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绿”打包到心里
我是从小与绿为伴的人。我少时居住的房子被绿色包围,左侧是浓郁的杜仲树,右侧是丛生的灌木,前面是茂密的竹林,后面是高耸的松树。上学前,我视野里除了绿还是绿。
也许因为少时在心里播下了绿的种子,以致后来绿之树在我体内茁壮成长。读初二时,我的教室在三楼尽头。我坐在第四组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三棵高大的皂荚树。初夏时分,绿叶亮得晃眼。当中午的阳光在绿叶上舞蹈的时候,树上仿佛挂满了细碎的玻璃片。那种炫目的亮如同一面反着光的镜子,亮得我睁不开眼。有些不知名的鸟,常在枝叶间钻来钻去,晃动不停的叶子,透露了它们的行踪。那时有一些课无聊透顶,看窗外的皂荚树成为我最好的消遣方式。只要往树上看一眼,心中的烦闷就云消雾散。如果说树叶是清泉,那它早已浸透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我常因看树走神而被老师罚站。这让我可以更加心无旁骛地看绿叶,我常常望着树叶就进入虚空状态,仿佛自己是树叶上的鸟、蝴蝶或知了。
因为热爱绿叶,我甚至想在初中毕业后当农民。在树下休憩,在树下打盹的场景,总让我心驰神往。但这样的想法遭到父母的劈头痛骂。父亲说:“我们家啥都缺,唯独不缺农民。”也许我当时应该给他解释:我并不想当一心扑在庄稼上,不懂情调的老式农民,而是当既可以做着自己的事业又可以尽情享受田园风光的新型农民。但在当时,我说什么都是徒劳。多年后的今天,我开始明白,我当初所要的,只是一种情怀。
读完大学后,我留在城市工作。我回家的机会不多,且常陷在应酬、工作、感情等沼泽中抽不开身。
有一次,单位举行踏青。汽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城市的喧嚣终于被抛到脑后。翠绿的山、宽阔的田地徐徐展现。我体内沉默多年的因子又活跃了起来。我跳下车,伸开双臂大喊大叫,兴奋得旁若无人。
我们走在田埂上,新翻的泥土散发着醉人的芬芳。田里的麦苗油得发亮,刚发芽的土豆迎风招展。燕子在风中呢喃,层层叠叠的绿色扑面而来。我心中似有一条绿色的河奔腾而过,并带走积于我心中良久的污泥。那一刻,我心灵通透。
我突然明白,原来我一直喜欢的,是心的纯净和自由。如此看来,我必须把世间的“绿”打包到心里。
被忽略的月光
难得回家。吃了晚饭,村里的人陆续搬了凳子到操场上聊天。我也搬了一条凳子去凑热闹。
很晴朗的天气,天空很沉静,没有一丝云彩。月亮正从山头慢慢地爬上来,我看见月光从很远的田野边慢慢地向我们靠近。月亮爬得比树还高了,我完全沉浸在月光里。
月光下,暗香浮动,人影绰绰。有昆虫从空中经过,落下翅膀振动的声音。有风吹过,树木摇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晃起来。人们在讨论天气、畅谈今年的庄稼长势,年老的则边喝茶边讲故事。
月光下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如我小时候,可是我已经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月光?
有孩子从月光里钻出来了,月光点燃了他们的激情,他们大喊大叫地在操场上相互追逐着。我静静地看着,恍然如梦。
有人提议捉迷藏,其他孩子纷纷举手赞成。于是,草垛下、水沟里、大人的臂弯下便钻满了孩子。影影绰绰的月光让捉迷藏有了更加神秘的味道。
“你要来吗?”一个孩子天真地看着我问道。我愣着,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傻瓜呀,人家都大人了,才不会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呢。”其中一个孩子说。
我的心一紧,忽然有了种伤感的味道。“我来!”我大声地喊。我竟然破天荒地和他们玩起捉迷藏来。
游戏开始了,我千方百计地往隐蔽的地方钻。该躲到哪儿呢?我一拍脑门,有了,爬到树上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会爬到树上。我坐在枝丫上,晃着双腿看他们跑来跑去,心里得意得要死。最后,还是我自己主动出来。他们豁然开朗:“原来你躲到树上去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呀!”说完,我们一起大笑起来。事实上,这个过程是快乐的,沉睡已久的童趣正在慢慢苏醒。
后来,孩子们有些累了,他们一一和我道别,我竟然有些不舍。看他们的影子消融在月色里,我内心澎湃,这些孩子给我了一场多么美妙的月光啊。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还是那么明亮,一如我小时候,可是我心中的月光呢?这么多的时间里,我心中的月光去了哪儿?
