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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魔鬼之心

朱小玲拒绝背叛感情;沈春雪再次被中伤;李芬的报复得逞朱小玲是个女人,而女人都愿意为男人付出,前提是这个男人在她心里要有位置。康嘉南或许以前在她心里是有位置的,但现在几乎在她心里变成了一潭死水。朱小玲对自己的生活完全没有了幸福感,她感觉自己就像快要溺毙的女人。

康嘉南给她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好,可是恰恰就缺少她真正需要的东西。他在感情上对朱小玲设置的冷暴力,让她心中曾燃烧过的焰火也慢慢熄灭了。

对于她的生活症结,刘凯说了一句话,朱小玲过后思量起来,觉得还是有点道理。刘凯先是说:“人无完人,只要是人,都是善恶的结合体,只看在某种环境下善恶交锋的结果。”见朱小玲一副不解的样子,他干脆把话挑明了:“现在这个社会,越是所谓的精英,心里的阴暗的东西越多。你想啊,普通老百姓过的日子,烦也就烦那么点鸡毛蒜皮,挣俩小钱就已经是很大的人生目标了。可他们不一样。人要是上到一定的档次,看着钱越挣越多,生活越过越好,其实接触的这个社会的阴暗面也就越来越多,有些过去觉得美好的东西就不存在了,有些必须坚守的东西就不能不忍痛放弃了。你光看他表面春风得意,其实那是虚假繁荣,一个人真要能在中上流社会混得如鱼得水,他的根一定是扎到关系网和腐败的花花世界里去了。至于扎得深不深,那就只有自己知道。”

朱小玲糊涂地问了一句:“这跟我和嘉南有什么关系?”刘凯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只好笑了笑:“你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好了。不过你要想想,商场和官场都是大染缸,最不济也是盆脏水,从那里爬出来的人,你觉得身上和心里还会干净吗?你以为那个世界真有清清白白做人这样的说法吗?做清白的人不是说做不了,而是代价太大了。”

当时的朱小玲还是半懂半不懂,可是回家看到康嘉南后,她忽然一下子有了自己的理解。朱小玲觉得跟康嘉南这种人谈爱或不爱是可笑的,他的人生基本上已经被商业化了,他的心里或许也有感情,不过都被视为成本的一部分,如何用最小的成本博取最大的利益才是他关心的事情。这种想法用在他们的生活中,就是康嘉南只把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的东西给了朱小玲,却期望她朱小玲把整个身心都奉献给他,这说明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是桩店大欺小的买卖。

康嘉南实在太忙,注定了他的精力只能有一小部分放在生活里。他依然履行着他那种绅士男人的责任,只是他或许对朱小玲太信任,或许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以至于把自己弄得心聋目盲。他身边这个女人的各种猜疑和想法,就像是在黑暗中冬眠的野草,已经在合适的温度和水分中争相发芽,而他没有做过任何把它们清除的努力。

但康嘉南对他妹妹,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机。康嘉南在康一男身上打的如意算盘,果然在康家父母那里受到了抵制。按照他们的说法,他那样培养康一男,就是间接为他们制造第二个康嘉南。康嘉南对亲情的冷漠在很大程度上伤了康家父母的心,所以他们坚决不让康一男再回到康嘉南身边。康嘉南的看法刚好跟他们相反,认为康一男最终会毁在父母手里。双方各持己见,交涉的结果就是换来康母最后的歇斯底里:“她那样的女人不配教养我们康家的子孙后代。你要留着她我们管不着,你要把一男接回去,那你就是逼着我们去死。”

康母说了句真话,以康嘉南对父母的了解,纵使他们不会误解是朱小玲容不下孩子而迫使他做出那样的抉择,他们也绝不愿意朱小玲跟康家子孙有过多的接触。在他们看来,那种在山区里长大的野丫头,骨子里流的还是卑贱的血,肯定是担不起教养后代的责任的。

康嘉南不想这件事过多地纠缠到朱小玲的身上,所以暂时放下了对康一男的监管。可康嘉悦就没那么容易说放就放得下。他这个妹妹真的是疯了,她跟欧阳文俊有亲密关系他还能做到隐忍不发,可是他听欧阳文俊暗示,她在外面还有别的人,而且她现在就像着了魔似的想找朱小玲的碴。康嘉南对此有满肚子的火,他一直认为要把精力放在最有价值的事情上,而他的妹妹处心积虑要在他的后院纵火,这不是存心给他找麻烦吗?

