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拨开草丛,却看见杜伊生正把一个女俘虏压在身下。
若梅悄悄地溜出草丛,捡起一块石子,站到一块大石头上,用弹弓狠狠打出去。石子准确无误地打在杜伊生的屁股上,他“哎呦”一声从女俘虏的身上滚下来。女俘虏尖叫一声向前逃去。杜伊生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枪,瞄准女俘虏。
见此情景,返身逃了一半的若梅连忙停下来,高声大喊:“杜伊生,团座有令,不可随意处决俘虏。”
杜伊生这才明白石子的来源,咬牙切齿地说:“又是你,小娘儿们,看我不收拾你。”说着举起手枪。
若梅见状,连忙俯身躲过呼啸而过的子弹,边跑边喊:“救命啊,杜营长杀人啦。杜伊生,你听着,士可杀不可辱。你随便欺侮女俘虏,算怎么回事?”看杜伊生又举起了枪,她左躲右闪跑得更快了,冷不防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只听头顶一个声音愤怒地响起来:“杜伊生,住手,王若梅是我们的人,你要打死她么?”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天翔哥。她连忙抱紧他藏到他身后。
杜伊生扒拉上衣服,一拐一拐地走到景天翔面前,恶狠狠地说:“景天翔,你还回护着这小娘儿们,她做的好事你知道吗?”
“她做了什么?”
“你问她。”
景天翔转身看着若梅。若梅小嘴一嘟,没好气地说:“干嘛问我?你自己告诉天翔哥你在干什么?”
“我……”杜伊生一顿,哑口无言。
若梅见此情景,嘻嘻一笑,拉着景天翔的手说,“天翔哥,我们走吧,他不好意思说出来,让他心里忏悔吧。”说着拉着景天翔转身走了,把杜伊生气了个半死。
晚上林子京不知怎么的知道了这件事,叫来杜伊生和景天翔分别训话。
盯着杜伊生的眼睛,他平静地说:“大战在即,如果枪拿在手里不能杀敌,反过来打自己人,我不介意下了你的枪,并且用它来为你送行。”说得杜伊生冷汗直流。
当只剩景天翔一个人时,他淡淡地说:“这次若梅占了理,我就不追究了。倘若下次再惹事生非,我不妨关关她的禁闭。”让天翔哥下来把若梅训了个够,责备她万事要讲究方法,和杜伊生这样的人不可硬上,迟早要吃亏的,让若梅也丧气万分。
总之,凡此种种,若梅和杜伊生的梁子是结大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天气非常炎热,小若梅无意间走过杜伊生的营房。杜伊生看见了她,联想起上次欺辱女俘虏未遂的羞耻,恶向胆边生,立马大喊道:“来人,马上把景天翔的小娘儿们抓起来埋到沙坑里去,让她看看狼是不是麻的。”
若梅来不及跑,大喊着“救命”,就被杜伊生的手下抓起来半埋在沙土中了,只露出个头颅。沙土松松的不至于窒息,但是在暴晒的烈日下,若梅还是感到头昏眼花。她内心充满屈辱,哭泣着,泪流满面。可是骄阳很快晒干了她的眼泪,她依然暴烤在烈日下。
好在杜伊生的手下害怕闯祸,得罪景天翔,让林子京知道就糟了,于是十分钟后就把若梅起了出来。若梅披着全身沙土,哭着跑回营地,发誓要报此仇。
两周后的一天,他们来到新的驻地。若梅听说这一带有个猎户“练家子”功夫非常好。她思谋了一下,偷偷拿出景天翔平时给她的零花钱,又跑去和李涛商量着,凑成两元大洋。趁人不注意,两人偷偷跑到那个猎户家,好说歹说,连哄带吓,让他帮着两人教训杜伊生一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猎户被那两元大洋打动了心思,答应帮若梅和李涛教训杜伊生。
这天晚上,天空黑漆漆的,似乎要下雨的样子。若梅知道杜伊生只带了一个卫兵到团部开会,就和李涛在他回来必经的树林中耐心地等待着。
半夜的时候,她还等不见杜伊生回来,又害怕景天翔开完会到处找不见她乱嚷嚷,坏了她的计划。正着急,就听见脚步声响,有人骂骂咧咧地过来了,手电光一闪一闪的。
若梅和李涛听出是杜伊生的声音,心里暗喜,连忙示意猎户躲到树背后,她自己在猎户相反的方向瞄准那侍卫的脑勺,狠狠打了一弹弓。那侍卫惨叫,举起枪瞄过来。若梅故意拍了一下手,飞快跑了。侍卫听到拍手声,飞速追去。
