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噔噔噔”高跟鞋的声音回来了,林子京连忙放下书,静静地等着。
刚进门的何千红看到循规蹈矩地坐在沙发上的林子京,不禁冷笑:“林子京林大师长,瞧你那个儒雅样,谁能想到竟然是个破坏人家天伦之乐的罪魁祸首呢?”
林子京微微一愣,没有作声。他是第一次和何千红见面。她是老师的独生女,今年二十三岁。过去听说她一直在国外读书,刚才吃饭时才知道她是因为母亲病重才从法国赶回来看望母亲的。
她高挑个子,一身洋裙,头发染烫成褐色,大麻花般散披在后背前胸,非常时髦。短短两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林子京就看出她活泼开朗,非常刁蛮。
她饭前饭后的一席话,给了林子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林子京从十四岁当兵至今,除了半年前在吴善人家养伤时和吴小姐说过话外,和年轻女子从没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怎样讨她们欢心。现在面对着咄咄逼人的何千红,他不禁头疼起来。
看他一声不吭,何千红轻轻一笑,给他泡了杯咖啡,紧挨着他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搭在林子京的肩膀上,使得他的身体本能地一僵。她“咯咯”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撒满房间。林子京脸色微红,低头不语。
何千红笑得更厉害了,戏谑地说:“瞧我们的林师长,还是个大家公子呢,这么害羞,怎么带领千军万马?”
林子京仍低头不语,对她的话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自己是否“大家公子”,这是他一直回避的话题,他不想和老师的女儿就这个话题争论不休。至于他能不能带兵这件事,给个留洋的姑娘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看他一直低头不语,何千红毫不犹豫地扭过他的肩膀,让他的脸面对着自己。
林子京大吃一惊:“你干什么?”心里讶异这姑娘也太大胆了吧?
何千红“嘿嘿”一声冷笑:“干什么?让你道歉呀!不是你,我爸爸妈妈能每天把娃娃亲吊在嘴上?爸爸每见你一次,就回来把我尅一顿。这次不但爸爸,还让妈妈碰上了。你说,一会儿你屁股一拍走人了,让我还怎么面对他们?看爸爸那个样子,八成不让我出国了。哼,他不让我出国,我就偷跑,看他有什么法子?现在,我要和你把话说清楚。”
她盯着林子京,不怀好意地问:“告诉我,你爱我吗?”
林子京又大吃一惊:“你胡说什么?我们……简直岂有此理。”
看着他的窘相,何千红又“咯咯”笑起来,拍着手说:“这不就结了。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你说我爸妈瞎折腾什么?”
她站起来,背着双手,得意地自叹自笑着:“我已经有爱人了,你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的。我们肯定是走不到一块儿了。你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爸妈就怎么不明白呢?还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是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那老一套?尤其我爸,当年我留学时比我妈开通多了,可在我的婚事上怎就不开窍呢?嫌我爱上洋人。洋人又怎么啦?菲利普那么漂亮,蓝眼棕发,才华横溢,哪点比不上你?”
她猛地俯下身,捧起林子京的脸庞,仔细端详着,喃喃地说:“不错,你长得也好看,英气勃勃的,我也很喜欢。如果没有菲利普,我也许会爱上你。可我已经有菲利普了,心里容不下别人了。”
她放下林子京的脸庞,轻轻地站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知道吗?我们已经同居了。这三年来,我们住在一起很快乐,也很幸福。今年我们就要大学毕业了,毕业后我们就结婚,谁也挡不住。”
林子京听着她的表白,看着她热情洋溢的眼光,不仅诧异:这就是“两情相悦”的结果吗?真难以理解。他没接触过女人,体会不来“爱”的滋味,只好傻呆呆地看着何千红。
不知过了多久,何千红平静下来,坐到林子京身边,靠着他的肩膀,温柔地问:“你不会对我死缠不休吧?”
林子京啼笑皆非:“怎么会?”
何千红温柔地看着他,温柔地一笑:“你真好。有女朋友吗?”
林子京脸“腾”地红了,垂下眼睛,摇摇头。何千红“噗嗤”一笑,温柔地说:“又害羞了。你不知道你这样子有多美!可以吻吻我吗?”
