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林子京才停下来。看着怀中闭着双眼的若梅,他宠溺地捋着她的头发,端起一杯水,轻轻喂到她的嘴里。
感到一股清流流进了身体,若梅好过些,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林子京注视着她的温柔的眼神,她脸又红了,偏过头去。
林子京温和地说:“若梅,听话,好好吃饭吧,让身体尽快好起来。就像你说的,我们还要打日本鬼子呢。至于找亚当斯算账的问题,你不要管,一切有我呢。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不要忘了,在你面前的是林子京,不是别个贪生怕死的人。来,叫护士小姐给你重新热饭。啊?”他看着若梅。
若梅流下泪来,哽咽着点点头。
经过十几天的蜗居,亚当斯终于崩溃了,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寻求领事馆帮忙,否则他真的走投无路了。他暗暗诅咒那个叫杜伊生的团长,他怂恿自己玩弄那个明昌国女兵,说事情过后一切由他善后。可是到现在他连杜伊生的一个鬼影也没见。
那天他从林子京的办公室出来后,仗着他莫国顾问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出了大门。在预定地点等待杜伊生,却左等右等没等来。天快亮了,他不敢久耽,又不敢抛头露面,只好伏在附近山中的杂草丛中等候天黑。
其实以他想法,把个女兵玩弄就玩弄了,明昌方能怎么样?他在别的地方这种事经历多了,都没人吭气。可是事前杜伊生警告过他,既然对那个“天使”(亚当斯对若梅的称谓)感兴趣,就要做好逃走的准备。因为据他观察,林师长和景副官对那个姑娘都有意思,一个不当就要引火烧身,所以劝他没有把握就别打那姑娘的主意。
没有意识到杜伊生的激将法,因为他亚当斯太自信了,自己看中的事情没有不成功的。那个姑娘那么诱人,他铤而走险也要“尝尝鲜”。
想他亚当斯是什么人?当年靠打架出身,因为一次意外的机会救了一位莫国外交家的命,就成了他的贴身保镖被带到了明昌国。所以他本人并不是什么顾问,只是派到林子京处的保镖而已。这次他的主人暂时回国,他因为去年看上了若梅,念念不忘,就找了个因由留在了明昌国,并要求以“顾问”身份到林子京这里“督查”。
明昌国是个贫弱的国家,莫国的什么烂污货到了这里都成了宝。林子京对上面给他派“顾问”一向不以为然,但不好拒绝,就姑且容忍下来。这段时间并没有给他什么工作,态度也不冷不热的。
这次事情发生后,林子京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派出的成员都是有相当侦破能力的战将,从中南到东南的一路追杀,让人生地不熟的亚当斯吓破了胆,才后悔自己太鲁莽,对林子京太轻视了。更要命的是,由于太过相信杜伊生,亚当斯没带多少钱出来,几天下来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住旅馆了。
其实他冤枉了杜伊生。那天杜伊生还是准备送他出逃的,只因小毛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等他打发走小毛后,林子京已经发现了若梅受害,并立马派人封锁了各个出口,严加搜查,他不敢也不能帮助亚当斯了。
莫国驻大京的领事馆门口,满脸憔悴、蓬头垢面的亚当斯正要对门卫掏出证件,一声厉喝:“亚当斯,哪里跑?”使他立马像惊弓之鸟一样向领事馆里面飞跑而去。
李涛知道亚当斯一跑进去自己就没办法了。想起师座说的“就地处决”的命令,想到毙了这小子自己倒无所谓,关键是给师座带来的麻烦就大了。于是他咬着牙朝他的屁股中间打了一枪,想:我也不杀你,但得让受收点苦,起码以后拉屎尿尿都成个问题。
中了一枪的亚当斯前捂裤裆后捂屁股地惨嚎起来。李涛一笑,转身三拐两拐地就不见了。领事馆内一片混乱。
部队师长办公室里,林子京静静地坐在自己房间里看着面前的文件,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微微冷笑。
他接到钱严龙的电话,得知莫国领事馆很愤怒,有人竟敢在他们的门前打残他们的人,真是胆大包天。他很担心李涛等的安全,钱严龙让他放心,说已经将他们安全地藏起来了,等有机会就让他们回来。
领事馆把他告到了大京政府,要大京政府给一个解释。解释?他林子京还等着解释呢。听说舆论一片哗然,有义愤填膺的,有认为他林子京胆大包天的。