杜伊生一个人留在原地,大声骂着侍卫怎么留下他擅自跑了,冷不防脑后风声响,他头上挨了一闷棍,昏了过去。
李涛和猎户立马三下五除二地把杜伊生头下脚上地倒吊在树枝上,然后迅速离去。这时倾盆大雨劈头而下,昏迷的杜伊生立马成了落汤鸡。他浑浑噩噩地醒过来,胡挣乱蹬,狂呼乱吼着,可是很快吼叫声被暴风雨淹没了……
这件事的结果是:杜伊生的卫兵没有看见他归来,在电闪雷鸣中找到他时,他已经气得半死了。
消息传到团部,林子京严厉地训斥杜伊生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以致树敌太多,被人羞辱,是我们军人的耻辱。杜伊生抓不到罪魁祸首,有口难言。
事情过后,林子京背着别人单独找若梅询问这件事。若梅考虑到雨天没有留下证据,就来了个抵死不承认。林子京冷冰冰地看了她许久,没有再追问。这件事就此过去了。
后来有一次若梅调皮捣蛋犯在了林子京手中,他毫不犹豫地关了她一周禁闭,景天翔怎么说情都不行,让若梅在这一周差点急了疯。
一周禁闭的经历让若梅的小心眼觉得林子京似乎在报复她。即使如此,事情过去了她也不跟林子京计较了。没想到她丢过不提,林子京却反倒找上门来管教她了。
这可让她大吃一惊!她平时见了林子京可一直是躲着走的,突然接受他的亲自管教,那感觉真是如坐针毡,苦不堪言。
事情还得从前几天的遭遇说起。
前天晚上他们刚到一个新的驻地,不知怎么的被一股厉害的对方军盯住了,狠狠偷袭了一番。这次大规模的战斗开始后,他们一直打仗顺利,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这晚林子京军仓促迎敌,林子京被一个对方军士兵一刀砍在大腿上,李涛他们拼死相救才抢出来。景天翔看林子京脱离了危险,连忙一把抓起若梅压在马背上冲出了重围。他们马不停蹄地逃跑,一直逃到百里外才摆脱这股追兵。
这天中午天气非常酷热,林子京大腿的伤口已经开始感染了。大家非常着急,一致建议他静养。本来这几天大家一直劝他静养的,可他一声不吭,坚持指挥部队反攻。
经过几天的激战,林子京部队重新扳回了优势,胜利已经成定局,林子京才听进大家的意见,安顿好军队,派景天翔和几个手下出外和友军联络。他自己带着贴身侍卫在一个地方武装头子吴善人的偏宅中静养下来。
景天翔临走时把若梅托付给林子京照看,陪着笑脸千叮咛万嘱咐:“团座,我知道你忙,身体又受了伤,本来不好意思把若梅托付给您。可是除了您,别人我不放心啊。这个孩子,除了调皮捣蛋些,大方向还是不错的。卑职求团座担待点,代我看着她点,不要让她闯祸出事,卑职回来后一定谢谢团座。”他说着,还友好地给林子京点根烟。
林子京表情淡漠,没吭声,让景天翔很纠结:他该不会背着我虐待若梅吧?虽然和他亲如兄弟,景天翔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只是思前想后,到底觉得让他管教若梅放心些。
心里思忖着,他暗中把若梅拉到一边,珍重叮嘱道:“若梅,你一定要听话,我几天就回来了。我没在时千万不要惹团座生气,让他训你一顿就糟了,听到了吗?”他忧心忡忡,两眼紧盯着若梅。
若梅郑重地点点头,算是对景天翔话的承诺。景天翔走后,她果然乖顺地呆在团部看林子京眼色行事。
呆在团部,若梅被林子京冷然沉静、做事有礼有节的气度吸引住了,心里很羡慕。她看林子京不论多忙,都忘不了读书看报,一看就是一个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子”,不像她那样嘻嘻哈哈地拿不住自己,闲死也不读一个字。由此,她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当心着不要触怒林子京,让自己吃了亏没地方哭去。她同时也好奇,看吴善人来得那么勤快,好奇他怎么巴结林子京。
吴善人是这一带的大地主,家里有武装,农村有田地,城里有铺子。大儿子在外留洋,最小的女儿今年十八岁了,在省城读书,这次战乱被他叫回到家中度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