林子京脸更红了,皱皱眉头,叫道:“何小姐……”
何千红轻轻一笑,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地说:“别担心,我不会爱上你的。我只是想知道,被闻名遐迩的少年名将林子京吻一下是什么感觉?我们试试好么?”说着把自己鲜红湿润的美唇凑上来。
林子京脸红脖粗,有心推开何千红训斥一顿,可想到她是老师的女儿,只好忍住这口气。一个犹豫,嘴唇就被何千红吻住了,一股电流由嘴唇传遍全身,他头脑“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感受到他的僵硬,何千红偷偷一笑,更加温柔地圈住他,熟练而技巧性地撬开他的嘴唇,吻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子京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被何千红压在身下。他猛地一个翻身,把她摔倒在沙发上,站起身,懊丧地整了整自己有些皱巴的军衣。不看她,他用手捋捋头发,戴上军帽向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何千红的叫声:“你要走吗?留下吃晚饭好吗?”
他身形一顿,并不回头,淡淡地说:“何小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我要走了,有一句话希望你记住:好好照顾老师和何妈妈,他们都老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千红连忙蹦起来,透过玻璃窗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穿过过花园小径,走向大门……
若梅这段时间诸事顺利,感觉自己一下长成了大人,凡事都想学大人的模样。不是么?她已经十一岁了,不是当年的小屁孩了,由此她特别希望自己也有好的武器装备,和大人一样的待遇。她太希望自己能有一把手枪了,挎在腰间多神气!
可是她的要求没人理睬。天翔哥给她找来一把匕首,让她带着防身,并且告诉他,她还不够资格配枪,等以后再说。若梅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个样子难看的匕首配在身上。
这天,她正在院子里磨这把匕首。她性格活泼好动,最喜欢把匕首瞄准扔出去。可是准头太差,怎么也比不上她打弹弓的水平,和李涛相比更差远了。
李涛嘲笑她娘儿们扔匕首是弱项,永远跟不上男人的。她生气,决心怎么着也要超过他。她就不信,女人干事没有男人强?只是这个匕首实在太难看了,用起来也不顺手。她找了好几家铁匠铺,手艺都很粗糙,打不出逞心如意的匕首。
现在她边磨刀边遗憾着,渴望什么时候有把像样的匕首让她佩戴着呢?心里想着,就听见远远传来一阵说笑声。她抬头一看,是勤务兵小贺和李涛,两天边走边谈笑着。
若梅心里很高兴,这两人陪着林子京到大京开会,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很想念他们呢。
她抬起头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两位好兄弟,好久不见了,有二十多天了吧?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旅途很累吧?大京好玩吗?”
那两人点点头,走过来看她磨刀。小贺嘲笑道:“啧啧,若梅,先别问我们累不累,看看你拿的什么废铁烂铜啊,能防个什么身?快扔了吧。你没见师座买的新匕首,那才叫个罕物呐,又漂亮又锋利,让一些人看见不羡慕死才怪!啧啧。”他夸张地咂着嘴。
李涛笑起来:“小贺,你就是爱说缺德话。你不知道人家若梅一直为她这个破匕首气得慌呢。其实,若梅,我很同情你呢。可惜我没有钱,买不起师座手中的匕首,否则就可以从南京给你捎回来一把。”他遗憾地撇撇嘴。
若梅早激动起来了,站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李涛和小贺。她对他俩带来的消息惊喜万分呢:一、团座怎么变成了师座?跨过副师长,连升了两级呢。到大京开一次会作用就这么大?二、师座的新匕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怎么个“又漂亮又锋利”?她羡慕死了,哪怕让她摸摸,或者远远看看也好啊。
她上前一步,激动地拉住两人的手,颤抖着声音大声问:“告诉我,团座怎么变成师座了?这么快?这是天大的喜事啊。还有,团座的匕首到底什么样子?你们说漂亮,是不是上面有花?”她脸放红光,眼神流光泛彩。
那两人笑起来。李涛撇撇嘴说:“小丫头,你拿住自己好不好?师座是谁?怎么就不能从团座连升两级?他战斗成绩卓著,让人赞叹呢。这次到大京,军事首脑那个夸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