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乐家里空寂寂的。奶奶走了,屋里空了。
李会会来到奶奶灵前,悲伤地上香火。“奶奶,孙媳妇给你上香了。”尊敬地上三炷香。下跪了三次,磕了三个响头……“奶奶,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天乐。”
易天乐也跪下来,忍住泪水,抱住了她,抱住了预备孙媳妇会会。
他俩朝河边走去。走向奶奶坐在门前老是张望着的地方。来到两块石头前面,他俩停止了脚步。这是他们定情的地方。头一次定情的是个空新娘,后来定情的是个预备新娘。全都是空的。最后奶奶等到双眼瞎了的孙媳妇又是空的。世事也空得出奇。
他不想朝河对岸望。空空的山坡,空空的青草地使他更伤心了。他更不想会会陪着他伤心落泪。
这时候,他才发现大黄狗不在,唉,这两天心烦意乱得没顾及它了。
他找它,不停地喊叫大黄狗。她跟在后面。全村都叫遍了,不见个影儿。
他俩赶到西岭村,也见不着大黄狗的影子。
肖超和急得快哭了。大黄狗是她疼爱的伙伴,是她留下来的最心爱宠物!
完了,大黄狗也走了。她住的小屋也完完全全地空了。空得个狗影子也没有了……
他眼前一黑,预感到有不吉之兆,会不会是她那儿出了事,大黄狗有了感应。跟着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默然地在发呆。
三个人沿着界河边默默地走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唉,倒霉的时候,人倒霉连狗也跟着倒霉。
易天乐终于记起来了。大黄狗有两天不见影子了。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省委大楼。
省委刘书记从北京平安归来。说回来就回来,事前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据说是首长办公室下来个批示意见:只是办个小鸡场,可以试试。这一来,天都光了。刘书记就放出来了。就这么简单。有多简单就多简单了。
刘书记回来先见了包尚田,告诉他没事了,你可以回去照常工作了。末了又说了一句,该做的你照常做好了。包尚田低声说,刘书记,我连累了你,对不起。他阻止了他说,不说这些,现在不说这些。
这样,包尚田便立刻起程返回县里。
他的吉普车直往罗岗村驶去。他急着见他两个小伙子。
易天乐家。肖超和也来了,他好像预感到什么,早早就来。
“包书记,你回来了,我们想念死了!”他俩听见汽车声便赶出门外,一下子冲上前把包书记拥抱住了。
“没事,没事,我不是来看望你俩吗?”他紧紧地抱着他俩,连声地说。
“官复原职了?”
“照常工作,照常工作。”
“天都光了,太高兴了!”他俩拍着手说。
“包书记,都是我们惹的祸,太对不起你了。”易天乐满心愧疚。
包尚田望着他笑道:“是祸是福?不是福也不是祸,日子还是一样地过。”
“那不又是空的!”易天乐自言自语。
“空着也好,空着好。”肖超和答道。
包尚田听着想着,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成熟了。便说:“该空着就让它空着,不该空着的便不让它空着。”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了?”
“照常工作。”包尚田愉悦地说。
“明白,明白了!”
他俩顿然充满信心。
“我是第一时间看望你俩的。看到你俩勇猛依然,很高兴。孩子,好好地干吧!”包书记显出少有的兴奋。他实在太高兴了。
他俩推着包书记,边推边说:“你该回家看看彭姨了,快走快走。”一直把包书记推上汽车。
包尚田走了。他俩还一直浸沉在欢乐的沸腾里。人生有几次这样的痛快欢乐!
这时候,桂喜赶来了。晴天霹雳,给他俩落下满盆冰水。
秀芹捎信来,她结婚了,在洛杉矶结婚了,要她告诉他俩,她结婚了……
他俩一下子惊懵了,站着发呆。天都崩了,地都震裂了……
肖超和抱头痛哭,悲不欲生。过了好一会才说:“我理解,理解,你很难过,也只能这样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他朝着西方说。这是一个情人的宽恕,一个同学的愧疚,一个男人的无奈,一个常人的控诉。
易天乐含着泪水,望着高高的蓝天,仰天长啸:“不会的,不会的。你只想把不幸全都承受住!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他不停地问,不停地问。天不答地不应。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天空回荡。
……
他俩朝河边走着,一步一步地走。望着小河,望着对岸的山岗,望着天空上的白云。界河上空的几朵白云。
白云轻轻地飘呀飘,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