捡拾细小的温暖
我读大四的时候,Tank的《非你莫属》忽然在校园里风靡开来。缠绵的曲调,深情的歌词,柔软的唱腔很快就征服了我。那些日子,毕业的伤感已经如潮水般漫延。我塞着耳麦,让心里的惆怅在潮水般的歌声里流淌。
懂得让我微笑的人/再没有谁比你有天分/轻易闯进我的心门/明天的美梦你完成/整个宇宙/浩瀚无边的尽头/每颗渺小星球/全都绕着你走/爱我/非你莫属/我只愿守护/由你给我的幸福/爱我/非你莫属/也许会笑着哭/但那人是你/所以不怕苦虽然我没有深陷爱情,但心中的伤感和惆怅却一如Tank。无数个黄昏,我行走在校园的小径上,听着Tank的《非你莫属》,心底一片潮湿。那些日子,《非你莫属》给了我很好的慰藉。我心里那些小小的感伤,如同小鱼般穿行在歌声的河流里。
6月,大学生活已经接近尾声。我和许多人一样,背着包,拿着简历,奔走在一座又一座的城市里。找了许许多多的公司,遭遇了许许多多的拒绝。初出校园的锐气和梦想在一瞬间倒塌。白天,我顶着四十几度的阳光,穿行在大街小巷。夜晚,我望着繁星,守着初入社会的失落和迷惘。
走进宾馆,电视里不期然地出现Tank的《非你莫属》。依然缠绵的曲调,依然伤感的歌词,依然柔软的唱腔。
心里顿时释然,谁不会经历那么一段感伤与迷惘呢?看完MV,听完整首歌,心里的感伤与迷惘已经渐渐消退。再次仰望星空,星星似乎没有那么暗淡了。
后来,我终于找到工作。初到公司的那些夜晚,孤独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大学的室友、大学的老师,曾经的欢声笑语、曾经的豪言壮语一遍遍地掠过我的脑海。
我拿了篾席,到楼顶的天台上躺下。耳边Tank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再一次听到他的歌声,内心竟然无端地生出些温暖。陪伴了我这么久,它似乎已经成了我的朋友。此刻,我的感伤,我的留恋,我的孤独,我的失落,都在它面前一览无余。
在歌声里,我缓缓地入睡了。醒来时,月亮正高挂空中。我起身回房,心里只剩澄净。
后来,工作越来越忙碌,我也很少有时间去听歌。只是偶尔会想起,这首歌曾经带给过我多少温暖,它曾经那么贴心地慰藉过我的心灵。
生命中,或许一首歌、一幅画,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路口、一个屋檐,都曾经给我们带来温暖。只有仔细地去捡拾这些细小的温暖,你的心里才会有太阳。
更动人的风景
那是一节体育课,有个女生忽然跑来对我说,有个男生把口香糖黏在她的头发上。我说,你把他叫过来。我为男生的恶作剧而生气,要知道头发被口香糖黏住是件麻烦的事。所以理所当然地,这个男生被我训了一通。他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都被我凶恶的眼神给吓住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等我的火气终于消了一些的时候,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把口香糖黏到别人头发上去?他抽噎着说,我并不知道口香糖黏在头发上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这是我第一次嚼口香糖。以前我老看别人嚼,于是我也很想嚼,但是我爸爸从来不肯给我买。这次买口香糖的钱还是我在路上捡的。他说着,眼泪又簌簌落下来。
他的话如一把利剑,击中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这个穿着邋遢的男生忽然间让我无比怜爱起来。
后来,我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每一次批评学生前总要先了解事情的原因。
我的规定是每天七点半之前要到校,但是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却老是迟到。每次都是我要上课了,他才匆匆忙忙地进教室。
这一天,他甚至迟到了半个小时,我终于有些忍无可忍。我说,你为什么每天都迟到?
起先,他并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是因为做早点花了太多的时间。
什么?你自己做早饭?
是的。我爸妈说自己烧的东西卫生,同时也能节约点开支。
他们不烧吗?
他们上夜班,要早上八点才下班。
你是不是也为他们准备了早餐?
