一篇日记。只有我一人,每一篇日记都在及格以下。
我依然记得老师念到我名字时,班里发出潮水般的嘲笑声。一瞬间,我只觉得黑暗从四周涌来。
可是,我怎么也无法相信,我的眼前会出现一张作文宣传单。当然,我更无法相信,那个发传单的作文老师会笑眯眯地对我说:“孩子,我感觉你是个会思考的孩子,你肯定能写好作文的。”
毫无意外,他的话深深地击中了我。我万般错愕地看着他,眼里的惊讶无法形容。这或许是我听到的第一次和作文有关的激励。当下,我接过宣传单,细细地朗读起来。我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帅帅的老师,居然是一个知名的写手,他在很多报刊发表过文章。
他笑眯眯地说:“同学,如果有兴趣可以打我的电话。”
我几乎是一口气跑回家的。我没有和父母过多地言说什么,只是固执地让父母带我去老师的培训班写作文。
那是第一次,我如此自信满满地背起书包。快到培训班的时候,我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我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帅帅的老师。经他自我介绍后,我才知道他姓夏,以前曾在学校里教过书,现在已经辞职,一边写作,一边当作文老师。
第一堂课,我并没有和其他同学一起上。夏老师把我带出了教室,他领着我来到地下室。此时,午后的阳光正烈,可地下室却一片黑暗。
夏老师问我:“现在是不是一片黑暗?”
我点了点头。
接着,他拿出一根蜡烛点燃。瞬间,房间里亮起了烛光。接着,整个房间亮丽无比,仿佛刚才的黑暗从来不曾来临。
回教室后,夏老师意味深长地告诉我:“信心就像黑暗的地下室,只要一点燃,就会亮丽堂皇。”
整整一个学期的周六,我都在夏老师的培训班里度过。他总能激起我对作文的兴趣,他和我们一起探索神奇的百慕大三角,一起讨论社会上发生的大事,一起玩我们爱玩的游戏。他总是出口成章,把平淡无奇的小事用优美的语言表达出来。他不断地鼓励我:内容越写越长了,语言越来越简洁了,修辞越来越丰富了,思想越来越深刻了……
现在想起来,那个夏末的阳光依然温和,夏老师的笑容依然明媚。我想,夏老师就是那个帮我捅破黑暗、给我自信的人。
那个给我阳光的人
应该是12岁开始,我忽然变得不爱学习了。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就被某些情绪所牵引,然后跌入一个又一个幻想的深渊。我的成绩开始直线下滑,到后来,甚至连作业也交不上了。
我的班主任季老师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他慈眉善目,头发稀疏,说话总是温文尔雅。他终于找我谈话了。他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闭口不语,两只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在我沉默的时间里,他一直慈祥地看着我。最后,他说,如果实在不能说就回去吧。
我的乖戾一如既往。再一次找我谈话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他说,我们散散步吧。
那是春天,学校旁边的林荫道上,两边不停地有花瓣落在我们的肩膀上。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天,一个农民的驴子掉到了枯井里。农民认定,驴子已经老了,这口枯井也该填起来了,不值得花这么大的精力去救驴子。农民把邻居请来帮他填井。几锹土过后,农民终于忍不住朝井下看,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每一铲砸到驴子背上的土,它都迅速抖落下来,然后狠狠地用脚踩紧。就这样,没过多久,驴子竟把自己升到了井口,它纵身跳了出来。
别人的嘲笑就好比那一铲铲泥土,只有把它们踩在脚下,自己才能越走越高。如果不抖落身上的泥土,那么,你就永远走不出那口枯井了。
末了,季老师说,我希望今天说的能给你一些启示。
说到底,我还是被季老师的故事给感动了。回来后,我努力地驱散心中的阴霾,情况慢慢地有了好转。
可惜的是,季老师只教了我一年就走了。后来,我给他打过电话。我说,我要谢谢你的故事。他说,是你帮助你自己走出了心里的阴霾。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
是的,那一年正月,我的父母离婚了。面对周围的讥讽和嘲笑,我选择了孤立。是季老师,给了我一片温柔的阳光,又那么含蓄委婉地把我解救了出来。
他只教了我一年,却足以使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纪念。
算命先生教我的事
镇里有个民工乐园,乐园的一角有个算命的老人。老人长得仙风道骨,看上去颇有几分仙气。来这里算命的人都说他算得准,所以他这里生意很好。
虚无迷惘的时候,我总是把自己交给命运。这次,我又照例坐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帮我看相。
他拿过我的手,仔细地端详起来。末了,他说,先生眉清目秀,手掌纹路清晰,富贵之相啊。你这手相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过了三十必定红运当头。
他的话无疑是一艘小船,把我渡到了河的对岸。
从那以后,我有事没事就到他那里走走。我们边抽烟边聊天,聊得最多的自然还是命运。总有许多人问他,你算得到底准不准啊?到底有没有命运这么一回事儿?
多数的时候,他笑而不语。我们也就不再追问。
去的次数多了,我们便日渐熟络了起来。他说,我们聊天还挺投机的,现在的年轻人愿意和老人家聊的不多。
我伸出手说,再帮我看看相吧。
他把我的手推了回来,说,看相就不必了,我送你几个字吧,给自己定一个目标,然后在合适的时间里做合适的事。
我若有所悟。从那以后,我还是常常去他那儿,但是我没有再纠结于命运的问题。
苦难熬成的花朵
在寝室里和同学聊天的时候,一群人忽然聊到了同居的事儿,说许多同学喜欢到学校外面合租房。他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热门的话题,虽然稍稍敏感了些,却能够真实地反映大学生的生活和情感。于是,一个坚定的想法在他脑海里萌生了。
当他和同学说要拍摄校园短剧的时候,许多人都笑了,就我们一群穷学生,既没有资金,又没有器材,更没有场地,怎么拍?
同学们无疑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的确,这些都是问题。但是只要解决了资金问题,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这个时候,他再一次想到了小说。于是,他开始日夜沉浸在小说里,废寝忘食,马不停蹄。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他的小说出版了,并且得到了一笔不菲的稿费。看着存折里的数字,他觉得梦想越来越近了。
于是,他开始着手写剧本,边写边给同学看。同学孙宵对他说,剧本挺有意思的,他愿意加入。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在校园里发了招募广告,开始组建剧组。他用自己的稿费买了一架摄影机,一台电脑,一个话筒。这,已经是他们剧组的全部家当。
接近年末的时候,他们终于在郊区租到了一间民房。由于住的人比较多,环境比较嘈杂,隔音效果又不好,所以白天他们根本无法进行拍摄。剧组人员只能把拍摄时间定在晚上,过起了黑白颠倒的生活。
但是,另一个问题紧接着来了,因为房子灯光比较暗,所以拍摄效果很不理想。剧组人员只能安装更多的灯来改善拍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