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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理发匠无嘴唇兄弟的故事

我的六兄弟叫奈沙尔,没有嘴唇。起先,他和我的另外五个兄弟一样,也是靠乞讨来生活的。一天,他走在街上,经过一幢巍峨的建筑物。从一个很宽敞的大门看进去,只见宽阔幽深的走廊直通进里面,门前站着一位神气十足的仆人。六弟看这高大的建筑,感到十分好奇,便向附近的人打听,才知道那幢宅子是白拉密克的后代子孙的住房。他想这么有钱的人家一定慷慨大方。于是他走过去,向守门人乞食。守门人对他说:

“进去吧!我们主人会给你很多东西的!”

六弟一听这话,高兴地走进大门,沿着走廊走了一段路,又停下来,发现前面有一幢非常漂亮而又整洁的房子,室内的地上铺着云石,门窗上挂着窗帘,中央还有一个芳香四溢的美丽的花园。这一切令他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竟不知该到哪里去。他稍停片刻,就鼓足勇气,径直走到堂屋,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长胡子男人。

那个男人一见到他,便热情地起身相迎,询问他的情况。我弟弟走上前去向他乞讨,男主人脸色立即沉下来,显出忧伤气愤的样子,伸手撕破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气愤地:

“这座城市竟然还有在饥饿之中挣扎的人,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对主起誓,只要有我在,就决不允许这种现象出现。”

说完,他又对弟弟说:

“今天,你就留在我这里,和我一起吃喝。”我弟弟着急地说:

“好心的主人啊,我现在就饿得快要支持不住了。”

“喂,快把盆、壶拿来。”他吩咐仆人道,接着又对着我弟弟说:“尊贵的客人,请洗手准备用餐吧。”

弟弟站起来,准备去洗手,眼前根本没有盆和壶,只好做着洗手的动作,假装洗过手。

“上菜吧!”主人又呼唤仆人,随即又对我弟弟说:“快吃吧,都是最好的菜,要吃得饱饱的。”

但是他面前什么食物也没有,此时的他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只好举手作出吃饭的动作,还显出饭菜特别满意的表情。主人说:

“你饿得那么厉害,快多吃点。你看这面饼,又白又松,很好吃!”

六弟继续作出吃喝的动作,心里想:

“这人真会捉弄人。”

于是,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边假装吃喝边说:“先生,你的面饼又白又松,味道很不错,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饼呢?”

主人大言不惭地说:

“这是我的一个使女烤的,我花了500金币把她买来专门为我烤面饼。”

随后,他又喊道:

“端‘黑律塞’来,要多放点油。”接着他又指着空荡荡的桌子对我说:

“客人,快吃这盘黑律塞吧,我敢肯定你从未吃过这么味美的饮食,你就无拘无束地吃吧,不要不好意思。”

他又呼唤仆人:

“仆人!把烩肥松鸡的‘西克巴,’端上来。”他又热情地对我弟弟说:

“尊贵的客人,我知道你饿极了,快多吃点吧!”

我弟弟张大嘴巴,然后又合上,假装在咀嚼食物,还表现出对食物十分满意的表情。男主人不断地喊出各种各样的菜肴,唤仆人上菜,而实际上一无所有,桌子上依然是空空的。但他一个劲地让弟弟尽情地吃喝。后来还恬不知耻地喊道:

“仆人,上红烧鸡来。”接着他又假言假语地对我弟弟说:“我的客人,尝尝这红烧鸡的味道怎么样,保你满意,因为它是用特殊的物质催肥的,味道很不错,你要多吃点呀。”

说着他又伸手在桌子上一抓,然后又把手举到我弟弟嘴边,还假惺惺地说:

“快把这块鸡肉吃掉吧!”

我弟弟谢过男主人后,假装接过鸡肉大口大口吃起来。可是这一切使我弟弟的肚里饿得更厉害了,听着主人数出的那些菜名,他垂涎三尺。其实,当时他只要有几块大麦饼就足够了。

“怎么样,这些食物好吃吗?”主人假惺惺地问。

“好吃,我吃了好多,肚子都快涨破了,说实话,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那就再吃点吧,我这人很大方不怕别人吃。”

“谢谢主人,我已经吃饱了。”

“快来收拾一下桌子,然后再端些甜食来。”主人继续演着他的假戏,接着又对我弟弟说:“这种甜食很好,快吃吧,这种蜜饯也不错,快吃吧!注意,别让蜜流在你身上。”

“好的。”我弟弟感动的回答,他简直有点相信这是真的了。“不过我不能占有你的那一份。主人,这蜜饯里为什么要放那么多麝香呢?”

“你还挺会品尝的,这是我的习惯,他们给我做蜜饯时,里面总放一砝码的麝香和半砝码故乡涎香来调味。”主人还在夸奖自己的美食,我弟弟却在一旁忍饥挨饿,还不停地装出吃东西的模样。主人又向他介绍说:“这种杏仁,味道很不错,你来尝尝吧。”

“谢谢主人,我已经吃饱了,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故意挺起肚子说道。

“你想吃什么就吃吧,不要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饿肚子对人的身体有害,你可不要作假呀!”

“我的主人啊,我真的已经吃饱了,既然来了,我就不会作假。”

两人客套话说了一大堆,而我弟弟的肚子饿得更厉害了,他暗自说:

这个可恶的主人,简直太虚伪了,我得想办法治治他,让他以后不再干这种勾当。一会儿,他又听见主人喊道:

“倒酒!”

