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长安至故乡远
长安城外远远便能望见旌旗飘扬,将士们欢呼的声音震天响,反观慕容氏族满面仓皇,那种狼狈凄凉无处躲藏,震耳的欢呼是对他们国破家亡的时刻提点,让他们时刻不忘: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屏障,祖宗的家业,浴血奋斗得来的家国都不复存在。
虽然春意渐渐浓郁,鲜花次第盛开,柳絮飞扬,但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依然春寒料峭,加上舟车劳顿,步履艰难,大多的人身体虚弱,不胜凉意。
从长安成浩浩荡荡迎出了几十里,可是后面的士兵却还是络绎不绝的列队出来。队伍的最前面,是苻坚的御辇,威武的仪仗,华盖云集。一排的氐族亲贵朝着打马跑来的苻坚遥遥下拜,“恭迎陛下凯旋归来,吾等恭祝陛下富泰安康,愿我大秦荣华昌盛――”
故燕慕容一家颤巍巍地站在苻坚等将士的身后,局促不安地接受着对面秦国贵胄们眼光的巡视。
苻坚扫了一眼,看着太子以及众皇子,自己的众位兄弟,一班朝臣――他连忙翻身跳下马,微微弯腰扶起太子,“诸位爱卿平身,今日凯旋王大人功不可没,也多多仰仗了诸位爱卿忧国忧民,快快请起――”太子站起来,王公大臣也都谢恩站起。
太子他们见到苻坚回来,无比激动,围上来央求他讲讲精彩的事情,苻坚回头吩咐阳平公苻融,巨鹿公苻睿,太尉李威一同安置身后的鲜卑众人,自己携了太子等人先行入城,去拜祭祖庙。
郑心竹知道苻融是苻坚的弟弟,文武全才,相貌俊雅,二十多岁年纪;而苻睿却是苻坚的儿子,与慕容冲差不多大,虽然没有苻融那般俊美但是却也英俊不凡,自有一种高贵气势。太尉李威与王猛有点类似,高大威猛,相貌儒雅,气度不凡,一脸的睿智。
慕容暐带了众人颤巍巍的给他们见礼,苻融却故意给他们难堪,他鄙夷地看着这些跪在脚下的鲜卑人,却是极不情愿安置他们,如果不是苻坚有令,他恐怕最乐意的事情就是直接将这二十几万的人就地坑杀。苻睿挨个的看过去,笑嘻嘻的,燕国也不过如此,轻而易举的被王猛拿下,实在是窝囊之至,这群鲜卑人,除了相貌好看,却是草包一团。
他们没有发话,鲜卑人便只好跪在那里,慕容暐身体本就虚弱,感觉到对面秦人的敌意,竟然心生恐惧。慕容冲从未给人下跪,被郑心竹拉着跪在湿气浓重的泥地上,心里愤懑不已,歪头看了眼郑心竹,她却平静地如同什么也没有,再扭头看看三哥慕容暐,身子抖的如同风中的柳絮,不由自已,可足浑年纪大了,加上国破打击,长途跋涉的劳顿,早已疲惫憔悴不堪,心下凄然,竟然觉得万念俱灰。
郑心竹觉得身旁的慕容冲动作太大,抬头看他,吓了一跳,却见他猛然抬头怒视着站在前面的秦人,郑心竹连忙伸手去拉慕容冲,却看到苻睿抬头朝她扫来,他看到郑心竹的时候微微有点惊讶,她不是鲜卑人,看模样倒是汉人女子,却列在鲜卑人的贵族行列,不禁心生好奇。又见她似乎和那个俊美绝伦的少年关系不一般。
冷冷一笑,“王叔,我却觉得这群白虏心里不服得很,”一声白虏将全体的慕容氏死死地定在地上,屈辱,愤怒,绝望在眼睛与泥土之间激荡。太尉李威扫了他们一眼,“还是让他们起来的好,陛下宅心仁厚,善待他们,我们却是不必多生为难――”然后便让他们都平身。
慕容暐率先站起来,身子一晃旁边的屈突堤赶紧扶住他,慕容暐躬身作揖道,“谢阳平公,巨鹿公,太尉大人――慕容暐带众人谢过大人――”他身子低低地弯下去,轻轻的颤抖,胸口传来的不适,让他咳嗽出声。李威看看他们,“慕容侯爷莫再客套,主上已经封您为新兴候,还望新兴候放弃前嫌,同修一家之好――”李威拱手见了礼,那两位王爷却是冷眼没有表态,慕容暐连忙卑恭的还礼。
