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规矩而言,象“第一千户”楚慎这类中级军官,应该与袁万户一样去军官食堂进餐。虽说袁万户一到驻地便被送去疗伤,但这并不是令楚慎不去军官食堂,反而来大食堂就餐的原因。
楚慎自被外公外婆收留以后,便时常与不少调皮孩子在一起,在他们住的军属生活大院里到处捣蛋。为了纠正他这坏毛病,他那在燕州卫戍部队当“伙头军”的外公,可是经常把外孙楚慎抓到大食堂里帮忙干活。天长日久,楚慎渐渐对大食堂产生了一种感情,即便外公外婆现在已经“不在”了,他仍然习惯来大食堂里吃饭。
楚慎没象其余“饿狼”那般向食物发起冲锋,而是主动站在了某条队列的最后,规矩规矩地排起队来。他这人逆反心理较重,常做这类与众不同的事,如果大伙儿没人抢食,估计他就要带头去抢了。
排在队伍前列的战友提出让他先打饭,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他往这队列上那么一站,便没有任何一头“饿狼”敢扰乱这一列的秩序了。这不是因为他的官威,而是因为大伙儿打心底服了他。
驻地大食堂这边早得到了通知,所以在今天这有战友训练归来的日子里,一大早便特地准备了分量十足的生熟肉菜。楚慎排了十多分钟的队,领到“面筋烧肉”、“红烧鱼块”、“拍黄瓜”以及“炒白菜”四样,总重量将近两斤的菜肴,来配着四个每只将近一斤重的白面大馒头来吃。
身高体壮的人,当然比别人吃得更多。这几样加起来够一家三口一顿正餐了,对楚慎而言却是“连续饿了两天一下吃太多对胃不好”。
他端着食物刚站在某张桌子旁边,围坐在该桌边上同一支十人队里的战士们,这会儿恰好进餐完毕,于是他便一个人占据了整张空桌。在燕州卫戍部队的大食堂里,可没有谁觉得自己有资格与“第一千户”同桌进餐。
楚慎的老家光州地处大夏国南方,他本是习惯以大米当主食的南方人。可在燕州这北方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以面粉当主食了。唯一要说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就是他始终不习惯把白面条当成米饭,一边吃白面条一边挟菜吃。每次吃面条,他总要将面条与菜肴混在一起吃。
与其余“饿狼”那狼吞虎咽的姿态,与那唏哩呼噜如猪吃食一般的吃相相比,同样饿了两天的楚慎,吃起饭来比其余“饿狼”还要“凶残”。他每次都将上下颚几乎张开到极限,等食物把这“血盆大口”几乎塞满以后,他才大口大口用力嚼食。
不过是吃口食而已,就能吃得满脸横肉这般弹跳起伏,不知道这是他寻常进餐习惯的人,恐怕会以为他在刻意锻炼自己的咬合肌呢。
人的习惯动作往往能透露出其内心世界。楚慎吃饭时的举动,象征着这个人的“霸道”和“冷酷”。这般吃食根本无法细细品尝食物的滋味,纯粹是以一种把自己视作占据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正以纯粹吞食弱小的姿态般进食。
楚慎是个性情复杂的人。别看他凶残起来比任何猛兽都可怕,当他想要放轻松的时候,他可是相当玩得开的一个人。至于让什么人见到他哪种面孔?基本上都由他自己说了算。
吃着吃着,有人端着食物站在楚慎身边。“第一千户”连头也没抬,仅以眼角余光注意到对方站定不动,便招手示意对方坐下。大伙儿尊敬他,不敢与他同桌进餐是一回事,他倒是经常主动招呼战友与他同桌。据他自己的说法,这叫“吃独食不香”。
当他注意到对方把食物托盘放在桌上,却仍然站立不动的时候,便赶紧硬咽下口中食物。
“想坐就坐。”
楚慎边说边抬头看向对方:
“你哪位上官啊?还要我请你坐不成?”
话音出口的同时,楚慎看到一张熟悉的老人面孔。这穿了一身墨绿色军装,身上系着白围裙的老人,是现在这大食堂里的掌勺人之一。楚慎小时候被外公抓来大食堂那会儿,已认得这老伙头军啦。
遇到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年长者,楚慎的态度自然比先前和善了许多:
“是你啊王叔,怎么还没吃早饭?肯定是忙着给我们弄吃的,所以没来得及吧,快坐快坐。”
他见对方把一大盘“锅包肉”以及一大碗米饭放到桌上,顿时觉得相当好奇:
“王叔你是燕州本地人吧?今天怎么不吃馒头改吃米饭?想换换口味?”
老伙头军王叔慈祥且恭敬地说:
“知道小楚你是南方人,这都饿了两天,要是能吃点南方的主食也不错吧。”
只有得到楚慎认可的长辈,才可如此叫他一声“小楚”。连他那便宜师父袁万户还没这么叫过他呢。
见熟悉的长辈送来了“关照”食物,楚慎马上放下手里的馒头,毫不客气地端起米饭碗大口扒了起来。虽然早习惯以面粉当主食,但有机会吃到南方的主食米饭,小时候在南方住了好几年的楚慎,对此可是相当满意。
至于他对大盘“锅包肉”的评价就两个字--下饭。
用酱油和蒜泥腌过的猪五花肉,外边裹着一层薄薄的低筋面粉,再放进热油锅里炸得外焦里嫩。肉片表面淋了许多桔红色的酸甜酱汁,又撒了不少又酸又辣的辣椒丝,吃起来的感觉当然相当下饭。
楚慎刚把第一片“锅包肉”送进嘴里,舌头便马上感到又酸又甜又辣的滋味。轻轻一咬,炸肉片里的汁水随即流满整个口腔,他觉得比之前那四道大锅菜味道好多了。
他飞快地吃光了满满一大盘,分量至少有一斤的“锅包肉”。配这肉食吃下的主食,自然是刚才那大碗白米饭,这碗饭分量也快一斤重了。吃完熟悉长辈特意做的吃食,楚慎又拿起一个馒头,但这回却没急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