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西流尔握紧了右手,他的胸口仿佛被堵了一块铅,分外沉重。
费尔不理会他说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其实死玉并不能说是一种邪恶的东西,至少它本身是纯净的,只不过它拥有了不该有的能力。死玉就像一个被层层包裹的果核,以我们现在的技术还无法触及死玉真正的秘密,每剥夺它一层,越往后就越难,那个核心的东西是最让人着迷的,但却碰不到,这点倒是有些惋惜。当然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再坚硬的外壳我们也有办法将它撬开。”
“当我们剥下它第一层外皮时,我们发现,死玉就像一个储存库,里面有一个硕大的空间,这应该是它本身就拥有的一个能力,后来我们又挖掘出了它第二个能力——隐藏。”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从西流尔的身后吹来,教堂里有些闷热,这样一阵风吹在人身上应该是很舒适才对,可他却觉得背后冰凉,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本来势在必得的事情,发展的超过了他的预料,他没想到费尔知道的居然那么多。
风吹着,掀起费尔腰间衣服的一角,西流尔眼睛微眯,突然,他的脑袋像炸开了一样,仿佛漆黑的夜空一声轰鸣,然后又是一道闪电。刚刚被风掀起的衣角里,西流尔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一开始他以为是腰带或者别的东西,但他错了,那并不是什么腰带,而是一把枪的枪柄!
他本能的捏紧了拳头,血管里的血液变的沸热起来。
“如果少爷不介意的话,我想检查一下您胸口的死玉,不知道可以吗?”费尔说道,心里想着这次枪膛里的子弹没白装。
“您是想说,死玉里可能有未除掉的死觉吗?”
“是的。”费尔从容回答。
西流尔看着他的眼睛,两人就这么直视着,谁也没有退却的意思,教堂里突然安静下来,仿佛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在了外面,更像是把声音压在了心里,长久的沉默中费尔依旧摆着他的招牌微笑,淡红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爬着几条皱纹的脸仿佛干裂的木具。
半响后,西流尔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当然可以。”
费尔笑着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脸色严正起来,就像一块生硬的老铁。他翕动嘴唇,仿佛叶片般的嘴唇每一次张合都会吟诵出奇怪而具有力量感的文字。
西流尔忽然觉得体内一阵躁动,他听不懂费尔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他在召唤瞳灵。与上一次不同,面对西明泽的时候,他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告诉他,他的瞳灵将在下一秒被自主激醒。
费尔还在吟诵咒语,他并没有发现西流尔体内能量的变化,随着他说出最后一个开字后,他的左瞳变成了灰色,一种介于灰和黑之间的暗灰色。
西流尔的瞳灵也在这一瞬间爆出,耀眼的金色布满他的左瞳,虽然他极力控制,但能量的倾泻还是将他的瞳灵引燃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费尔诧异,在他的眼睛里,西流尔全身都是透着质感的灰色,只有左瞳是金色,就像一轮太阳一样,熠熠生辉。多年锻炼的结果使他的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他根本没有思考,就像天生敏感的羚羊,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使它们的脑神经绷紧。费尔脚步一踮,身体向后退去,同时他拔出腰间的短枪,对准了西流尔的额头!
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出呲的一声,那是费尔脚步落在地上划出的声音,教堂里太安静了,安静的令人害怕。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秒,两个人谁都没有动,就像一副安逸的画面。沉重的呼吸声传来,打破了这一安静,是西流尔的。他顺着枪口看向了费尔的眼睛。
在费尔的视线里,西流尔体能的能量有条不紊,没有出现一丝混乱的迹象,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没有开枪。
大风刮过窗口发出呼呼的风啸声。
西流尔左瞳里刺眼的金光渐渐淡去。费尔缓缓放下了短枪,也收去了瞳灵,他看着西流尔那双漆黑的眼睛,头一次产生了震惊,以自己强化后的瞳灵面对初级形态的瞳灵,完全可以解除他的效力,使其失去作用,就像弱者遇到强者会自然而然的退缩一样,可是西流尔的瞳灵居然没有被解除,甚至,越来越强,就像一头永不言败的老虎,宁死不屈。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那双眼睛就好像与神对视,要把神刺穿!
