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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凤凰涅槃(9)

我也理解这些东西是每个人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也没必要更没有权力去管这些。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权力去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我和皮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生活比较懒散,起了床不喜欢叠被子。直到今天我也认为叠被子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冬瓜则喜欢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这些懒散,在冬瓜的眼里就成了致命的缺点。

按他的观点推理,我和皮蛋都应该活得比较差。可我和皮蛋都有女朋友,而且女朋友都很漂亮。皮蛋是学生会部长,在老师那里吃得开。我远比不上皮蛋,可在辩论队、文学社之类的,也混得小有名气。

从日常生活中,可以明显地看出,冬瓜对我和皮蛋是相当有敌意的,处处针对我们。比如,冬瓜把皮蛋忘收的衣服直接扔到地上,把我没收的饭盒扔到垃圾桶之类的。

我们都忍了,在一个寝室里,没必要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闹翻。我们忍让的不同之处在于:皮蛋是大度,而我则是内心的软弱和对冲突的恐惧。

我一直采用克制和退让的态度来应对各种恶意。我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没有足够的强大,还不能去应付那些矛盾。

这也是小丰辞去班长的原因。抑郁症病人的心理是脆弱的。

冬瓜越来越得寸进尺,说话很过分,直接揭人伤口。我也都退让了,装没听见。心魔让我越发地软弱和恐惧。直到6月份的这一天,多日的忍耐终于爆发了。

我的睡眠一直很糟糕,室友们晚睡让我很痛苦。如果能在12点左右睡觉,那睡眠还比较好,能睡到第二天早上7点钟左右。但如果12:00以后睡,只能睡到五六点就醒了。

睡得越晚,起得越早,这就是抑郁症的痛苦之一。而冬瓜喜欢晚睡,喜欢熬夜,这个矛盾就无法避免了。

这一天晚上,大家都睡了,只有冬瓜,非要开着音响,听着歌。其他同学睡眠好,照样睡得着。而我则痛苦,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本以为他过一会儿就睡觉了,哪知到了凌晨1:00,冬瓜还是老样子。

我实在忍不住了:“冬瓜,能不能请你把音响关了?”冬瓜不理我,冷笑。

我忍住气愤,努力耐着性子说:“冬瓜同学把音响关了,我要睡觉了。”冬瓜不理,还是冷笑。

我愤怒了,积蓄多日的愤怒爆发了,一跃而起把寝室的电源开关给关了。

冬瓜起身,挥拳打来。见此架势,我马上反击。两个人打起了王八拳。多少年前,在高中时曾经扮演哈姆雷特的话剧,有一条让我感悟颇深:尽量避免和他人发生冲突,能退让的就退让,但一旦冲突已起或不可避免时,就一定要尽最大的力量进行反击。

这一条,我深深地赞同,一直把它当成人生的信条。面对冬瓜的攻击,我不顾一切地反击。拳拳打中要害,只打头。忍太久了,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他的命。

直到打闹声引来了同学的注意,我们两个人被同学拉开。这时我才看到,冬瓜头上起了四五个包。

已经5年没有打过架的我,不敢面对冲突的我,以为自己已经虚弱不堪的我,居然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我本以为已经软弱无力的身体,还能把看起来至少比我强大的冬瓜打得一头包。

完胜!廉颇尚能饭否?宝刀未老矣。剧烈的王八拳运动后,我累了,睡在床上,一股又臭又热的东西流下。

冬瓜太没有男人风度了,先出手,打不赢,又泼洗脚水,真是一个娘们儿的德性。我翻身而起,提着一只凳子就追杀出去。

可是这次,我仍然是清醒的,这一凳子下去,后果就严重了,最少也是骨折。我从来没有失去过理智,除非是在熟睡时。即使在喝醉酒时,我也保持着最后的清醒。那一凳子,我最终还是没有砸下去!

又一次被同学劝开。床被冬瓜弄湿了,我到皮蛋的床上睡了一晚上。一夜无眠,我躺在床上给亦晨发短信,亦晨已关机了,只有明天才看得到了。

在中午时,我登了一下QQ,和小丰说了昨晚的事。小丰坚决地说:“继续打,打到他怕为止,晚上回去再和他打一次。但你千万不要先动手,进去就骂他,让他先动手,你再往死里打。对付这种人,我有经验,所有的讲理都没有用,唯一的办法只有比他更狠。”

亦晨也发短信来安慰我:“不要怕,是对方不对。”但一会儿亦晨又发过来:“我担心你再受伤。”女人是情绪的动物,一方面不想我吃亏,一方面又怕我受伤,为我担心。

我一直犹豫着,惴惴不安。人在脆弱的时候最优柔寡断。前天晚上,一夜无眠,难受的感觉,想必抑郁症病友是体会过的。对于很多睡眠一向很好的朋友来说,这种痛苦是无法通过语言和文字来表述的。无限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奈,犹如生命陷在一个黑洞里拔也拔不出来,青春被黑色裹住了脚跟。

如果今天晚上再打一架,那是不是还不能睡啊?如果事情闹大了,被学校处分了怎么办啊?

