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扬心口觉得闷疼,清颜,你舍不得他!到现在,你还舍不得这个男人?
这不能跟你小时候想要的棉花糖或是小糖人相比,小时候只要你一遇到心仪的想要的东西就会缠着我要,抱着我的胳膊不肯松手,眼神就是这种凄凄艾艾的乞求!
清颜,性质完全不一样!
爱情不是玩具,婚姻不是玩具,不是你觉得一时兴起就可以拥有结束了却依然不要放手还能握在手里的玩具,有些东西再美好,保质期一过,就像你在成长岁月里陪伴你长大的那些能说话的洋娃娃,电池总会有耗尽的一天,你哭你闹你说你依然要那个一模一样的洋娃娃,可是你应该知道,在你成长的那个特定阶段,那个娃娃永远只有一个!
顾清扬想起了曾经因为沉默不反对从而间接地在如今时刻让妹妹难受,他在刚才说出那句话之前已经是狠下心肠,就算今天她哭她闹也会将她带离裴家,只是现在,看着她那眼神,顾清扬那本是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心脏就在此时不得不软了下来,他终究是做不出违背心爱妹妹心意的事情,那只会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军用长靴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戛然而止地停在了门口,此时房间里的气氛尤其微妙,本来是还怔在一边的刑警队长愣了一下,觉得他刚才应该还是守在门外的好,撞见了这样的一幕总归是有些不妥,但见顾清扬高大的身体停下来,直直地站在门口,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而始终站在屋子里没动的裴少辰目视着他的背影,其实那目光是久久地凝在了顾清扬怀里的那个人身上,刑警队长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难受感,尤其是在听到顾老大的那句话,已经肯定了这两人怕是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然而在看到这个男人那缱倦的眼神时,作为男人的他,此时也不由得心口紧了一下,那是温柔的却又带着无法用言语来诠释出来的表情,带着满是心疼的哀伤,充斥满满的悲戚。
刑警队长心里一震,一个男人会流露出来这样的神情的时候,如果是他,心里一定是万分不舍,恨不得双膝跪地跪下来哀求,此时这个男人,笔直的身影却形同孤零零的雕塑,在失去母亲的沉痛此刻,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被媒体描述得像神一样的优秀的年轻企业家,不再是那个出现在荧屏时举手投足都展露出优雅气度的贵族绅士,他就像一个被遗弃了的孩子,却又不肯哭闹执意站在原地守望让人心疼不已的孩子!
这就像一个棒打鸳鸯的现场,刑警队长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敬仰的顾军长产生了深深的质疑,他承认自己被一个男人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情绪给彻底打败了。
顾清扬只好松开了手,将顾清颜从怀里放了下来,她双腿落地时,腿关节还忍不住地打了个颤,她坐在椅子上全身僵硬了三个多小时,双脚落地时脑门竟有些眩晕,靠在哥哥怀里才稳住了身子,她似乎在抬脸时是鼓足了勇气,抬起那张煞白的小脸时,目光紧锁在了裴少辰的脸上,顾清扬背过身去,却没有移步地站在门口,他听见身旁的脚步声慢慢地抬起,声音生硬到断断续续,每走一步都好像是力压千钧。
裴少辰看着她缓慢地靠过来,在两人仅有两步距离的时候,他突然一个箭步迈出去,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手臂用力至极,是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身体微躬,把脸深深地压进她的肩窝里,仿佛周边的一切都成了空气,天地之间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旁若无人地在此时展露自己的脆弱,那原本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坚实臂膀在此时颤抖如风中的蝶,长久压抑住的情绪终于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就像长久行走在黑暗中突然抓住了那一缕的光,他想用力地抓住,却感受到怀里那柔软的肢体慢慢地变得僵硬,即便是两人此时紧紧相拥,可还是让敏感的他感受到了之间已经被裂开了的缝隙。
这种明明拥抱在怀里却让他感觉到了凄凄艾艾的永别尾声,这种明明就能感觉到对方体温但那隔着一层胸腔的心脏却好似硬生生地从中隔开了一道鸿沟,就算抱得再紧,他再用力,也阻止不了那心跳声的渐渐远离。
他想起了那日在奶奶寿宴上他在她耳边的那一句类似调侃的低语。
是不是我来晚了?
他是不是永远都晚了那么一步!
六年前如此,六年后依然如此!
