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角相减等于三,对角相除等于八,三八二十四!哈哈,还是我赢!”莫盈拿着一副纸牌当扇子,冲对面那人调侃道:“二少谈恋爱是高手,没想到算术却这样差呀!”
穆世棠望着手边寥寥无几的钞票,再看一看莫盈手边堆得小山高的钞票,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确实不擅数理,小盈,短短半日,你已经把我身上的钱全都赢过去了。”
莫盈一边数钱一边随口道:“怎么舍不得啊?”
穆世棠看着莫盈两眼放光的样子,温和一笑:“只要你开心就好。”
“当然开心啦!”莫盈折好钞票,放进口袋拍一拍:“我这个人,只要有钱就开心!”
“哦?只要有钱就开心?那倒是容易得很。”穆世棠看了莫盈一眼,一边收拾摊了一桌的纸牌,一边慢慢道:“可是,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钱呢?钱并不能买到一切……最起码,钱买不到真情,而情义无价。”
莫盈忍不住发笑。这样浪漫唯美的辞藻,自是只有如穆世棠之类含着金汤匙落地、财富权势地位名望皆与生俱来的公子哥才有资格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须知普通百姓整日为三餐奔波劳顿,哪来闲暇专司****,拿花前月下当饭吃,即便不是普通百姓,也同样会有力争上流的名利之欲,只盼自己所得的能够越多越好,诸如前世何禹哲那般的金龟之流,到最后还不是为了家族事业,娶了家境殷实的Sabrina。
“哦?照你说来,你是绝对不会为了钱而结婚的咯?”莫盈拖着腮帮子,挑了一粒蜜饯丢进嘴里,眯着眼,故意拉长语调:“但我记得我妈妈提过,你有个财雄势厚的未婚妻……既然你爱的是我妈妈,又为何要与别人订婚呢?还不就是为了钱吗?”
穆世棠手势一顿,一张纸牌轻飘飘掉下地去,他弯腰拾起,放回牌盒子里,闷闷道:“那是父亲的主张,不是我的意思,我从来没爱过她,更不想娶她。”
个性温柔和善如穆世棠竟然如此直白对一个女子的冷淡态度,可见那名女子在他心中的印象真的很不妙了。
“都说爱不爱与娶不娶是两码事,正如同爱情与婚姻未必划一……想必最终你还是会为了家族娶她,这就是所谓的政治联姻不是么。”听莫盈如是讲,穆世棠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但莫盈有心挖苦穆世棠,又岂会看他脸色行事,自顾自继续往下说:“诚然,话虽如此,但二少亦毋庸气馁,目光放长远些来看,你的婚姻还是利大于弊,极有可为的。”
“想来,通过你的婚姻,穆家将得到不菲利益,而穆家的兴盛又将直接提高北都的安全系数,于是也就进一步增强北都人民的生活幸福程度,至于你——你的损失不过是多了一个老婆,反正像你这样的世家子弟以后还会娶其他老婆,再者你又不是个意志坚定守身如玉的男人,所以说到底还是没差的。”
旁边周嫂本在擦桌子,听到这里不由心头一跳,不敢再听下去,赶紧擦完脚底抹油。
这些日子下来,莫盈对二少的以熟卖熟已经升华到一定境界,仿佛存心与二少对着干、刻意要赶他走似得,动不动就刺他两句戳他痛处,且笑嘻嘻的作一脸玩笑样,丝毫不把二少的难堪放在眼里,有时话说得重了,就连周嫂和王护士都觉得莫盈过于胆大包天口没遮拦,对方毕竟是穆家二少爷,该有的忌惮还是免不得的,但莫盈依旧我行我素,而二少更是听之任之,无论莫盈怎么挑衅也不着恼。
“照你说来,婚姻大事当真如儿戏一般,想娶就娶,一点责任感都毋庸背负吗?亏你还是受新式教育的人呢,竟然对这样的封建礼教从善如流,实在叫我大吃一惊了。”穆世棠被莫盈说得啼笑皆非:“我问你,如果你的丈夫除你之外另娶了其他女子,你当真能够泰然自若地全盘接收吗?”
