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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理发匠聋子兄弟的故事

我的五弟是个聋子,名叫艾斯瓦尼。他也是靠乞讨维持生活的,他的处境更悲惨。五弟的先父很健壮,寿命特长,活了一百多岁。他父亲死后留下的600多个金币,他们六弟兄每人各分得100个金币。我的五弟分到这笔钱后不知该如何处理,感到十分迷茫。后来他突然想到玻璃器皿可以赚钱来维持生计,便用那100个金币买了各式各样的玻璃器皿,将他们装在了一个箩筐中,拿到市上,摆在一处较高的地方开始做了贩卖玻璃器皿的生意。一无所有的他,望着那些玻璃器皿想入非非。他靠着墙,心里想:我花金币的本钱买这些玻璃器皿,可以换得200金币,再用200金币购买一批玻璃器皿,可获得400金币。像这样成倍地增长,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积累大笔本钱。到那时,我再改行,经营珠宝、香料和其他各样的商品,一定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财,到时候,就只管尽情地享受了。我要把城中有名的歌男舞女全部请到我家来为我唱歌跳舞,尽情的玩乐。若是主保佑,我一定会拥有100万个金币的。

可当他从美妙的遐想中又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发现摆在他面前的仍然是用那100个金币买来的玻璃器皿。继而又想:等我积攒够100万个金币,就请媒婆替我向公主或宰相的女儿求亲。听说当今宰相的女儿非常漂亮,简直像天上的一轮明月,我先用1000金币作为聘礼,向她求婚。她若答应,那当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如若不答应,我就去抢亲,丢一丢她的面子。

娶了公主后。我再买10个女仆专门服侍她,然后再给我自己买一套帝王将相们穿的官服,给自己弄一副镶嵌珠宝玉石的金马鞍,出入都坐在金马鞍上,由奴婢拥着在城中周游,让人们见到我后都向我行礼问安,为我祈祷祝福。随后我再由奴婢簇拥着去相府,派头必须大,要让宰相见了立刻起身相迎,而且还要让我坐在他的交椅上。因为他已经是我的岳丈了,所以自己应该坐在一旁。我身边要有两个提金子的仆人,每人携带一个盛着1000金币的银袋,其中1000金币作为娶亲的聘礼,另外1000金币作为礼物送给岳丈,表示我为人慷慨、大方、孝顺,也让他知道我十分富有,根本看不起那些钱。如果他问候我十句话,我只漠然答他一两句,以显示我高傲,然后从容辞别离去。我未来的妻子如果派人来看我,我一定送她贵重首饰和华丽的衣服。如果她派人来送礼,我便一概拒绝,分文不收,让他们知道我不是那种爱钱的人,不是看她们家有钱才娶她,除了看重她是个千金小姐之外,其他一率不放在眼里。然后我就和他们商量结婚的事情,征得他们的同意后,再选定婚期,张罗布置。到了举行结婚仪式那天,我要宴请城中所有的人,让他们看看我有多气派。到那天,我身着华丽的衣服,大大方方地坐在铺丝垫的椅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显示出一种庄重严肃的气派;而我的妻子,宰相的千金呢?她穿着非常漂亮的衣服,配戴着贵重首饰,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仙女一样站在我的身边,我却对她十分冷淡,显示出她的低贱,让客人们说:

“喂!主人呀,快和她说几句话吧,让你的妻子坐下,别让她站累了。”

我要等他们跪下求我多次,才抬起头来轻蔑地看妻子一眼,随即又保持我的庄重严肃,示意他们领走她。然后我起身去换一套更华丽的衣服,以显示我十分富有,待新娘子第二次来见我时,我还是不理睬她,要等到其他人多次恳求,我才斜视她一眼,随即低头沉默。我就这样庄重严肃,一直保持到婚礼完毕。

我吩咐仆人准备好一些盛有500金币的钱袋,作为喜钱送给服侍新娘的仆女们,吩咐她们将新娘带入洞房,之后,我也大模大样地走进去,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和她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以表示我的高傲,叫人们知道我的派头很大。直到她母亲过来替她讲情,用乞求的口气对我说:

“贤婿,你就看看她,和她说几句话吧!”

我仍不理睬他,她的母亲就跪在我的面前,哭泣着恳求道:

“贤婿,你看看你的妻子多么漂亮呀!她从小娇生惯养,没有人像你这样对待过她,我真怕她一时想不开,会出什么意外,求求你快看看她,和她说几句话吧!”

