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他,供自己做呼吸时的过滤器。北方的空气是这样的浑浊,心里总该住着个人,不然,那肺部哪能承受得了。
徐默默的梦是浅的,总漂浮着白天的幻影。扳回脱臼的关节,她是跟谁学的呢。
是自学的吗,不,她虽然喜欢生物,但是她更喜欢化学。
那是谁教她的呢。
她是那样一个忧伤的姑娘,他曾经老是拿戴望舒的丁香姑娘来调戏她,而他自己就是戴望舒,在悠长寂寥的雨巷中,逢着了她,也染上了她的忧伤。他曾经说过,要为她写一首歌,就叫丁香姑娘。
她的手臂天生就长的很歪曲,不像正常人一般。
于是她从小就有一个毛病,手臂老是脱臼,每次脱臼,带来的都是阵阵难忍的痛。直到后来,他告诉自己,只要按住手臂的某个穴位,用力一转,再一抽一压,关节就会重新愈合。久而久之,这就成为了她的一大习惯,一大依靠,离了它,她就会心痛。或者说,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只有在梦里,才会看到他天真无邪的对着自己笑,那是一种淡然着玉兰气质的清香,淳朴的铺满一地。
她曾向他说过,他的微笑就像是玉兰花一样,而他说,她就是他的丁香花。
不过,只是曾经。
记忆中,漫天的飞雪,散漫街头,似一片银白色的彩花。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那一天,似乎格外的冷。她几乎冻成一团,缩在教室的角落。班主任老师临时把她叫了出去,她仍旧蜷缩在校服里,只是一句话的言词之间,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所有的寒冷似乎突然间都失去了重量。她拼命的跑过人群,冻僵的双腿已经变的囹圄,一路上,她已经忘了自己究竟跌了多少次,手脚早已失去了温度,泛满血痕。骑上已经是零下的自行车,死命的前行着,不知倒了多少回,衣服和车子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默默同学,刚刚你爸爸打电话说,你的妈妈她已经快要去世了,现在正在医院里,你快去吧,也许还可以看到最后一面。”耳边还萦绕着老师的话语。
怎么可能,那样健康的妈妈,那样阳光的妈妈,妈妈就是她的正能量,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早上出门不是还好好的吗。不,这不是真的。不.。“
当穿过一条岔路口的时候,红灯亮了,此时似乎所有的交通意识都不过是一纸空文,对于她来说,心理那份痛苦早已上至大脑皮层。
寒冷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在大街上逗留,骑行的人早已忽视了大道上的暂留物。
徐默默只听到一声撞击声,当前面的一辆摩托驶过的时候,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竟是一个娇瘦的老人,老人两手抱脚,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一幕,都会打内心谴责肇事者的缺德,同情老奶奶的悲惨遭遇。虽然徐默默此时早已魂不守舍,但是她是个善良的人,一把甩开手中的自行车,扶起倒在地上的老人。老人满身是血,很久以后回忆起来,徐默默仍然心有余悸。她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血可以流。刺眼的鲜血,染红了一地的银花,也染红了徐默默的一身。她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次意外,改变了后来的许多事,许多事。
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她抬起头,仰望着这个少年,瘦小的少年。他盯着她,眼里有着和周围一样冷的刺骨的目光。徐默默从来没想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的眼里,竟会那么的空洞?冷到彻骨,到底经历什么样的生活,才会练就这样一副冷漠。
“放开”,男孩冷冷的说道,脸上蔓开的漠然。
人最痛苦的时候,是不需要眼泪来作丝毫的掩饰。
原来最痛苦的表情竟是没有表情。
那个男孩的痛,看的让人心疼。
“不,不是我。。奶奶.。。”
“放开。”他一把夺过躺在徐默默怀中的老人,徐默默瞬间失去平衡,倒了一地。她的自行车倒在一旁,车身上早已褴褛不堪,除了余下的那个架子,已经很难辨出这是单车了。而她的身上,早已肮脏不堪,满身的校服除了泥还有血,这一切都是证据,怎容得下她去辩驳。
许多年后,她也不曾忘记自己当时的样子,那时的她,悲痛,绝望,不堪入目。
她的脑子里闪烁的是妈妈的样子,她像是疯了一般的重新骑上自行车,“妈妈,等我。等我.”
就算是很努力的去追寻,还是没有赶上最后一面。她慢慢知道,有的事情并不是努力,就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人要冲破命运的束缚,说白了,不可能。
妈妈死后的很多个夜晚,那个男孩的脸仍然会浮现在她的眼前,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毕竟他们也算是同命相连了吧。
迷迷糊糊中,看到房子外面站着一个背影,高高瘦瘦的。病房走廊里的
灯光冷清的打在他的背影上,温馨熟悉。
再次醒来时,窗子外面的阳光已经洒进了病床上,换药的护士小姐正在拉动着窗帘,一边朝着醒来的徐默默微笑。
“同学,你终于醒了。你已经在病房里躺了两天了。”
徐默默感觉自己就只是一直做着各种奇怪的梦,竟然睡了两天。她一把抓住头发,用橡皮筋扎了一个马尾,精气神似乎回来了不少。
“饿了吗,你男朋友刚刚出去买粥了。”年轻的护士,挑逗着眉毛,乐的不行。
“男朋友?”
“是呀,长的很干净很漂亮的一个男生呀,他已经在你床头陪了你两天了,真是个好男朋友。你真幸福。”
徐默默此时刚从昏睡中苏醒,脑子里还夹杂着睡梦的甘草味,她大概已经能猜出护士小姐口中的男朋友是谁了。
那个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她身边的男生,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罗隐不一会就进来了,跟在他后面还有副班长石磊,和阿语。见她已醒,罗大少又恢复以往诙谐的语调。
“我们的徐大英雄终于醒了。”
“哎,我都这样了,你就别嘲笑我了。大家都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就你出事了。”
“没事就好,排练还是要继续,不过地方我们还得再找。”
“班长,你就好好休息吧,地方我们就不劳你操心。我们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阿语说完后,朝罗隐意味深长的抛了一笑。
“不打扰我们,我们有什么不被能被打扰的。”徐默默此时,已经失去了一般人应有的情商,辨不出这话里的滋味。
穿过夜的黑,我看见思念落了一地。
你我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了被写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