康嘉南想尽快撵走康嘉悦,要么让她回父母身边,要么让她出国,反正不要在他的生活里瞎折腾。可康嘉悦就像是欧阳文俊说的,是那种认起真来可以把地球都掀过来的角色。她才不管康嘉南怎样“威逼利诱”,她要的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不是别人另外给她的一个其他结果。这个别人,就算是她亲哥哥也不行。

康嘉悦的对策很简单,就是搬出了蓝戈圣菲的房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并且声称就算她出了事也不用康嘉南负责。康嘉南心想你说得倒轻巧,出了事我这个当哥的能躲得了吗?于是一边打电话向康母报告,一边给康嘉悦买了套高级单身公寓,好说好歹劝她搬了进去。

康嘉悦这边吸引了康嘉南的注意,其实也是间接给刘凯打了掩护,所以康嘉南一直不知道朱小玲越来越频密地跟刘凯约会。张姐只知道朱小玲出门“散心”的次数多了,心里犯嘀咕却不敢乱说话。朱小玲每次只让司机送到某个地点后就把他打发回去了,需要用车的时候再打电话召回来。

当然,自始至终,朱小玲并没有任何背叛康嘉南的想法,她只是想找个能把话说到心里去的人解解闷。她是想过要报复康嘉南,但不会用偷情的方式。关于这一点,刘凯在一次借酒撒疯的试探中早就明白了。

这件事发生在康嘉悦搬出蓝戈圣菲的前一天,他们在一家酒店的东南亚餐厅吃饭。那家餐厅的设计很有情调,餐桌不是中餐厅用惯了的大桌椅,有点像是酒吧里的软座,可以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吃,也可以面对面看着对方的眉毛鼻子吃。

不知道刘凯是不是故意的,他把自己喝高了。在这样暧昧的环境下喝多了,有些事情的发生也就不足为怪了。刘凯醉眼矇眬看着朱小玲,看得她有些发毛。朱小玲嗔怪他说:“你干嘛喝那么多,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刘凯说:“酒不醉人人自醉,那是因为你坐在我对面。”朱小玲说:“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下次别想让我再来。”

刘凯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朱小玲说:“什么怎么样?”刘凯说:“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难道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吗?”朱小玲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心想再让他说下去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难听的,于是正色说:“刘凯,虽然我跟你很谈得来,但我们之间只能做朋友。”刘凯笑着说:“当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了很多事,他会希望得到更多东西,而不仅仅是聊天。”

朱小玲有些难堪,低垂头沉吟着。刘凯突然起身坐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小玲,既然我们可以这样坐在这里,我们也可以做很多事,只有我们之间知道的事。”朱小玲的脸刹那间就红了,这种红不是出于羞涩,而是出于愤怒。她挣脱刘凯的手站起来,很自然地在他脸上扇了一下。刘凯看起来有点吃惊,也有点后悔,还有点没面子,就坐在那里呆滞地看着她。

朱小玲用很低沉的咬牙切齿声说:“刘凯你是个混蛋!”说完就一个人走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总是犹豫不决的刘凯对朱小玲彻底死心了,他觉得他没有什么好再担心的,他现在可以对朱小玲做任何他应该做的事。既然刘凯半真半假的感情攻略不再发挥作用,他就要打出另一张底牌。

李芬哪儿都不想去。林海涛把她堵在家门口后,对她的欺骗伎俩非常生气,当场发脾气说再也不想见到她了,让她立刻滚,有多远滚多远。李芬知道他不要她不管她是不可能的,但照目前的样子,林海涛肯定会把她晾一段时间。

在家里愁眉苦脸过了两天,李芬是什么心思都没了,所以她接到刘凯的电话后有些吃惊。她知道刘凯跟朱小玲过去的那段往事,也听朱小玲说过刘凯回来找她的事,但李芬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暗中恢复了交往。

刘凯却知道李芬最近过得比较烦。很明显,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朱小玲在闲聊中说出去的。李芬就是刘凯的那张牌。刘凯想,李芬这张牌不用就算了,要用就一定得用出惊人的效果。

起初李芬不想见刘凯,她想也许刘凯是想跟她套点朱小玲的事,不过刘凯一句话就让她就范了。刘凯说:“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你们被卖的内幕消息吗?”李芬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人知道她的那段经历,当场就傻眼了。

李芬是怀着一腔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一家茶楼的。这家“品苏杭”茶楼没有片面追求台位的数量,而是用竹栏和各种花木把桌位隔开,这样一来,每张茶台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再加上那种花木蓊郁的隔断效果,人一坐进去就形成了一派自己的小天地,谈点什么事非常方便。茶楼在营造品茶氛围方面确实花费了一番心思,通往二楼的楼阶两侧各有一个假山水池,上面架着水车,清水不断从转动的水车里哗哗流出来,水流声悦耳动听,使安静的茶楼里显得更加清幽。水池里养着很多鲤鱼,多以金色和红色为主,鲜艳的颜色加上悠然自得的游姿,看起来相当赏心悦目。

刘凯本来是想上二楼开个包间的,但在走过那些用水墨写在半扇形宣纸上的苏堤春晓、平湖秋月、曲院风荷之类的门牌时,他突然之间改了主意。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在包间里做得隐秘一点,但有些事情却可以在半公开的状态下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压力。