然后她一定会端出上好的酒菜来让我吃喝,并让她的女儿在一旁服侍我。我仍然十分高傲,对她不理不睬,任她站在一旁,让她领教一下帝王的派头。这时我的妻子肯定会哀求道:

“主人呀,求你别拒绝我,喝掉这杯酒吧。”

我仍然不吭声,于是她把那酒放在我的嘴边,温柔地对我说:

“快喝掉它吧,这杯酒很好喝的。”这时候,我仍摆出一副帝王将相的模样,把她推开,并抬脚踢过去。

五弟这么想着,就把脚抬起来做出踢妻子的动作,没想到踢到的不是美女,而是盛玻璃器皿的箩筐被踢倒了,玻璃器皿全部摔碎了。他这才从梦幻中醒过来,看着眼前的碎玻璃,气得捶胸顿足,撕扯衣服,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哭着喊道:

“这一切都怪我呀,都是因为我高傲自大才落得如此下场。”

他又哭又喊,还不停地打自己耳光,引来了不少围观者。人们有的同情他、可怜他,有的则漠不关心地走开了。

五弟失去了本钱,气得死去活来,泪流满面。正好那天是礼拜五,有个善良的妇女带着奴仆去做礼拜,从他身边经过。那个妇女骑着一头配金鞍银镫的骡子,身上散发着麝香的芬芳。她看到我的五弟坐在那里悲伤地哭泣,顿生怜悯之情,又望了望他身边的玻璃器皿,便向别人打听事情的缘由。在一旁观看的人解释说:

“他是以贩卖玻璃器皿为生的,不小心把萝筐踢倒,里面的玻璃器皿全部摔破,因此他才伤心地哭泣。”

那位妇女说:

“可怜的人啊!这真是太不幸了。”

接着又把头转向她的一个女仆,对她说:

“把你身边的钱都送给他吧!”

仆人一共送给他500金币。五弟拿着那份钱,一下子转忧为喜,忙向妇人道谢,替她祈祷,求福一番,然后带着钱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他躺在床上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时,忽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起身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太婆准备在他家做礼拜,老太婆对他说:

“我的孩子,礼拜的时间快到了,求你为我腾出一个地方来洗脸,准备做礼拜吧。”

“我知道了,遵命就是。”我的弟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老太婆的请求,请他进屋坐下,又给她端来半盆洗脸水,让她洗脸,而他自己却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清点着钱,然后把它装在钱袋中收藏起来。

老太婆洗完脸后,到我弟弟起坐的地方,做了礼拜,又替他祈祷求福。我的弟弟对老太婆深表谢意,伸手掏出两枚金币,送给那个老太婆,心里却说:

“这是我给她的布施。”

那个老太婆坚持不肯收下,说道:

“赞美主!哟!你不能把最爱你的人看作是穷苦人,快把钱收起来吧。我不需要钱,你的心意,我已经领了。给你钱的那位女人,她是我的朋友。你若愿意,我可以帮助你让她知道结婚。”

“老伯母,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呢?”他诧异地问道。

“孩子,你知道吗?这是因为希望同一个有钱人结婚是很正常的事,你带着所有的钱随我来吧,至于以后的事,我会指示你的。你先跟我到她家去,对她说些好听的话,显出很活泼的样子,不要露出你的缺点,只要做到这些你就可以达到目的。到那时你将应有尽有了。”

可怜的弟弟对老太婆的话坚信不移,果然带着刚刚得来的500金币随她而去,一直走到一幢大建筑物前。老太婆上前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希腊姑娘,她带着我们两人走进一间宽敞的大厅里,只见里面陈设十分讲究,而且非常美观。希腊姑娘拿来一把椅子让我面北坐下。五弟坐在梯子上,把钱袋放在身旁,脱下包头,摆在膝盖上。在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闪出一个彪形黑奴,握着明晃晃的宝剑,威胁他说:

“你不想活了,竟敢到我们这里来,是谁带你来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五弟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黑奴剥掉他的衣服,用宝剑砍昏他。黑奴以为我五弟已经被砍死,于是说道:

“快拿盐罐来。”

这时,一个姑娘端着盛有许多盐的罐子走到我五弟身边。黑奴顺手抓起一把盐涂在我五弟的伤口上,五弟怕黑奴知道自己还没有死,再遭杀害,只好忍着钻心的疼痛躺在那里装死。

那个端盐的姑娘退了出去,这时,黑奴大喊一声,那老太婆又出现了。她走到我五弟面前,拉着他的脚将他拖出去,扔在一个堆有许多死尸的地窖里。我五弟在死人堆里呆了两天两夜,黑奴涂在他伤口上的盐反而成了救命的良药,起了止血,消毒的作用。他的伤口慢慢愈合,身体渐渐康复,能够动弹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战战兢兢地把盖板弄开,趁天黑之机悄悄地溜到走廊下面躲藏起来。

清晨,那个可恶的老太婆又鬼鬼祟祟地出门去欺骗别人,我五弟也悄悄地跟在她后面逃出去,总算又捡回了条命。回到家中,他继续请医生医治伤口。在家医治期间,他暗暗注意着那个老太婆的行踪,发现她一次又一次地把人骗到她家中,心里十分恼火,但他忍住气,不吭声,待到他完全康复后,便开始施计对付老太婆。他用破布缝了个口袋,装满了碎玻璃然后用线把口扎紧,自己换一身波斯服,化装成波斯人,衣服里面藏着一把宝剑,故意走到那个太婆面前,操着一口流利的波斯语对她说:

“老人家,今天刚到这里,人生地疏,想借一个可以量900金币的秤,您家里有吗?我会给您一些金子作为报酬的。”