返回长安的时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走了很久才轮到慕容他们,后面二十万人鱼贯而入,踏入长安稳固敦实的城门,便感觉到温润和煦的春天早就来到长安城里。青石板的宽阔平整的驰道,两边欢呼雀跃的百姓,朝着赳赳昂然的士兵扔着手里的鲜花,桃花,杏花,软软的,带着淡淡的清香飘落在众人的头上。慕容男女的俊雅清丽,让长安的百姓惊叹不已,他们也把鲜花投向他们,然后指点着哪个漂亮,哪个华贵。
慕容氏如同丧家之犬,垂头夹尾小心翼翼的走在百姓之间的青石板大道,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群可以看到前面粉墙青瓦的一片宅院,宅院气势不凡,满园春色,红杏一枝迎面开。“新兴候,前面便是主上为各位准备的新兴候宅邸,其他的王爷贵胄,自然有其他的园子,我们自当一一安排了去,”李威言语客气。
慕容暐少不了躬身作揖,极尽卑微。
“夜间,主上在未央宫宣德殿设宴款待各位,到时自有人来接待――”李威又详尽的吩咐了侍卫一些大大小小应该注意的事情,便又去安排其他的慕容氏。
这成千上万的慕容贵族,一一安排下去,还有十几万的慕容百姓,安排下去也非一朝一夕,幸亏王猛早有提议,所以倒也不必临阵慌乱,全部安排在周围的新造平民区内,仍然隶属慕容贵族管辖,供养他们。
郑心竹随着慕容冲慢慢地走在慕容暐可足浑氏身后,新兴候府是宅院连绵,里面亭台楼阁,花苑别院,别致不凡,看来苻坚真心善待他们。
郑心竹挑了一处僻幽之处,院内几杆清竹,几颗海棠,两株桂树,一丛梅花,园子不大,却也别致清雅。
慕容暐他们在前厅闲话,郑心竹却和慕容冲早早地回到别院里,说了一会子的话,又觉得有点疲累,便早早的休息了一下。
待到晚间苻坚派了人来请他们去参加酒宴,却特意交待带慕容冲和郑心竹去,慕容暐不明就理,但是却知道苻坚对郑心竹格外上心又不敢不从。唯独慕容冲耍性子不肯去,“凤凰,如今我们背井离乡,需仰他人鼻息,既然进了长安,又哪里轮得到你来逞英雄?”慕容暐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虽然他非常宠爱这个俊美无双的幼弟却又不能不顾忌寄人篱下的无奈。
可足浑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不已,全然没有了高贵典雅气势凌人的模样,慕容暐的妻子小可足浑氏忙步上前安慰道,“凤凰原该体谅一下咱们的难处,你贵为我大燕司马,他们请你去本是应该的,”慕容冲却扭头看着郑心竹,“可是她呢?心竹又不是达官贵胄,凭什么却指名要她去?”慕容冲赌气拉着郑心竹便往外走,“慕容冲――”慕容暐气得声音都抖了,忽然又想起什么,面色软下来,身体微微前倾,几乎哀求道,“凤凰,我们二十多万慕容族人,难道你――”他神色凄然,常叹不已。
郑心竹自觉没有义务为他们担当什么,但是苻坚却待她如若上宾,每次都是和颜悦色,宛若长辈,而且感念他的仁德宽厚,便劝了慕容冲一起去。但是郑心竹作为那孩子却又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宴会上,最后 便穿了慕容冲的衣服,虽然大点但好在锦袍本来就是束腰裹带的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