李芬坐下后就在心里犯疑,心想这里的台位隔得再远也不方便说那种事吧?以前她跟朱小玲、沈春雪经常去一些消费场所,嘴里没大没小开的玩笑其实也都算不上什么秘密,每次用的还是包房,现在要说的可是她的隐私,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李芬忍不住白了刘凯一眼。

刘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在服务小姐上了茶和几款精致点心后还是不出声。李芬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刘凯吹了吹面前的茶:“你别误会,我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李芬说:“什么真相?当初我得罪谁了吗?我都没有得罪谁,怎么会有真相?”刘凯说:“你确实没有得罪谁,但你是代人受过。这件事其实是另有目的,对你而言是误伤,但这种伤害有时候却能够害你一辈子。”

李芬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遭遇会与朱小玲有关。

事情还是得从阿苴说起。阿苴是个虚荣心和嫉妒心都非常旺盛的人,早就盘算着要修理修理比她受欢迎的朱小玲,所以她与一个经常来这里洗头的小混混打得火热,通过这个小混混想出了一条计策。

那天晚上,阿苴假借自己生日有个老板帮她“搞活动”,死拉硬拽着朱小玲和李芬去玩。她们在店外搭了两辆摩托车,其实都是那个小混混找人特意等在那里的。上车前阿苴说了地址,拉客的摩托仔说有条近路,可以少算她们一点钱,因此当摩托拐进一条既破烂又冷清的小街道时,朱小玲和李芬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没有出声。摩托驶出那条街道后,前面实际上就是一片长满荒草的山坡。过去那里是一块乱葬岗,由于是公认的属于地段偏僻风水也不好的“阴地”,附近的城中村没有扩建到这里来,形成了一个近似被楼房半包围着的荒凉处所,只有一条高速公路从它的另一面经过。

到了这个时候,朱小玲和李芬再蠢笨,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阿苴倒一点也不惊慌,事情本来就是她做的,她慌什么?她只是进入了自己之前设计好的角色,任由一个人将她扑倒在地,假装害怕地娇声呼喊着救命。还没喊几下,嘴巴就给捂紧了。朱小玲跟李芬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草丛里早就埋伏着不止一个人,分别抓住她们往草丛深处拖走了。她们倒是真心实意地喊着救命,但一来地处荒僻,二来那些人的力气大,不久便被弄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事情的残酷不言而喻。本以为是做戏的阿苴和李芬一样,都被那帮人强暴了。这当中,只有朱小玲比较幸运,她趁着抓她的人不注意,滚下山坡跑上高速公路逃走了。只是到了现在她还不知道,那是别人故意放她一条生路的。

阿苴与李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们很快被卖给了一家卖淫组织。

这当中的大部分情节,李芬其实是知道了的,因为被逼着接客人时阿苴自己曾哭着告诉过她。只是她没想到朱小玲能够逃出魔爪不是幸运,而是一开始就被设计好了。

李芬目瞪口呆了半天才说:“你编故事,我不信。”刘凯说:“我骗你有用吗?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李芬六神无主问:“为什么?”刘凯说:“为了朱小玲,这是康嘉南指使人做的。”李芬还是不信,喃喃自语:“为什么……”这样说了几遍后,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似乎相信了这个离奇的故事,因为她用反证的方法得出了结论。

李芬得出的结论与康嘉南对她的态度有关。康嘉南一直不赞成朱小玲再跟她与沈春雪玩在一起,可能沈春雪还好点,至少康嘉南对她还是比较和气,但对她李芬,康嘉南不仅不和气,反而还有几分抗拒。尤其是李芬到朱小玲家里玩,只要碰到康嘉南,他的脸上都会非常不自然。

但这并不能说明她的猜测就是对的。李芬这段时间屡遭挫折,也学会自己想些事了,所以尽管心里是活了些,脸上仍然是云山雾罩。

刘凯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还有什么一时想不到。刘凯说:“你不要奇怪,康嘉南那样做,其实就是想把我从朱小玲身边赶走。”李芬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只能带来坏消息的不祥之人。

刘凯说的并没有错,为了朱小玲,康嘉南确实动过其他的念头,不过事情发展到最后是完全失控了。康嘉南希望能扫清朱小玲身边的一切障碍,这障碍自然主要是刘凯。康嘉南是老板,只要他有点想法,下面的人不知道则已,知道了能有不想方设法去帮他排忧解难的吗?欧阳文俊得知他这个想法后,他的思路就是找一帮混混把刘凯赶走。

欧阳文俊说:“我前不久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说他跟道上的那些人有些交情,我请他出面摆平这事。”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感情挫败后,康嘉南对感情之事再也没有了耐性,对朱小玲是必欲得之而后快,于是把一切都交给了欧阳文俊,只是嘱咐他别闹出大事来。