昨天下午,老师何慈东打来电话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做事“率性而为,不像他的性格”。他默不作声,任他骂着。老师哪里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不率性而为才不是他的性格。
听老师说,军委会对这件事非常重视,要派员来“调查”他。他才不怕呢,难不成为了个莫国流氓的尿泡撤了他的师长?如果真是那样,那他林子京对自己多年来发誓为之效忠的政府还真要好好想一想了。
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似乎战争的阴影并没有笼罩在人们头上似的,大家依旧在为了生计奔波。坐在一家客栈的窗前,王若梅静静地向外望着,思绪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三天了,林子京上大仓山已经三天了。他和军事首脑的会面顺利吗?一周前,日本军队发起了总进攻,开始了全面侵略战争。面对这种严峻的形势,全国抗日的呼声异常高涨。
几天前,林子京的老师何慈东来到师部,开了几天的会议,有消息传出来:说他们的军队要东调。这两天军事首脑又到了中南。作为“亚当斯事件”“罪魁祸首”的她,简直无处藏身。
基于此,在何老和军事首脑到来前,林子京安排景天翔带着她躲到了这个远离驻地的客栈,静观其变。她明白,林子京想一个人顶住压力保护她和李涛他们。她心里难过,自己除了拖累他,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听昨天来到这里的小贺说,何老和林子京似乎私下吵了好几次,好像是何老代表明昌国政府,要求林子京向莫国领事馆,及军事“顾问”亚当斯道歉并赔偿损失。林子京断然拒绝了,说“宁可坐牢也不道歉”。这使何老更生气了,说他“不识时务”,“为红颜置自己前途于不顾。”
听了小贺的话,天翔哥气得大骂,“这些混蛋,没有一个好东西,不知道向我们弱兵说话,只知道官官相护!”
小贺连忙捂住他的嘴,警告道:“我的大哥,你知道你在骂谁吗?要被杀头的。”
若梅在旁边看着,默默无语。骂什么呢?天下本没有公平的事情。在贫弱的明昌国,受欺辱的妇女岂止千千万万?而为她们站出来说话的有几人?更不要说因她们而和最高领导层对抗了。她王若梅是谁?一个小小的女兵,上面划得来为她得罪莫国人吗?
天翔哥那么大了,思维却单纯得像个孩子。自己受辱后无精打采,对什么也不感兴趣,只想不思不想地呆坐着,不想让任何人或事情来打扰。可是天翔哥还是那么天真,想着一切法子讨自己欢心。
看着他的忙碌劲儿,若梅心里难过:做这些努力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变了,他们都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景天翔这边,他看到若梅的泪水,心里一阵慌乱:若梅又伤心了。他感到难过,想尽一切法子想让她开心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她每天除了吃喝睡觉,总不发一言,只呆呆地坐着,和以前判若两人。
昨天他实在无计可施了,就跑出去给她买了本《牡丹亭》递给她。她一看书名,泪水长流,越发伤心了。
看到他不安的神情,若梅才勉强一笑说:“谢谢你,天翔哥,我会看的。”但他发现她手里拿着书,眼睛却视而不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年龄上讲,他比若梅大十二岁,可他却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她了。比起他,林子京似乎更了解若梅些。虽然若梅大多数时间都和他景天翔在一起,但他觉得她的心离他越来越远了,让他抓不着边儿。
林子京偶尔到来,简单地交谈几句,似乎对若梅的作用就很大。比如前段时间劝若梅吃饭,他苦口婆心的劝说毫无作用,林子京见到若梅不到两个小时就劝动她吃饭了。他确定若梅不是“攀高枝”,和林子京走近——若梅不是这样的人。
没出事前,林子京不也是师长,他景天翔不也是副官?那时若梅的心可一直在他景天翔身上的。连那次洗澡后被他强吻,她虽然生气,但仍表白她是自己的。可现在……他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