仆人们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倒酒的动作,主人又假装伸手拿起杯子递给我弟弟,并且说道:

“请喝酒吧,尝尝这酒味道怎么样。”

我弟弟假装接过酒杯,放到自己的嘴边,作了喝酒的动作,然后说,“主人啊,这酒的味道真不错,不过,我喜欢喝贮藏了20年的陈年老窖。”

“那就尝尝这杯吧,你一定没喝过比这更好的酒了。”

“看在你的情面上,我只好再喝一杯了。”

两人还同时举起酒杯做了个干杯的姿势。之后我弟弟又倒了第二杯,低头一口喝下肚去。然后他又显出醉眼朦胧,酩酊大醉的样子,高高举起手来,照准主人脖子一巴掌打了下去,手掌刚劲有力,声音清脆入耳,接着他又满口奉承、夸赞起主人来。

主人有些生气了,惊异地问道:

“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好吃好喝待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对不起,这都是我以前的恶习发作了,才冒犯主人。想主人这样德高望重,一定会宽宏大量,不至于因我的愚昧无知而责备我吧?”

主人听了我弟弟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近年来,我经常捉弄朋友,拿他们开心。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有发现一个真正有见识有作为好人。凡是到我家来的人,没有一个对我的‘厚待’能应付到这个地步。现在我打算收留你,让你做我的随从,跟随我一道吃喝。以后你就和我在一起,为我服务。”

说完,他吩咐仆人把刚才说过的菜摆上来,两人在一起边吃边聊,好不开心。吃饱喝足后又移到喝酒的地方,一边欣赏姑娘们轻歌慢舞,一边开怀畅饮,一直喝得酩酊大醉才停下来。

从那以后,主人就把他留在家中作为食客,供他吃穿,对他无比的优待和尊敬,像亲兄弟一样对待他。我的弟弟从此过着被人羡慕的生活,整日吃喝玩乐,直到20年后主人死去,这种生活才一去不复返,管家清点了他主人的全部财产,就连弟弟平时的一点积蓄也被管家没收了,从此我弟弟又一无所有,一个人无依无靠,无法生存下去,只好离开这座城市,到别的地方去谋生。但是祸不单行,途中偏偏又遇到匪徒,他们对我弟弟非常残忍,匪首还威胁我弟弟说:

“赶快拿钱来,否则我要杀死你。”

我弟弟伤心极了,他哭泣着说:

“现在我一无所有,到哪里去拿钱赎身呢?反正我已落入你们的手中,随你们便,怎么处置都行。”

匪徒本来是想索一些钱,一看我弟弟身无分文,就恼羞成怒,抽出腰刀,砍去了他的嘴唇,并对他施以暴刑,逼他交出赎身的钱来。可弟弟哪里有钱给他们呀,那些匪徒见逼不出钱来,就用骆驼把他驮到野外,抛到深山中。有好心的旅客从那里经过,就给他些食物和茶水,把他救活,还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急忙跑到山中找到他,把他背到家中,供养着他。

“好了,关于我六个弟弟的情况都说完了,我也松了一口气,过去我一直隐瞒着,不曾向陛下呈报,心中觉得对不起陛下,罪孽深重。现在他们都住在我家里,全靠我养活着,请陛下处理我好了。”

国王彼拉听了我和我弟弟们的遭遇后,禁不住哈哈大笑,说道:

“你总算对我说真话了,没想到你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心中藏了这么多的秘密。不过我饶你一死,你必须立刻离开这座城市到别处去谋生。”

我再也不敢呆在巴格达了,立即动身出走,四处奔波,过着流浪的生活。后来听说国王彼拉去逝,才又回到巴格达。等我回来后,才知我的几个弟弟都相继过世了。后来,我又认识了这个青年,和他生活在一起,热情周到地服侍他,给他做了许多好事。如果不是我,说不定他早就被人杀死了。可是他却误解了我,怀疑我干了对不起他的事。其实大家都已想到了,人们诬蔑我话多饶舌,那全是无中生有的事。为了这个青年,我曾经四处奔波,到处流浪,最后才来到这里,和大家见面。各位仁人君子,从这么多事情中难道不能看出我的人格吗?

裁缝接着讲述:

我们听了理发匠的故事后,才知道他是如此多嘴多舌,实际上是他对不起那个瘸腿青年,因此大家非常憎恨他,就把他关进一所房子里,然后大家又坐下来吃喝。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尽欢而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回到家,一进门,我妻子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就骂了我一顿,说道:

“你在外边玩好了,而我在家闷得发慌,今天你必须陪我出去玩玩,否则我就离开这个家,你自己过吧。’”

没有办法,我只好又陪着老婆上街去玩,一直到天黑,才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这个驼背,当时他已喝得烂醉如泥,走路摇摇晃晃,嘴里还自言自语道:

“杯子和酒都在我的眼前来回摇晃,使我分不清是杯还是酒,觉得是杯又像是酒。”

我看他醉成那样子,想拿他开开心,就把他带回家中,买了煎鱼给他吃。我妻子好心弄了一块鱼肉给他吃,可他没嚼就一口吞下去了,没想到给梗死了。我和妻子害怕极了,想办法脱身,就把他弄到犹太医生家里,准备嫁祸于他;而犹太医生又把他送到管家家里,嫁祸于管家;管家又把他背到大街上,嫁祸给基督教商人。这就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想这个故事会比驼背的故事更稀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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