欧阳文俊没有直接出面,通过那个朋友找到一个中间人,那个中间人又找到那帮混混。谁知这些人横生枝节,有了自己的打算。他们通过观察,利用阿苴这个工具,既成功嫁祸了刘凯,又自己做了一票买卖,可以说是一举两得。朱小玲逃脱后报警,就把刘凯牵扯了进去。刚开始朱小玲还是不想说的,但李芬和阿苴都失踪了,她也不敢再瞒,于是对警方说了“实话”,因为她明明听到一个歹徒要另一个歹徒别动她,她是留给刘凯享用的。朱小玲当时还问刘凯是谁,那人笑嘻嘻说:“你别装蒜了,你不就是他泡的那个马子吗?”既然话说得这样明白,朱小玲不相信他们口里的刘凯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刘凯也不行了。

刘凯也挺倒霉的。按理说这件事疑点重重,不会因为朱小玲的一句话就把他怎么论罪了,可他居然找不到时间证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出事的那段时间,他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等朱小玲,她托人带话说要他在那里等着,她有话要对他说。刘凯还以为她是想向他表白什么,一个人在那里美滋滋傻等了一夜,第二天他就被警方带走了。

刘凯没有被关多久就出来了,因为那个小混混很快落网,交代了事情的一些来龙去脉。警方在他们交易的地点附近没有找到那个卖淫窝点,也没有抓到那个中间人。刘凯出来后发现自己没工作了,朱小玲也找不到了。刘凯不知道,事情一出来,朱小玲就被康嘉南“保护”起来了。朱小玲从小就没经过事,这么可怕的事让她遇上了,康嘉南为她提供的“援助”自然让她感激,再加上对刘凯的失望,朱小玲等于是在落难中被康嘉南草草收编。这里边,康嘉南的雄厚财力也占了一大半因素,朱小玲毕竟没受过多少文化教育,并不是那种爱情至上的女人。

这后面的线索,都是刘凯自己东拼西凑慢慢想出来的,尤其是后来在勇哥手下做事,阴差阳错认识了当年那个办事的中间人,更是证明了他猜测的正确性。

那一次,勇哥跟另一帮同样吃黑饭的人有了过节,闹到最后,双方都怕把事情弄大,就请了一个人从中斡旋,这个人就是当时那个中间人。当初他看过刘凯照片,他不仅觉得刘凯这个名字耳熟,对刘凯这个人也有点眼熟,有过数次交往后,他便提起了这件事。刘凯并没有打算对康嘉南做什么,恰恰相反,他还有点感激他。要不是康嘉南导了这么一出戏,他刘凯今天可能还在干苦力,就算混得再好也只是个小工头。他在被关押的那段日子,认识了一个叫老狼的人,后来经老狼的介绍又认识了勇哥。这位勇哥,就是阳光娱乐城的幕后老板,黑道白道都有些背景。

事实上,朱小玲上次去的那个地下赌场,并不是单单赌钱那么简单,他们还有目的地引一些有钱的女人上当,然后用各种手段威逼她们花钱“消灾”。比如他们那些提供某种服务的豪华包房,其实满布着针孔摄像头。

朱小玲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这个刘凯已经知道了。当然他们若真的是要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跟那些小帅哥发生关系,跟你用某些手段去强迫做出来的事,效果还是不一样的。前者容易心虚,花钱买下半辈子的平安生活就很爽快;而后者被逼急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对他们这些从事涉黑工作的人来说,安全问题还是很重要的。

刘凯一个人把话说完,发现李芬已经没有最初的那股紧张劲了,她就那么一脸沉静地望着他。刘凯说:“你还是不信?”李芬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刘凯说:“既然你觉得难以接受,那就冷静几天再说吧。”李芬说:“你想要我做什么?”刘凯说:“不是想要你做什么,而是咱们合作,把过去受过的委屈挣回来。”

李芬抬起目光,越过对面刘凯的头顶,也越过了那些花花草草和竹栏杆。她的目光是虚远的,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仿佛能看到未来的一幕幕生活片断。她就这样望着前面的空气,嘴里生硬地问:“怎么做?让他家破人亡?”

刘凯感觉,她面对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人。

王志远接到丽姐的电话,心里竟有几分久违的亲切。此时的丽姐在他心里是过去那种生活的一个见证,也是这么多年来缠绕在他生命中的一条纽带。王志远天生就对女人恨不起来,以前就有人看过他的手相,说他的感情线纠缠不清,这一生都会命犯桃花。

丽姐问他是否有空,王志远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便直接问她有什么事。丽姐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问他现在在哪里,她过来接他。王志远报了方位,就站在人来车往的街头发愣。

为什么接过丽姐的电话后,会有那种很熟悉的亲切感和温暖感呢?王志远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回答起来说难就难、说容易也容易的问题。一个人若是特意想回避问题,那么解决再容易的问题也会变得无比艰难。