我早就计划好,到一个网络公司找点数据录入的兼职来做。这家公司是做一个试题搜索的,叫我们帮他们输入后台数据,按输入的数据量来算钱。公司有一个简单的培训,教我们怎么使用他们的数据库,怎么输入公式符号之类的。

但这家公司不太靠谱,培训到中午,连个盒饭都不包,还要自己去花钱吃饭。公司用一大堆话来忽悠我们:“我们要做试题搜索界的Google,要开创新一代的搜索理念。”我数了数,公司一共不超过10个人,整个公司就在一个两室一厅的房间里。下午回到学校,我马上给卢老师打电话。在这个时候卢老师几乎是我的心理支柱了。

卢老师说:“你打算怎么办呢?我相信你是有足够的能力去处理好这件事情的。你要弄清楚,什么样的结果对你是最佳的。你又能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我说:“我打算再打一架。”

卢老师说:“暴力并不是解决这种事情的最好和唯一的办法。可以找有威信的人进行中间调解。但如果你要让我调解,我不会答应,因为我在你们同学中没有这种威信。你可以找班长,或是其他的朋友进行调解。小楚,按理说,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心理咨询的范围,我不应该给出具体的处理建议,而只能就你的心态和认知进行帮助和分析。你要学着自己做出选择。你要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和软弱。我相信你是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的。”

挂了电话,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退让。我不想再让亦晨担心,也不想因此把事情闹大,影响到毕业和学位。

这也可以看出抑郁症患者的一个特点,有很强的责任感,会顾及太多,而不会仅仅考虑自己的感受。

晚上回到寝室,我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来。我终于鼓起勇气,把皮蛋抓住:“我有事和你讲,到外面的阳台上去。” 我告诉皮蛋:“我希望你当一个中间人,帮我们调解。我不想再就这件事情闹下去。如果事情闹大了,被学校知道,以打架斗殴给一个处分,就亏大了。”

我时常自比吕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对于一些平常的小事,能对付就对付吧,不想活得太累。但对于这些可能影响到我的根本的大事情,我是非常重视的。我不愿冒任何的风险,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畏首畏尾。

多年以后发生的一些事,证明了这件事我是正确的。

10.23.1 戏剧性的一幕

皮蛋为人很宽容,也很有能力,平时总是笑咪咪的,永远看不到他生气的样子。这样的一个人,在同学里是相当有威信的。但是,对冬瓜例外。

我前面说过了,我和皮蛋是冬瓜的眼中钉,肉中刺。在寝室里,他针对的就是我们。今天晚上,一个滑稽大戏就上演了。在这个夜晚,我们三个人,互相看到了对方真实的那一面。

皮蛋把冬瓜叫了出来,来到外面的阳台上。我想,我要表现得主动一点。

我首先对昨天的事表示歉意,有不对的地方,请冬瓜原谅。我本以为,我已经低姿态了,稍聪明的人,也应该就坡下驴。冬瓜却开始不停地批判我,这里做得不对,那里也不对。

我纳闷了:再怎么也是你影响他人休息,还先动手打人,我都主动给你台阶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冬瓜说:“我就是针对你的。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寝室的其他人都有手机,经常来电话,吵得我不舒服。”

一旁的皮蛋听不下去了,抢着说:“我们有手机,来电话,来短信,也是别人有事找我们啊。不会有人故意把手机弄响,也没有任何人针对你啊。”

冬瓜恨恨地说:“我不管,谁让我不舒服,我就让他不舒服。上个学期,我在睡觉的时候,把MP3声音放的那么大,我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你们不得安宁。”

这下,冬瓜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皮蛋:“还有你,皮蛋,平时经常不叠被子,手机电话也多。上次,我把你的衣服扔了,就是故意的。”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皮蛋,这个本来是以调和人身份介入的人和冬瓜急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很有威信的皮蛋,被冬瓜说得一无是处。我在一旁静静地关注。这才是真正的惊喜。心理扭曲的冬瓜在此时彻底地暴露了。