狡猾的老太婆诡计多端,马上就编造了一套谎话,说道:

“我儿子就是做兑换银钱生意的,他有各种秤,你跟我到他那里去吧,我可以让他帮你称一下。”

“老人家,看得出您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我们这就去吧。”

我五弟跟着那个老太婆又来到先前那幢大建筑物门前。敲门后,仍然是那位希腊姑娘出来开门。老太婆笑嘻嘻地小声对她说:

“今天可有大肉吃了。”

姑娘仍旧带他到那间陈设典雅的小厅里,陪他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说: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姑娘刚出去,那个黑奴立即串到屋里,握着明晃晃的宝剑,冲过去站在他面前,他迅速从衣服下面取出宝剑,砍掉了黑奴的脑袋,然后大喊道:

“快拿盐罐来。”

五弟的喊声刚落,一个姑娘拿着盐罐走出来,一见五弟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就急忙回头逃跑。五弟紧追上去,一刀砍死了她,接着喊道:

“老太婆快出来啊!”

老太婆走了出来,五弟问她:

“你这个老不死的,还记得我吗?”

老太婆吓得全身直打哆嗦,颤颤抖抖地说:

“不,我从没见过你,你是什么人呀?”

“我就是那份钱财的主人!你曾去我家里洗脸、礼拜、替我祈祷祝福,并且用阴谋诡计引诱我,带我到这里来,差点一剑把我砍死,现在你该想起来了吧?”

“求你不要胡乱说话,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再说吧。”

五弟愤怒不已,根本不想听他的狡辩,举剑砍死了那个可恶的老太婆,并将她的尸体切成四块,然后又找那个希腊姑娘。希腊姑娘见弟弟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宝剑,吓得面色苍白,全身发抖,跪在地上求饶道:

“请饶我一命吧,我并不是坏人。”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做事呢?”我弟弟感到很奇怪。

“我的父亲是一个商人,家境比较富裕。我刚刚认识这个老太婆时,她像母亲一样待我,天长日久,我们彼此之间感情就深了,我就对她百般信赖。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我要去参加一个很大的盛会,你陪我去好吗?’‘当然可以了。’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换上最华丽最漂亮的衣服,戴上最贵重的首饰,浓妆艳抹,精心打扮了一番,并且还带了100金币,跟着她去参加盛会。万万没想到平时对我百般体贴的她竟把我骗到这个地方来。我一进这里,就被黑奴控制着,替他们干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到现在已有三年了。”

“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吗?”

“屋里的东西很多,价值连城,你快找人把它们搬走吧。”

接着姑娘带着五弟察看了那些珠宝和金银,五弟望着那么多的财物,惊呆了,因为他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金银珠宝。

希腊姑娘对他说:“你快去找人来搬,我在这里替你看守着。”

五弟真是太老实了,竟然相信那姑娘的话,果真出门雇了10个脚夫,可等他带着10个脚夫返回来时,看见大门开着,那姑娘已经不见了,而且连里面金银珠宝都不见了。他仔细察看,见屋里只剩下些不太值钱的东西了。五弟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又上当受骗了,可一切都已晚了,只好收拾起残余的钱财,连贮藏室里剩余的东西,也都搬走了。

光这些残留物也使五弟感到快慰。他望着这些意外之财,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可是乐极生悲,第二天早晨大祸临头了。一起床,他发现门前站着20个士兵,要逮捕他,并像宣读皇帝的命令一样对他说:

“我们奉省长之命前来逮捕你。”

没等五弟回过神来,那帮人就七手八脚地把他捆绑起来。五弟哀求他们,让他们进屋去协商,可那些士兵根本不听,结果还是把他押走了。在去衙门的途中,正巧遇到一个要好的朋友,趁此机会,他扯着朋友的衣角求救那个朋友向士兵打听情况,士兵们说:

“我们奉省长之命前来逮捕他,现要押送他到衙门去审讯。”

那个朋友费尽口舌,好话说了一大堆,还掏出500个金币贿赂士兵,对他们说:

“你们就放了他吧,回去禀报老爷,就说找不到犯人不就完事了吗?”

可那些士兵根本不理会这些,也拒收金币,硬是把五弟拖进了衙门。

省长一见五弟便问道:

“快说,你的那些钱财是从哪里来的?”

五弟恳求道:

“请老爷先赦免我再说吧。”

省长同意了他的请求,给他一块手帕作为赦免标志,他这才把可恶的老太婆如何欺骗人,自己又如何实施报复以及希腊女子携带财物逃走的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然后又自我解围说:

“我获得的那些财物,老爷尽管拿去,只给我留些生活费就感激不尽了。”

省长这次没有答应他的请求,没收了他的全部钱财。但又怕这件事传到国王的耳朵里,自己会受处分,就命令我五弟立即离开这座城市,否则将处死他。

五弟为了保全性命,打算立即离开这座城市,可是祸不单行,途中又遇到强盗,不但剥光了他的衣服,还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连他的两只耳朵也被割掉了。我听说了这件事,急忙给他送去一套衣服,然后悄悄把他带回家中,小心供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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