站在纷乱的街头,王志远突然看清了自己。他之所以这也不想做,那也不想做,原来在下意识里,他知道自己还是会有退路的。人活四十多,他几乎是把人生最宝贵的20年献给了那份事业,现在让他从头再来,去重新开辟一个陌生的新事业,他真是没有那份勇气和信心了。所以,他在等待着有人把他像寻找丢失的东西一样给重新找回去。

丽姐很快就到了,快得令王志远有些难以置信。按照过去对她的认识,他想她一定早就在附近了。于是,关于丽姐过去的无数印象,令他从那种旖旎的幻想中清醒过来,难以决定是不是要上她的车。

丽姐从车里探出头,颇带幽怨地说:“上来吧,还愣着干嘛?”她的脸乌青发亮,有些地方还有臃肿未消的血痕。王志远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赶紧一猫腰钻进了车内。

丽姐看上去有点嗔怪的意思:“你怎么还恨着我呢?”王志远半天才说:“你这是干什么?”丽姐委委屈屈说:“你肯定还以为是我自己弄的吧,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话没说完,她就趴在方向盘上,像个小女孩一样抽泣起来。

这是丽姐第二次在王志远面前落泪,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决定了以后都要用这种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对付他,因此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不出声,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丽姐哭了一会儿,或许自己觉得没意思,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丽姐抽出车台上的面巾纸,一把一把擦着眼泪。王志远又问:“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丽姐说:“你还说呢,她已经帮你出气了,你也用不着再恨我了。”王志远说:“你什么意思?”丽姐说:“她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小鸟依人、楚楚可怜是吧?你不相信她竟会叫人来教训我?”王志远似乎才转过弯来,显得有些口吃:“你是说……春雪?”丽姐顿时发火:“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

王志远说:“慢着,她为什么要找人打你?她到哪里找来的人?她都不认识谁。”丽姐说:“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你丢了工作的事。”王志远这下大吃一惊:“她知道了?”丽姐又气又好笑:“你……你就瞒着你自己吧,这么大的事,她能不知道吗?”王志远像是受了打击,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喃喃自语说:“不可能,她从来没跟我说起过。”丽姐冷笑:“人家这才叫有心机、城府深呢,连你这个枕边人都看走了眼,不知外面蒙蔽了多少人。”王志远说:“我不会相信的,你说的话总是真假难分。”

丽姐按捺住火气:“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男人呢,你不知道,她都背着你出去做事了。”王志远脸色铁青,什么话也没说。王志远在某些方面思想保守,身上有顽固的大男人主义,突出表现之一就是认为男人养女人天经地义,若是自己的女人出去抛头露面挣钱,对他来说是很没面子的事。丽姐知道这一点,沈春雪也知道这一点,因为每次沈春雪想在外面找个事做,王志远表面上打马虎眼,心里那是坚决不同意的。但沈春雪对这一点的严重性估计得略有不足,所以才会在目前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出去工作了。

丽姐这种从不缺钱的单身女人,身边向来也不缺少男人,但她对王志远也是用了一点真情,她甚至想过要给王志远开一家公司,然后自己就如他所愿回归家庭相夫教子。不过,丽姐精于算计,从来不做投入成本太大或者成本有可能收不回来的买卖,除非王志远真的对她死心塌地,这种事情才有可能发生。

王志远尽管不相信丽姐的那张尖刀利嘴,但也知道世界上有无风不起浪这一说。从另一个侧面来说,丽姐若真要挑拨离间,这种事回家一问沈春雪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志远心知,丽姐还没傻到这个程度,所以他觉得她的话还是可信的,就算嘴上说不信,他心里还是信了七八成。

丽姐说:“男人太托大是会产生后果的,往往被最爱的人伤得最深的都是男人。”王志远说:“你别扯远了,不是说被打了吗,到底怎么一回事?”

丽姐于是把事情说了一遍,不过话到了她嘴里,都是反着出来的。丽姐说她是跟一个朋友出去应酬时碰巧发现沈春雪在那里做事的,沈春雪当场威胁她要为王志远失去的一切付出代价,很快就叫来帮手打了她,她那个朋友想保护她,也被群殴挂了重彩。丽姐知道怎样避重就轻,所以没有说那是家没什么档次的茶餐厅,一般来说她绝对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丽姐也知道如何避轻就重,特意把自己跟那个男人的关系说得有些暧昧,想要让王志远知道她不是没有男人可以选的。

可惜王志远根本就没有过多注意她话里的玄机,听完她的话就叫停车,丽姐一停车他就抬抬屁股走人了。

王志远第一次大白天就回了家,沈春雪听到他开门时还有些吃惊。王志远一般回家都不会敲门,而是自己拿钥匙开的门。沈春雪也曾经疑惑过,后来还算是想明白了,这敲门和自己开门意义就是不一样,自己开门证明了他已经把她这里当成了家,这是每个心里装着家的男人下意识的习惯。想通了这点她非常高兴。有时沈春雪估计王志远快回来了,就凝神听他的脚步声和门外响起的钥匙碰撞声,然后趁着王志远还没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突然把门打开,给他送上一个甜甜的亲吻。这次听见了王志远开门的声音,她却半天也没有反应,心里竟有些不安的感觉。

