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雏菊?
助手眉头一蹙,想起了那枚刚才用夹子从死者胸口夹出来的那枚已经被血肉模糊掉完全看不出原色的一枚胸针,当时夹出来时,莫姐就说这枚胸针有些奇怪,现在还封存在专用的小袋子里。
见对方不说话,小太阳知道是找对对方了,轻声说道:“那枚胸针可能存有最重要的证物,但需要专业技术才能分解出来,有关请示您们领导的事宜我们会尽快安排!”
“爸,爸爸”裴少宇一直守在裴广渊的身边,连续几个小时过去了,裴广渊都一语不发,眼神浑浊而又呆滞,从见过了钟艾心的最后一面之后,他便一直坐在这里,呆呆的,曾经叱咤地产界的巨鳄年轻时凭着一股冒险而不服气的冲劲从一个贫穷的大学生到后来的企业家,在裴家,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似乎永远都没有克服不了的问题,从公司最初的建立到几经波折甚至有过好几次颠覆的可能他都咬牙挺了下来,在孩子们眼中,他简直是无所不能。
然而现在,这个坐在墙角一语不发的男人,两鬓却突然多多了好多的白发,眼神不再犀利,变得茫然而无措。
裴少宇强忍住内心的悲痛,靠过去坐在他身边,爸爸是内疚的,不,他们都内疚,半个月前他们都觉得是妈妈在无力取闹,其实现在看来,不是的,那当时妈妈在跟爸爸吵架的时候该是有着怎样的心情?
她那么爱爸爸,却要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亲自压在爸爸的头上,为的只是不想让爸爸发现她其实已经是癌症晚期!
妈妈,你好傻呀!
难道在那个时候,你就没想过让我们陪着你吗?
他还记得半个月前的有一个晚上,妈妈突然没有预料的敲了他的门,当时是周末,他很诧异,因为他平时是在外面的公寓里住的,都是家里谁主张一起吃饭了然后才回家,妈妈进了他的公寓,先是给他整理了乱糟糟的屋子,他当时还好笑地想着妈妈平时老是说着女人不应该做家务,那双手是需要保养的,可是她却很乐意给他们三人收拾房间,还不让家里的佣人说,后来也是张姐无意间说了出来,他们才知道,这么多年原来替他们整理屋子的不是佣人,而是母亲。
之后又问他可有按时吃晚餐,他本来是约好朋友出去喝酒,见他迟疑,她又进厨房给他弄了一小碗的馄饨,他们兄妹三人小时候曾因为不擅厨艺的她吃错了东西,险些食物中毒,之后爸爸再也不敢让她给他们煮东西吃,味道依然不太好,他虽然没说也只吃了一小半,妈妈则坐在一边,说了好多话,说他应该成家了,找个好姑娘,不要求对方有什么家世权势的,只要他喜欢就好,他当时还纳闷,觉得今天母亲是怎么了?跑这么远就为了跟他说这些话?
裴少宇想着,眼睛里的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他那晚上该把那碗馄饨吃完的!
为什么这种后悔不已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且还是这么的突然,这么的揪心,这么的心痛!
“爸”裴少宇将自己的脸避开了去,伸出手飞快地将眼眶外面流出来的泪水给弄干净。
身旁的老人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听着让人无比惆怅和哀戚,他那低哑的嗓音轻轻响起,带着无力和悲痛。
“别告诉你姐姐,她现在怀孕,我怕她伤了身子!”
“嗯,我知道!”林洵正在另外一个休息间,他们都决定暂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给裴漫月。
“至于少辰!”裴广渊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浓浓的哀伤来,转脸来用一双微微红肿的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你看着他一点,别让他做出会后悔的事情来!”
裴少宇轻轻点头,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母亲的突然离世对大家都是不小的打击,但对少辰的影响是最大的,那个平时就不擅将自己的关心表露出来的弟弟,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内心的极度煎熬,不仅如此,还因为,涉及到了他的妻子!
裴广渊沉淀了许久的情绪最终化作了一声重重的叹息,他从座椅上慢慢地站起来,长久地静坐让他的双腿失去了应有的灵变力,站起来时双腿关节颤了一下,他身子一个踉跄,最后是跟着站起来的裴少宇搀扶下才站稳了,他伸手啪了一下儿子的手,脸色却比刚才说话时还要沉静,如果刚才他是在沉痛中,那么现在,他那双微红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般的哀伤,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犀利与森严,是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原本感觉到的悲戚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知道她的存在,带我去见她!”
