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察觉到有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紧锁着自己,他不由得挑了挑眉,望向蓦然的方向。
小女孩的身形单薄,脸色苍白,一看就知道是久病缠身的样子。可她的眼睛极深、极黑,像是在宣纸上层层渲染开的一般,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最值得揣摩的是,她的眼神中携带着几分凌厉的杀意,整个人就像是一把收在剑鞘里的远古凶剑一般,只要一拔出来,便会天地色变,血流成河!
秦穆相信,若是有机会,她会毫不手软地杀了自己。她会杀了对她有可能造成威胁的所有人。
杀伐果断,心狠手辣。
虽然如此,但秦穆深知,这样的人却也是非常好对付的人。虽然他们阴谋诡计层出不断,才智近妖,把每个人的弱点都牢牢地握在手里,但同时,他们也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看上去冷酷绝情,可骨子里却是重情重义到了极点,让人又爱又恨。就像……那个人。
秦穆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哀伤的温柔。随即,他就对上了蓦然的视线,微微启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蓦然一惊,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
蓦然死死地盯着秦穆,眼中有血色泛起,幽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不知名的惊恐。
如果她看的没错,秦穆说的那几个字是……
绝情谋师。
是“绝情谋师”……这是她前世的称号,为什么秦穆会知道!
蓦然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像是要从那一小块布料中寻找出一点力量,来支持她摇摇晃晃的身子不会倒下。
多少次午夜梦回,这四个字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着,挥之不去。前世那些惨烈的记忆卷土重来,在她体内疯狂而肆意地叫嚣着,无情地冲撞着她好不容易才筑造起来的脆弱的心墙……
蓦然挺直了身子,努力地支撑着自己,就算内心在痛苦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不允许自己软弱!她把背挺得更直,唇边挂着笑意,看起来安然无恙,甚至还带着点愉悦的样子。可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却死死地揪着衣角不放,那一小块布料甚至因为她手指的用力过度而发皱,竟然隐隐还有要裂开来的趋势。
不得不说,蓦然演得极好,连坐在他身边的祁父和盈盈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几乎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正在忍受着被人揭开伤疤后又撒了一把盐的刻骨铭心的痛楚,
墨衣男子抬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侧目对上秦穆那浅笑盈盈的视线,心中一片明了。
九皇子感觉到他们这一桌空气中有一种莫名的气氛在隐隐地流动,非常压抑。他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就想着要调节一下。九皇子微笑着,把放在自己这一边的那一小盘樱桃往蓦然的方向推了推,笑容温柔,声音清灵:“给你。”
望着九皇子温柔的笑容,蓦然微微一怔,只觉得这世俗间万千烦忧,皆可以融化在他浅浅的一笑中,冰川消融,天地无色。
她不由得放开了衣角,伸出手接过了那一小盘樱桃。
“谢谢。”蓦然低着头,声音有点闷闷的。
九皇子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叫价已经开始了,祁父首当其冲地报了一个高价:“四百两。”
蓦然看着坐在那边犹豫不定的王老板,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果不其然,王老板经过一番迟疑挣扎,还是报了一个更高的价格:“四百五十两。”
而祁父也不甘示弱,坚决地报出了一个价格:“六百两。”
六百两这个价格一出,大堂里马上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祁父,满眼震惊。当初说是只有四成可能开出玉石来的石头也只被六百两的价格给叫了下来,而现在的这块石头开出玉石的可能性不足一成,他这是疯了不成!
而一些有心人,例如王老板,此时心思急转。他是个谨慎的人,谨慎就免不了多疑,所以他此时就在猜测,祁父是不是有什么隐蔽的手段来摸石,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坚定地叫出如此高的价格……
一定是这样!
王老板心中如此想着,便试探着再报出了一个价格:“六百一十两。”
祁父毫不犹豫地再次叫价:“七百两!”
全场再次死寂。
秦穆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眼角微微上勾,以扇掩面,眼波流转间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妖娆魅惑,摄魂夺魄。
自己这书生装久了,也会感到闷呢。更何况她原本就是一条嗜血疯狂的毒蛇,怎么会安于把自己装成一条平凡的丝带呢。
他侧头望去,只见那个小女孩正垂着头,捻着一颗红艳艳的樱桃,颇为孩子气地将樱桃一口咬下,样子天真烂漫,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可爱?
秦穆挑了挑眉,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