沈春雪已经不再去祥伯的茶餐厅上班了。小白菜掌掴丽姐,是一向以和为贵的祥伯开了一二十年的茶餐厅里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丽姐吃了这样的大亏,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立刻就报了警。由于祥伯在那一带很有声望,接警人员就从中调解,建议双方自己协商解决。丽姐也不想“二进宫”,因为上次她在街上打沈春雪已经在另一派出所做过笔录。协商的结果,就是祥伯赔偿医药费,开除小白菜。丽姐非要开除沈春雪,但大家都说沈春雪没有动手,所以祥伯不同意。沈春雪是自己要走的,一来小白菜为了她弄得丢了工作,她也不能在这里安心做下去;二来她深知丽姐的为人,要是她不走,丽姐还是会想其他办法找麻烦,到时候她怕更对不起祥伯。

王志远进来后也不吭声,沈春雪问:“老公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王志远望着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忍责备她,微微笑了一下:“没事就早点回来,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沈春雪说:“老公你累不累,我给你按摩按摩?”王志远说:“按摩是要用劲使力的,会对胎儿不好。”沈春雪说:“没事,我就给你揉揉太阳穴,老公你赶快躺好。”

王志远和衣躺在床上,头枕在沈春雪身畔,沈春雪则靠在床头,纤柔的食指轻轻在王志远的穴位上旋转着。这两年来,她在发廊学到的一点皮毛功夫一直没有落下,王志远也愿意让她在他身上敲敲打打,还说老婆的手就是比外面小姐的手温柔,因为老婆的手不是手,满手都是爱,而小姐的手纯粹是在做事,因为她们眼里只有钱。逢到这时候,沈春雪就要狠狠掐他几下,两人总会嘻嘻哈哈打闹一阵子。

这一次两人都没说话,一个闭着眼装睡,一个就忙着手里的事。沈春雪感觉,有什么东西阻隔在他们中间,像一堵透明的墙,尽管看不见但存在着。王志远有个很不一般的毛病,不说话就表明他在生气。平时,王志远心里有再大的烦恼,也不会向她诉苦,该打情骂俏的时候照样满嘴荤话,但只要他不出声了,那就相当于一种惩罚了。王志远从来不会当面发火,不说话已是他发火的最大体现。什么叫不怒自威,这就是!不过,这种情况多半都是在工作场合中出现,王志远很少把它用到家里。

沈春雪乖觉地感到了王志远心里涌动的情绪,因此没有东拉西扯来缓和气氛,只是把讨好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王志远是个心软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女人,他永远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分。沈春雪的沉默,很快就让他的柔情和同情心开始泛滥了。

王志远挪了挪身体,心里叹了口气。这一声叹就直接转化到了说话的语气里:“宝贝啊,你没有什么话问我吗?”他本来是想说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但话到嘴边却临阵换将了。其实对沈春雪来说,如果她够聪明的话,这两句话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沈春雪说:“老公你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我知道有些事你想跟我说的话你就会说的,你不说的我也不去关心,那肯定都是你们男人自己的事。”王志远笑了起来:“我家里养了个小滑头,我现在才知道。”

沈春雪见王志远不像刚才那样令人望而生畏,捧着他的脸又拍又打:“是啊,我这个小滑头没人关心没人疼,可怜死了。”王志远说:“你还没人关心没人疼?你老公我才可怜,天天在家里受你的欺负。”沈春雪说:“你什么意思啊?”王志远大口叹气:“宝贝你好乖的,以后别去外面做什么了。”沈春雪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王志远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从丽姐那里听到了什么。丽姐吃了亏后不在王志远面前搬弄是非,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沈春雪只让自己愣了一秒钟,脸上就重新有了笑容:“老公你放心,我不会去哪里了,我就呆在家里,我要把小小王志远好好生下来。”

王志远把她抱入怀中,用自己的脸贴紧沈春雪的脸。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有问什么,就那样暖着沈春雪娇弱的身躯。很多时候,男人不会在乎事情的对与错,但肯定在乎你有没有一个正确的态度。

这是很奇怪的一种现象。王志远很少责备沈春雪,沈春雪也很少为自己辩护,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能够找到原谅对方的办法。任何的误会和纠葛,也只有在这种亲人般的感情中是不需要多余的解释的。

李芬决定跟命运赌一把。在听了刘凯的计划后,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刘凯不让她把话说出来,刘凯说:“你先想一下再说,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是拒绝了就不可能再给你了。”李芬觉得奇怪,就算刘凯有仇报仇,想让康嘉南付代价,为何一定要向朱小玲下手?但刘凯抛出的诱饵让人心动,如果这里边没有牵涉到朱小玲,她当然愿意答应他,这样既能出口恶气,又能早点摆脱她自己目前的困境。