这是一个相当于隔离状态下的房间,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但里面坐着的人却因为这种严肃的气氛忍不住地不停地擦汗。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这煎熬的过程下,她的后背还是慢慢地被渗透出来的汗水给浸湿透了。
“戴女士,请你再重复一下你今天所见到的经过!”对面坐着的也是一名女性民警,她用审视地目光静静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毫不掩饰地表示出了自己对她所表述的话的怀疑性。
她这么紧张,而且时间越久越是紧张,也早没有了起初那般的冷静,怎不让人怀疑?
戴青萍那张微微发白的脸表情滞了一下,“同志,我已经说了三遍了!”
对方表情淡然,点头,“是,所以,还想请你再复述一遍!”
戴青萍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捏得紧了紧,垂眸时尽量想要掩饰自己此时的紧张,听见外面响起了慕水云一道突兀的叫声,不由得紧张地从座椅上坐起来,“警察同志,这件事跟我女儿是没有关系的,真的!”
女警点头,稳住她的情绪,说道:“我们知道,你尽管放心复述你所见到的就好!”,听见轻轻地敲门声,有同事进来时在女警耳边一阵低语,女警严肃地点了一下头,面色虽有迟疑但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快步朝门口走去。
裴广渊出现的时候,戴青萍站起来的身体因为条件反射僵在了原地,她突然有种想要从这里逃离的冲动,放在背后的手不由得抓紧,原本对视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慢慢垂下去,这种发自内心的内疚感逼得她简直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裴广渊直视着她的脸,疲倦的眼睛微微地眯起,用笃定甚至肯定的语气静静地说道:“我儿媳妇是不是那样的人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一样知根知底!”
裴广渊的话沉冷得让戴青萍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尤其是在面对他那双犀利的眼睛时,戴青萍眼前就像出现了一道眩晕,让她根本不敢直视。
这种让人快要窒息的感觉逼得她急退几步,手不由得抓紧了那座椅的靠背。
“你”想怎么样?最后几个字在她还没有说出口之前被裴广渊那冷厉的眼色给直接堵了回去。
亲眼见到女儿推钟艾心下楼,在之前她对女儿的种种不赞成都在那一刻逼得她没办法不做伪证,慕水云的举止再疯狂,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钟艾心也已经死了,她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在跟外人相比较,她还是第一个想到了保住自己的女儿。
她把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归结到了母性的本能。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好,她之所以会这样做,也是出于对慕水云的愧疚,当年在慕谨庆跳楼之前,她曾去求过钟艾心放过他们,钟艾心答应只要她滚得远远的就好,她被逼无奈才选择了无声离开,为的就是能让这件事永远地息事宁人,钟艾心针对的是她,只要她留下,她的女儿必然会受到牵连,当时的慕谨庆家世还算可以,她觉得把女儿留下会得到更好的教育和生活,没想到慕谨庆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逃过一劫,跳楼自尽之后,曾经的慕家小姐也沦落成了孤苦无依的孤女,不堪压力也选择了跳楼自杀,当她得知此事赶到她身边时,她就深深地愧疚到现在。
她对不起女儿!
慕水云会成今天这个样子,她负有大部分的责任!
她实在是不忍看到自己的女儿在重病的时候还要承担着杀人的罪名!
这比找不到肾源还要难受!
戴青萍紧咬着牙关,用自己的手指甲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让这种尖锐的刺痛感促使自己镇定起来。
她要救女儿!
她心里晃过一丝迫切的期待,水云是他的孩子,对,是他的孩子,他能救她,她现在无权无势单凭自己一口咬定是顾清颜害死了钟艾心,证词显得过于苍白,她最怕的就是深入地侦查会暴露出真相来,因为现在她是越发的不安,面对着调查取证的民警,她开始变得心虚,说了三遍的在心里暗自打了千百遍的腹稿,现在是越来越怕,就在刚才,那位民警要她再次重复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怕得不行了。
这个时候的裴广渊简直就成了她们娘俩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是,在面对他的时候,那种强烈的陌生感居然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裴广渊从进来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轻轻地坐了下来,其实若不是钟艾心,他已经忘记了戴青萍这个人物的存在,他甚至现在连戴青萍当时的模样都忘记了,醉酒失态,发生一夜情,之后被钟艾心撞见,引起了轩然大波家庭之战却让他这一生都忘不掉。
那是他们裴家发生过的最大的事件之一,也成了他们夫妻之间之后都不敢再轻易触碰的话题。
裴广渊看着面前已经发福的中年女人,脑子里却想着妻子的模样,钟艾心极其重视保养,都五十岁了保养得还像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她给他生育了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是他裴广渊一生最杰出的成就,这些都是她给予的!
想起了逝去的妻子,裴广渊心里就像被压了千斤坠,一直沉一直沉,好像永远都沉不到底,他张了张口,然而就在他想要说话之前,戴青萍却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面色凄然地望着他,唇角颤抖着低低出声,“求你,救救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