是的,我把早饭热在锅里。
你回到座位上去吧。我看着他瘦削的身影,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我不禁后怕起来,还好,我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他进行声色俱厉的批评。要是真那样,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还有一次,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没有完成作业。我把她叫到讲台上,我还没有开口说话,她已泣不成声。我笑笑,鼓励她开口讲话。她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昨天听错了,我以为您是让我做课堂作业本。她以为我不信,忙拿出课堂作业本。我拿过来一看,只见作业本上字迹端正,书面整洁。我说,你已经很认真地完成作业了,老师不会批评你。她这才放心地回到了位置上。
我不禁为这群可爱的孩子感动起来。少安毋躁,你也许会得到更动人的风景。
把此刻当作一朵花来爱
有一次,我与几位朋友去远足,我们的目的地是安顶山。在山脚驻车后,我们开始步行。初夏时节,树叶绿得晃眼,阳光在绿叶上跳跃,绿叶中间或夹杂着几处红花。在初夏时分,这足以让我们眼前一亮。
拾级而上,绿叶总在不经意间挠我们的头,阳光似乎与我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再往上,我们陡然遇到一处绝好的风景。这是一片位于半山腰的草坪,它的平坦与宽阔让我们惊讶。很难想象,在如此陡峭的山上,居然有如此平坦的存在。我们不禁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倾倒,当即盘腿坐下。
几位女士朋友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拿出相机疯狂拍照。我们几位男士也兴致盎然,拿出啤酒助兴。山上风大,我们的头发被缭乱得如同台风中的稻草。面对蓝天、白云、山冈、草地,我们忍不住频频碰杯。
在我打算在此好好狂欢一番的时候,朋友劝我:“我们还没到达目的地呢,先不要在这里浪费太多物资与体力,把精力留给目的地吧。”我认同了他的想法,于是向山顶前行。
我们终于到达山顶。那里十分开阔,我们可以望见山脚星罗棋布的村庄,看到悠悠飘动的白云,感受到拂面的微风,心中却再也没有在山腰时的激情。我们卸下装备,开始“安营扎寨”。晚上,有人建议搞个活动,但回应的人却几近没有。一位朋友忽然开口:“我反而觉得山腰的风景比这里更甚。”一语中的。我们在山腰时认为,最美的风景应该在山顶,其实并不然。
看到过一个故事。上帝把一个人带到长满红苹果的果园里。上帝让他走进果园,摘一个苹果,但是不能回头。这个人进去了,看着满树又大又红的苹果很是兴奋。他刚要摘,却开始思考,前面一定还会有更大更好的苹果。他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一边选,可是走到出口也没有遇到更大更红的苹果。他很失落,只好顺手摘了一个自己不是很满意的苹果。
我读初二那年暑假,学校要求我们全体同学到校补课。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不完整的暑假。虽然补课的时间只有20天,却让我有种望不到边的感觉。我坐在闷热的教室里,听着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述,心里却在勾勒着补课结束后的潇洒日子。
因为是补课,老师对我们管得并不严。我们可以到宿舍楼后的杨树林里睡午觉,可以在就寝前到学校的自来水区冲澡。于是睡午觉与冲澡成了我们最期待的事。许多个中午,我听着杨树林上的风声入眠;许多个夜晚,我们在自来水区边的石榴树丛里互相泼水。
补课终于结束,我们冲出校门,准备好好享受暑假生活。然而,除了看电视、做作业,偶尔与朋友出去玩外,我的暑假生活乏善可陈。我居然怀念起补课的生活来。
我们总期待前方有更多的美好,而对当下的一切不以为然,殊不知,我们正在享受的,已是最好的时光。握住手中的时光吧,把眼前的一切当作一朵花来爱。
播下名为坚强的种子
近段时间,关于五省旱情的新闻一遍又一遍地滚过我的脑海。孩子们布满污垢的衣裤、黑漆漆的脸蛋以及充满渴望的眼神,一次次地从我脑海里闪过。我的心里不由得滋生出片片疼痛。
是啊,这些孩子,怎能不让人心疼呢?
学校发给他们喝的水,他们舍不得喝,实在渴了,才打开盖子抿一口。一天下来,瓶子里的水几乎没有少去,他们要把剩下来的水带回家,带给爸爸妈妈喝。因为他们知道,爸妈已经好久没有喝水了。
灾难,使他们幼小的心灵忽然间成熟起来。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跟着父母拿着水壶去挑水。他们要走长达四十多分钟的路,有的甚至要穿越长达1200米的悬崖。他们把挑来的水滤清,放在容器里囤起来,把干净的水留在家里,自己蒸饭的水则是从学校旁边的小溪里打的。与其说是溪水,倒不如说是黄泥水。所以,他们常常得把打上来的水放一段时间,等沙泥沉淀了,才能拿来煮饭。
父母在身边的孩子还算是幸运的,更辛苦的是那些父母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他们和年迈的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住在一起。于是,找水和挑水的重担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日复一日的挑水工作,把他们柔嫩的肩膀磨出了血泡。但是,当他们看着家里人有水喝时,脸上却绽放出了花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