李芬回到家里,看到躺在床上的李母,想到林海涛的无能,她对朱小玲的怨恨慢慢浮现心头。她想,康嘉南是毁了她的人生,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朱小玲。现在,他们男财女貌过着什么也不用愁的奢侈生活,她的人生却已经快要在风雨飘摇中走向末路。刘凯阻止她开口拒绝,看来是极有远见的,她对朱小玲的一点善意纯粹是出于一种愚蠢的本能。刘凯要向康嘉南讨回公道,那她李芬比他更有资格这么做。

这天下午,朱小玲接到李芬的电话,对她突然主动联系她感到意外。最近这段时间,她们几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很难碰到一块儿去。其实原因也简单,李芬不愿出门,沈春雪后来又闹着上什么班去了。电话里,李芬发牢骚说她现在烦得要命,朱小玲表示自己也烦,李芬便提议找个地方消遣一下。

朱小玲立刻说:“是应该聚一聚了,叫上春雪吧,我们去吃‘湘里湘情’的剁椒鱼头王。”李芬说:“人家还在上班哪,你也不看看时间。”其实,李芬早从柳柳那里知道沈春雪不在茶餐厅做事了,她不清楚朱小玲是否知道,随口那么一说,朱小玲果然消息不太灵通:“也是,大下午的,离下班还早。”李芬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到时候再看她愿不愿过来。”

朱小玲做梦也没想到,李芬带她去的地方是阳光娱乐城。朱小玲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李芬说:“阿涛带我来过,这里有个地方非常热闹。”如果不是李芬看上去对这里相当熟悉,并且还说除了夜总会另外还有很多好玩的去处,朱小玲真的要怀疑她的动机。

进了娱乐城,李芬走的确实是另外一条路,跟去夜总会的方向完全不同。在走廊尽头,一个小姐等在那里为她们带路。随后朱小玲发现,她们虽然走进了一条地下通道,但没有那种阴森恐怖的气氛,到处都是灯火,像充满阳光一样敞亮,而走廊的装饰色都是大红大紫,中国人觉得最富贵的颜色。

朱小玲不知道李芬捣什么鬼,但看情形肯定不像是开玩笑。小姐一路上对她们毕恭毕敬,不时回头用微笑示意她们继续前进,举止间显得极有职业素养。朱小玲这才注意到,她的打扮跟夜总会那些袒胸露背、衣料能省则省的服务小姐不一样。

转弯后再转弯,去路被一堵墙拦得死死的,墙上只挂着一幅垂及地面的巨幅长卷山水。朱小玲正发怔,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小姐对着空气说了句什么,那幅画自动上卷,那堵墙像是阿里巴巴喊过芝麻开门一样哗啦分开。

朱小玲平常不怎么看电影,若是有这个爱好,她就会发觉眼前的一切唯有电影中才能出现。门后确实如李芬所说是一个热闹的世界,只是这种热闹不是夜总会那种吵得要死的热闹,它看上去人头攒动却又秩序井然,它本应人声喧哗却又寂然无声——除了不时响起某种转盘转动的咔嚓声和一瞬间爆发的或沮丧或疯狂的短促喊叫。

这是一个地下赌场,从进入地下通道始,里里外外都有电脑监控。小姐刚才是对着一个隐蔽的摄像头发话,里面的工作人员便把伪装成墙壁的门开启了。

门一打开,李芬也看到朱小玲眼里骤然跑出来的怯意,她用轻松的口气说:“你不会连这点场面都没见识过吧?你不用想太多,我带你是来玩的,不会打你钱包的主意。”朱小玲还是好面子的,尤其是后面还有个小姐跟着,她紧张地笑了笑,跟着李芬进去了。

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上。

李芬把朱小玲带到一张赌桌上,让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是最简单的赌法,押大还是押小,然后转盘给你一个最快的结果。朱小玲看到围在桌边的那些女人似乎都有点不在状态,运气也不怎么好。她看了几次后,有点不耐烦了,无意中回头看,那个陪同她进来的小姐已不见了,就像一滴水消失在这群芳园中。

这时,李芬碰了碰她,示意她也试试。李芬不知从哪里给她弄了一堆筹码,朱小玲不好意思说自己没玩过,懵懵懂懂把它们推到一边。李芬把一个眼神递给那个操盘的帅哥,对方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朱小玲的随便一拨拉,居然让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般押对了。接下来李芬还是让朱小玲自己押,意料之外又都赢了。

李芬说:“赌场无贵贱,新人称大王,你现在就是个新人王,赌运都在跟着你转呢。”朱小玲没想到自己的手气那么好,脸上笑得合不拢嘴。其他的女人有小心点的,看她连番押对,开始唯她马首是瞻;也有一些心高气傲的女人偏不信邪,老是跟她对着来,她押大她们就押小,她押小她们就押大。无奈朱小玲的手就是硬,招招不落空,弄得她们怨天咒地。