“没想到你的瞳灵那么不稳定,真是危险。”费尔将枪收回腰间。
“可即使再不稳定,也用不着用枪吧。”
“这是本能反应,就像受到威胁的狮子要捍卫它的尊严一样。”费尔正了正脸色,道。
“对您来说,我是个威胁吗?”
费尔迟疑了一下,躲开西流尔的目光,他讨厌那双眼睛,“如果刚刚吓到了你,我只能说抱歉。”
“倒不至于被吓到,就是有些意外,想不到您身上还有一把枪。”
“这把枪是以前一次意外得到的,因为喜欢它身上独特的花纹,所以就留在了身边。”费尔说道,“你的瞳灵太不稳定了,那一天忽然自醒开启会伤到人的,你可要注意了。”
“都是相对的,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引诱力,它是不会自醒的。”
费尔抬眼看了看窗口,那里已经没有了淡红色的夕阳,只有暗淡的灰迹,“看来今晚又要下雨了,这几天天气真的是变幻无常啊。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家了。”
“您不是说要检查死玉的吗?”
“已经检查完了。”
“有发现死觉的踪影吗?”
费尔摇了摇头,“并没有。”
西流尔行了一个礼,“虽然有些误会,不过还是要感谢您。”
“不用谢。”费尔行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有责任保护星渊城的每一个人。”
“有劳您了,我先回去了。”
西流尔转身离开,直径走出了教堂。
费尔站在原地,眼睛盯着长椅,久久的他叹息一口气。那里有一处缺口,像是被手捏坏的,碎木屑掉了一地。
这时一个黑影从他的身后走来。
“我听到您在叹气,真是不容易啊,有什么难题能难倒您吗?”站在身后的黑影说道,他的声音很柔和,会让人错以为那是一个女人在说话,不过光线虽然暗淡,但他模糊的轮廓还是依稀可以辨认的。
“真是个深渊一样的少年啊。”费尔说道。他还在回想着西流尔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厌恶,那是一双比任何黑色都要黑的眼睛,也是他见过最坚实的一双眼睛,与他对视的时候,总有一种锋芒在背的危机感。
“哦?”黑影笑了笑,“看来您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啊。”
“确实有些棘手。”
“您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按照您的计划,直接杀了他不是更好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
“此话怎讲?”
“没有充足的理由之前,我是不会杀了他的。”
“为什么?”黑影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试验品。”
“试验品?”
“我们太想了解死玉了,可你知道,死玉就像一个孩子,面对陌生人他总是保持警惕,可面对自己的父母,他会真心实意的说出自己的秘密。”费尔说道,“西流尔的身体与死玉的契合度是我见过最高的,死玉不会排斥他,不会给他带来负面影响。”
“您觉得西流尔能挖出死玉所有的能力?”黑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
“肯定能。”
“为什么这么坚定?”
短暂的沉默后,费尔说道:“因为那双眼睛,深不可测啊。”
“您是在嘉奖他吗?”黑影又笑了。
“算是吧。”
“我怎么觉得,您是越来越喜欢他了呢?”黑影轻笑一声。
费尔转过身,看着黑影闭口不语,暗然的光线中一抹青光在他的眼睛里闪现,“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们教堂。”
黑影无奈的摊了摊手,并未显得多么害怕,“好吧,那我换个问题,您刚刚检查他胸口的死玉干嘛?明明看不到吧。”
“当然看不到,能看透死玉的,迄今为止只有他一个人吧。我只不过在试探他。”
“试探?”黑影狐疑。
“眼睛是心的窗口,心有动荡,就能从眼睛里看出来,如果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的心里有秘密,那我会丝毫不留情的将枪里的弹丸送给他。”费尔说道,但在西流尔的眼中,他看不到任何动荡。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最后一个问题。”黑影的声音忽然变的肃穆而低沉,“十几年前,那个叫阿特斯莱特的家伙,他真的死了吗?”
教堂里又一次安静下去,从窗口窜进来的风掀起衣服的一边,那把枪的出现使周围的空气又凝固了几分。
费尔走了过去,他的眼睛看着前面,一动不动,他停在黑影的身边,“有些事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问了对你没好处。”
黑暗里只剩下那个幽幽的黑影,独自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