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历史,华夏山河既是一个疆场,又是一片净土,宁夏固原三营镇黄铎堡村的这片土地,也在其中。
在世人眼里,黄铎堡宁静安详,天高云淡,葵花仰望着君主般的黄金,枸杞盈溢着贵妃似的殷红,忙碌的人们吟唱着跌宕起伏的抒情花儿。天不老,地不荒,流水不枯,道路畅通。
是的,这里山川秀美,行人如歌。晨风乍来,舞弄着翠绿的衣带;晚霞初现,轻抚着婀娜的炊烟。这里有合欢鸟儿的啁啾,有小布鞋的倩印。这里不再是“平夏城”那个四处充斥着杀戳、天地昏暗、白昼倏然紊乱的时节。这里告别了千年前的滔滔浊浪,熏风柔和而恬静。那些骑着战马、背负箭篓、舞刀弄枪、喉咙如号的人群刚刚散去。喧嚣没入了地下,战池从苦吟变为轻叹,渐渐腐烂。这里生活的人们,不再因战火纷飞而四处躲藏,他们有了日新月异的记忆,也开始了遗忘。
由于这块净土地处须弥山下,须弥山石峡水穿石而过形成了如若石门的关口,此石门关就有了重要军事地位,也因这里是古丝绸之路东段北道必经地,所以这里又是一块热土。隋在石门设关,“隋开皇二年(582年),突厥兵从石门关。木峡关两道入寇”。但唐中叶以后此关的重要地位更加凸显。“代宗大历十一年(776年),吐蕃克石门关进入长泽川,进逼方渠(今环县)、庆州(今庆阳)和陕西长武朝廷急命郭子仪迎击。德宗贞元十三年(797年),沙沱回纥首领朱邪尽忠率众投唐前,在洮河与吐蕃交战失利,至石门关坚守。此后朱邪尽忠战死,其子朱邪机宜严密把守,击退吐蕃军。”
“唐元和三年(808年),沙陀朱邪执宜自甘州谋归唐,循乌德建山而来,吐蕃追之,沙陀自洮水转战至石门,诣灵州降。唐蕃清水之盟,吐蕃俘获唐大臣崔汉衡等,经石门关押送至腹地河州(甘肃临洮),后又遣返,又在石门交接”,已说明石门关的重要地位,也可以看出这块土地的炙热。
前不久村民在平田整地时发现了一个埋有许多人头骨的方坑,经宁夏固原原州区文管所专业人员考证,这个埋有一千多颗人头骨的方坑不过是以前死亡士兵的集葬点。
北宋宋哲宗皇帝的“绍圣”年号刚刚使用到第四个年头,原来在广州做知州,后做江淮转运使,又调知渭州的章帅四路兵马来到此地,他假装害怕,在夏军麻痹大意间,用了22天偷偷地在唐代所置的石门关城旧址上,筑成了这座战城,宋哲宗还赐了“平夏城”这个名字,为加强联防在石门山隘口兴建了石门堡。
平夏城,距须弥山约11公里,总面积56万平方米,四面开门,南北有瓮城,城墙四边有马面,墙外有护城沟,墙宽9米,高10米以上。到现在还残留有4~8米高的城墙,拥有深约1米的文化土层。
那时,宋夏大战正如火如荼,女真完颜部族还在“阿勒锦’村启蒙他们的大金帝国。
那时,平夏城不可能被四周的万亩枸杞簇拥,当地老百姓也不可能自由出入这座军事要塞,把守城池的士卒也不可能任坚固的城墙自生自灭成为废墟。那时,一切都属于帝王,属于角逐,能征善战的将军在这里为一纸敕令而临危坐镇。那时,宁可尸横遍野,高车为风折断,也不可能让马蹄暂歇。不然,西夏梁太后怎么会率40万大军亲临战场,在矢急如雨,填壕而进未能攻下,致死伤万人时她恼羞成怒抓破自己的脸面。
之所以平夏城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军事地位,是因为自那以后,大观二年(1108年),大宋朝廷又下令拓展城池,置为怀德军,管辖荡羌、灵平、通峡、镇羌、九羊、通远、胜羌、萧关等城寨,使之与西安、镇戎互为应接,来对抗西夏铁骑。之所以平夏城如此重要,靖康元年(1126年)金兵侵犯中土,宋室无力北顾之时,西夏又借机攻下此城,杀死知军刘诠,使通判杜翊世自缢身亡、再依此跳板,侵占了诸多州县,掠夺无数人财,渐定了西夏的基业。
正因为这座古城意义重大,明代固原卫指挥黄成的曾孙世袭指挥使黄铎又在这里据守。因为这座古城经过多次筑修,有宫殿一样的气派,当地农民称内城为紫禁城。因为这里有过万马群牧、羊群塞道的往昔,也因为古代战将的尸魂化为沃土,他们的灵气不泯,这里的农事在悄悄地掘进,才有声声不息的汽笛和日日穿梭往返的航班。这座古城1988年被宁夏回族自治区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告别古人,我们只需轻轻地挥手,书写历史也无需冗长的字句。平夏城也好,黄铎堡也好,每一张向日葵的脸庞都储满了黑色的锋芒,每一颗枸杞都似杞树欲滴的泪滴。但每一张向日葵的脸上又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每一株枸杞树都悬缀着玛瑙般的珠玑。人们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种植世间最普通、最拒干旱、最有生命力的植物,让它们为人完成一个个飘着异香的梦想,创建新的家业,并以此来祭奠古人,更改历史。
我突然记得,早在大观元年城池还没有加拓,大宋朝廷就在这里建立了都仓,称之为“裕财仓”,储存下刍粟500万担。这不是谎言,是思绪复活的地方,也是一个真实的起点。
平夏城
连根拔起的记忆
是那根锈蚀在护城沟里高车的锁骨
狩野的长矛在千年之前
就将这利器
插入丝绸北道的要命部位
流放的西夏戍卒,翻晒
睡梦里的骨殖
他一定知道,那坍塌的土城上
一个女子的忧伤情怀
还有飞砂激火的城郭外
梦魇般的信仰
被含笑的须弥大佛
一一记录
一座千年孤城
时光的守灵人
守候着凡尘
凡尘中
黄土受人耕种,也受人尊重
养人也养活了山野里的煽情
吆喝一阵,哥哥的肉肉吆
花儿里有一朵,妹妹的紫髻
这勾魂的厚土,困惑了
那个叫作黄铎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