皮蛋在和冬瓜争执了10分钟之后,转过来对我说:“还有你,不要以为你是辩论队的,又在混协会,就以为自己有多优秀。”

我冷冷地说:“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优秀,也不会所有的人都不认为我优秀。我优不优秀,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现在知道,今晚叫冬瓜出来谈是一个错误。但这个错误是值得的。皮蛋对我说:“今天晚上,又让我看到了你的另一面,理智和肚量。”

多年后,皮蛋给我介绍了一个月薪5位数的工作。由于家庭原因,我还是拒绝了。

10.23.2 心理分析之认知失调

在本文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提到过,什么是健康的心理。

健康的心理,并非像佛门所说,看淡名利,心如止水。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没有必要压抑本性。嫉妒,焦虑,仇恨,都是人的本能。这些本能既可以让我们更好地生活,远离危险,也可以把我们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个世界本不公平,比如,我们平民百姓奋斗一生,也比不上有一个好父亲。心理不平衡,是难免的。这是一种正常的心理反应。

区别在于,出现这种心理后,会采用什么样的应对手段。

1.对于这种不公,可以有情绪,实在不爽就骂一句。然后该努力就努力,努力地寻找机会,积累人脉和自己的资源。一边骂骂出出气,一边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2.因为这种不公,开始仇视身边所有的人,把所有的人假设成自己的敌人,认为这些东西都是针对自己。实际来说,大部分人只要你善待他,还是能得到善意的回报的。身边这些就算是家庭条件好一点的人,也并不是那些权贵。把自身家庭的不幸,归于这些无辜的人身上,进行报复,这就是不健康的心理。

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两种典型的心情状况:

1.替代。没有勇气承认自身的不足,没有足够的心态去推翻自己固有的认知。从而用对他人的仇恨,来替代这种认知的恐惧。

2.投射。对他人的仇视,但自己不敢承认。将本来属于自己的心理,投射到他人身上,认为是他人对自己进行敌视和攻击。

以上两种心态,在心理学上有一个专门的术语叫:认知失调。即自己对事物的判断和预测与实际不相符,会带来强烈的心理落差。那么,通常有两种办法来调整这种不适感:

A.承认自己判断的失误,承认自己并不如所想的那么强大。

B.将责任归咎于外部因素。

选择A是需要勇气的。在实际中,如冬瓜选择的是B,来达到一种心理上的平衡。

在学生时代结交的朋友是宝贵的,这是一笔珍贵的人脉资源。这种资源的稳固性是毕业后在生意场上结交的朋友没法相比的。这个道理,我好多年后才真的明白过来。学生时代,就应该多交朋友。

一个心理健康的人,要能够带着不满,但又健康地活着,就需要两种最基本的能力:

1.自检能力。我们对事情的预期,依据是基于我们对各种因素的判断,如对手的能力,自己的能力,各种客观的因素。典型的有SWOT分析方法。

如果判断准确,那么实际达到的效果,将和预期很接近。相反,如果实际结果和预期总是相差甚大,甚至是相反,那么一定是我们的判断出了差错。

于是,能否进行自检将是心理是否健康的一种重要标准。

自检的偏差有两种。一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其他因素上,如上文所说的冬瓜,把所有的责任推在其他人身上,认为所有人都在害他。从而把本可争取的善良的资源,推到自己对立的一方。

另一种自检,则是另一种极端,自责性性格。从小到大,我们老师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为什么别人可以,你就不可以?

在这里面,往往也有很多不可战胜的客观原因。比如学习英语,一个很富裕的家庭,从小就给孩子看英国大片,一生下来就接触英语。那么这样的孩子的英语比起那些在山沟里平时连磁带都没听过的学生强太多了,尤其是口语。更有甚者,有人对一个在上班途中被强奸的女孩子说:为什么这个强奸犯只强奸你,不强奸别人?

我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这就是另一种变态型人格。

2.心理承受能力。之前,经不起一丝风浪,哪怕一句简单的争执,都能让我一夜失眠。到现在,这么多工程上的矛盾,这么多技术的难题待解决,照样吃得下,睡得着。

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是被磨出来的。豁出去,情况都已经坏成这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从事事退缩,事事判定自己做不好,到开始尝试,却发现本以为自己会趴下的事情,却能坚持下来。日本著名的森田疗法,大致也是如此。做该做的事,尽最大的努力,就算会出现坏的结果,也由他去了。

当出现一个问题,你能解决,那你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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