莫盈眨巴眼睛,不答反问:“你父亲不就娶了三个老婆吗?你家里不就挺和谐吗?你妈妈……哦对不起,是穆二夫人,不就从善如流了吗?”最近闲聊之间,二少偶尔也会提到家人,莫盈始知穆家关系图——穆督军共有三位夫人四位子女,穆大小姐乃是原配大夫人所出,地位非同一般,但平素虔诚礼佛,不问世事,穆督军不在穆公馆的时候穆心慈便是家里的话事人;二少、四少一母同胞,皆由二夫人所出,二夫人姓梁,却是南面梁军首脑梁定邦的亲妹,亦属政治联姻;至于三少的生母,穆家三夫人,则是穆督军昔日部署,按二少的话说来竟是一位犹如花木兰一般英姿飒爽的巾帼豪杰,只可惜早逝,三少便由大夫人代为抚养长大。
莫盈不免想,穆府大夫人必定是个极为严谨严肃的人,所以穆世勋与穆心慈的个性脾气都有些乖僻阴沉,相比之下穆世棠与穆世峥则开朗外向的多,一想到四少以及刚到这里时与四少的种种,便不由莞尔道:
“听说你们穆家也都是西洋教育出身的呢,那从前四少撇下怀了孕的四少奶奶,转而来采我这朵路边野花,四少奶奶明明知道我的存在不也没吱过一声么?此乃穆家家风从善如流。我若不是个有良心的,如今早已成为四少的妾室,与四少奶奶争宠夺爱了。”
“就因为大家都接受得太好了,这样的现象才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难道一夫一妻不好吗,难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这个社会已经过时了吗?!”穆世棠眉头紧皱,正色道:“对我而言,弱水三千不如取一瓢饮,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便是足矣。”
“哎哟我的上帝呐,就你这样滥情的人,还能说出这样痴情的话来?真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莫盈很是不以为然:“二少,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做贼的喊抓贼,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彻头彻尾的伪善啊伪善!”一边摇头一边吃吃笑。
“放肆放肆,你愈来愈不拿我当回事儿!这样无法无天的话你也敢说了!真当我是没脾气的人么?!”穆世棠瞪了莫盈一眼,顿足道:“不许笑,再笑我就不饶你了……”莫盈却是置若罔闻,瞅着穆世棠笑得更欢快。穆世棠面孔微红,急道:“小盈,我真不饶你了!”伸手就去捂莫盈的嘴,莫盈灵敏一闪,穆世棠便扑个空,带倒了椅子,水壶从椅子上滑下来,但闻咣当一声,茶水茶叶一地狼藉。
门外,王护士探头张望,莫盈立马指着穆世棠,不由分说道:“是他砸锅卖铁不是我!罚他罚他!”
穆世棠拎起水壶,看着莫盈又好气又好笑:“前阵子还情绪低落呢,今儿就突然高调起来了,莫非宋医生给错针药,打成兴奋剂了吗?”
莫盈闻言一怔,慢慢低了头,作势整理一下衣角,道:“玩了半天牌,累得慌,我要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说着躺上床,被子一蒙,倒头就睡。
穆世棠摇头,王护士指指地下水渍,不客气将拖把往穆世棠手里一塞:“义务劳动吧,这是你闯入女士病房的代价。”穆世棠笑着接过,将地下水渍弄干净:“看着小盈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也觉得精神振奋,之前老是想喝酒,现在跟她一块儿喝茶喝多了,好像都不记得酒的味道了。”王护士道:“在这里有我们监督你,有小盈帮着分散你的注意力,你自然容易摆脱酒瘾,但是等你从这里出去了,如果还能这么克制住自己的话,才算真的成功戒酒哦!”穆世棠颔首称是,跟着王护士出去,掩上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对王护士道:“再过几天,就是小盈的十九岁生日了,近两个月来她都住在医院里,我看她已经闷得发慌,如果还要在医院里过生日的话就未免太凄凉了,我想跟宋医生商量商量,那天晚上带小盈出去吃顿西餐,帮她庆祝一下。”
“二少真是细心入微,小盈的住院登记表还是我帮忙填的,竟没留意到她的生日就在眼前了。”王护士笑道:“如今她已进入康复阶段,只出去一个晚上的话,我想应该没有问题,总之有二少保驾护航,平安把她送回来就是。”
“那是自然。”穆世棠舒一口气:“如果能带她出去转一转的话,相信她的心情也会好些。”
王护士惊讶道:“她心情不好吗?我看她一直跟你有说有笑的呀!”
“她心思藏得深,轻易不露出来,但我总觉得她表现得开怀,实则并不快活。”穆世棠摇一摇头,忽然想到什么,道:“我在花园里遇到小盈的那天……我送她回来之后,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呀。”王护士想一想,又道:“她后来跑到宋医生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样子很着急,连拖鞋都掉了一只。”
穆世棠问:“电话?打给谁的?”
“不清楚,她把门关起来打的电话,我还以为她要讲很久呢,结果不到两三分钟她就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接着就回了病房。”王护士狐疑道:“有什么问题吗?”
穆世棠思忖一下,又问道:“在我遇上小盈之前,还有谁来医院探望过她吗?”
“有一个男孩子,也是圣约翰的学生,好像姓傅……”王护士话到一半,只见周嫂匆匆跑上楼来,看到穆世棠劈头就道:“二少,不好了,四少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