他在颤抖,从来都没有见过像现在这副模样的他,那是心里的惧怕用身体折射出来的反应,颈部被他额头紧紧地倚靠着,他双臂的用力简直就快将她的胸腔给硬生生地挤破,顾清颜一动不动地被他抱着,这个久违的拥抱让她难过得想哭,带着他熟悉的气息和稳度,一度让她沉溺的温暖。
他可能不知道,她无数次地幻想过,她顾清颜这一生能拥有这个能让她晚上睡得安稳的怀抱是何其的有幸,他们的婚姻从开始的对峙到中间的磨合,她的逆反心态在慢慢地转变,当她有一天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他的时候,她想过抽身离开的。
爱情,谁先爱上谁便注定输了,只是他不知道,她在他面前早已丢盔弃甲,败得一塌糊涂,在面对情敌来袭,她恨不得将他全身都打上她顾清颜的标签,她想像全世界的人都宣布,这个男人是她顾清颜看上的,谁也抢不走,在慕水云拿出的那些手表照片,她头一次冷静地主动迎敌,她目的明确,就是要守住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是她的努力,她做过了!
也没有遗憾了!
顾清颜伸出手,手在半空僵硬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地放在了他耳际的头发上,他曾说过他最讨厌别人摸他的头,但顾清颜每次都明知故犯,他也恼,任由她折腾,当时顾清颜还笑,看吧,我就是你的克星,誓要打破你的一切不可能!
指腹落在耳际的短发上,感觉到他肩头还在轻微耸动,她的手停了下来,嘶哑的声音用尽量舒缓的语气平缓地释放。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没有推妈下楼,不是我做的!”
她刚才太自私了,他失去了母亲,他那么爱他的母亲,即便是他平时并没有表现出有多爱他母亲,但从钟艾心的讲述中她讲到小时候小儿子总是会一脸臭臭地给她挑参加晚宴要穿的礼服,有一次她的高跟鞋太高脚都被磨出了血泡,眼看是挨不到宴会结束了,她从席间溜跑,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刚出电梯门时就见一个小小的身板赫然出现在面前,剪裁得体的小西装显得他格外的帅气,钟艾心在描述时毫不掩饰对自己小儿子的赞赏,说那孩子从小就帅,不知道长大会迷死多少女孩子,他表情无奈地伸出手来,手里提着一双平底鞋。
他爱他的母亲,很爱很爱!
她却自私到不顾他的感受!
对不起,对不起!
顾清颜伸手抱住他的他的脸,指腹很轻很轻地安抚。
少辰,少辰……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心脏却在此时化作了碎片,
无法预料的开始,也带来了无法预料的结束,我们,是不是原本就不该有开始?
医院的某个被隔离开来的房间里,门外有专人在守候着,房间里有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正戴着专业手套小心翼翼地用夹子夹开一块鲜血已经凝固了的布料,旁边的助手递给她一把专用的剪刀,她轻轻地剪开血衣,屏住呼吸地凝着那被木质栅栏直接贯穿的胸膛。
“死者年五十岁,经证实是患有肝癌晚期,生命期不会再超过三个月!”一旁的助手低声说道,做她们这行的什么样的死人都见过,但见到这么血腥的还是会让她觉得心里不平静。
“莫姐,秦局让我们务必认真对待,刚才打电话来时,他的语气很严肃!”
“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我们以前没认真对待工作?这可是在否定我以前的劳动成果?”女子眉头一皱,自然是知道上头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一旦牵扯到有权势者的案件,都会比平时的案子更麻烦!她用专用手套慢慢地从死者的胸口位置的其他部位仔细地摸去。
“李大队也来了电话的,询问情况进展,上面的人一个个都不安生了!”
不等助手说完,女子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此事牵连甚广,我自然会认真对待,不用他们操心!”
助手点头,忍不住地低吁出一口长气来,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心里微怔,外面的同事都知道他们有个不成名的规定,工作进行中不允许有人打扰,这是里面这位法医大姐规定的,有人敲门?这是怎么了?
助手放下铁盘子,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便见守在门口的同事低声说道:“有位军人同志有事造访!”
嗯?
这一楼戒严了,还有人能上来?
助手表情不解地顺着同事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不远处站得笔直的一名军人,旁边还有一位是刑警大队长李大队的一名下属,不由得愣了一下,走过去,礼貌地开口:“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位军人将随身携带的军人证递给他,并将一个标有特殊标志的牌子一并放在她手里,法医助手是军医出身,自然也看得懂这些东西,尤其是看到那个特殊标志的牌子,心里怔了一下,屏住呼吸的同时不由得朝对方多看了几眼,这事,怎么又牵扯到那个人身上去了?
这是京都某个军区一个无形存在的一个标志。
对方朝她行了个礼,说道:“受人之托,请您们查找一枚小雏菊的胸针!”
钟艾心身亡之后,她的病房和案发现场都被封锁了,连带着顾小姐随身携带的物件也被一并查封,老大因为身份缘故不便参与进来,所以需要借助他们的帮助,刚才他去过了另外一个地方,并没有在顾小姐被查封的那些物件里发现那枚胸针,他也曾想过会不会顾小姐根本就没放在身上,但老大说那天开始,所显示的信号就表明了那枚胸针一直就在那个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