玩了十几圈下来,朱小玲保持着至少八成的命中率。其实不难找出其中的规律,当朱小玲这边跟过来的筹码很大时,十有八九就会输,只是这种情况不是经常发生,所以基本上也没人在意。李芬也不时跟着朱小玲下几注,不过她的神情始终有些心不在焉。朱小玲越玩越兴奋,直到李芬暗中拉了拉她,她才有些意犹未尽地离开那张赌桌,换筹兑钱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赢了一万多块。

朱小玲有些不知所措,那堆钱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仿佛是块会烫手的山芋。朱小玲不是没见过钱,但这时表情就像是在发梦似的,因为这是她这辈子靠自己“挣”得最多的一笔钱,而且来得既快又容易。

朱小玲说:“这些钱我不要,会害死人的。”李芬也小有斩获,收起自己的钱说:“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还嫌它们会咬手?”朱小玲说:“他们这里做的不是正当生意,有问题。”她隐约明白了以前刘凯要带她来做什么,不禁有点惋惜他还是不走正道,此刻心里充满失望。

李芬说:“人家做什么生意是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说完又取笑她,“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你跟康嘉南有没有什么问题呀?”朱小玲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开始有点不是滋味,她现在对康嘉南对刘凯都有说不出的怨。李芬拍打着手里的纸币:“你从没下过赌场,运气这么好是很难得的,不多玩两把太可惜。”

朱小玲想说什么,她已经扬起手叫来了一个穿梭于赌场里送各种免费饮料的侍应。李芬给自己拿了一杯饮料,顺手也给朱小玲拿了一杯。李芬喝了一口饮料后对侍应说:“我们要个安静点的地方。”那个英挺的小男生微笑着点头,把她们往里让。朱小玲看到李芬自顾自往前走了,只好拿着饮料快步跟上去。

侍应在一扇门前停下来,轻轻敲了一下,然后门从里面打开。与之前的墙壁分开展露出一个崭新世界相比,这一次的芝麻开门更令朱小玲惊讶。门后是一个富丽奢华的空间,比外面的大厅要气派许多。一张大转盘赌桌放在室内正中央,旁边只坐着寥寥几个女人。

李芬心知那些女人都是用来凑数演戏的,不动声色说:“进去啊,里面又没有吃人的东西。”朱小玲笑了笑,她不是没见过奢华的场面,而且连李芬都敢踏足的地方,她怎么会畏手畏脚?朱小玲吸饮着饮料,故作镇静地跟随李芬走了进去。

朱小玲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那杯饮料,就是这个房间,会成为她今后挥之不去的噩梦。

事情用不着过多地赘述,反正朱小玲自从喝下饮料之后,就是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完成了一次次“壮举”。事实上,在她后来的回忆中,她究竟有没有做过此类“壮举”都值得怀疑。反正等她彻底清醒过来,她和李芬都被“请”到了一个安静的休息室里,周围站着一排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

朱小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清楚这已经不是吃素的阵仗。朱小玲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想干什么?”见她开了口,一个长得相当威武的中年男人脱去西装上衣,随手交给旁边的一个人。朱小玲不看他还好,这一看竟吓了一跳。这个穿着雪白的衬衣、打着深色领带的中年男人,胳膊下面竟然夹着一把手枪。

中年男人的口气非常温和:“两位能够光临这里,我们非常荣幸,希望你们在这里玩得尽兴。”客套话说完,他话锋一转,“请问你们准备用什么方式结账呢?”朱小玲不解:“结什么账?”中年男人笑着说:“不好意思,可能是两位今晚运气不怎么好,在这里输了点小钱。”朱小玲见李芬总不吭声,只好挺了挺胸问:“输钱?输了多少?”

那男人伸出手,刷一下在她们眼前抖开两大张纸。朱小玲一看,几乎气得晕过去。那是一张欠条,上面以她的名义白纸黑字写着欠了该赌场五百万之多,而且下面还有她的拇指手印。朱小玲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拇指,上面果然还有些残留的红印泥。

旁边的李芬装模作样哀号了一声,然后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朱小玲知道被他们算计了,她的本性向来就是直爽的,只是平时隐而不露,其实很容易被某些突发事件激怒。此刻的她就浑身热血上涌:“你们这是栽赃骗人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在这里赌过什么大钱。还有,我觉得你们的饮料也有问题。”听到她如此叫嚣,所有的彪形大汉都朝着她微微侧身,一束束不怒自威的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

那个男人好像涵养功夫很好,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这位太太,有没有赌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我们这里有严密的监控录像,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拿出来让你看看。至于其他的事,如果你没有证据,最好就不要乱说。再说了,假如不是你们自己愿意,我们又怎么能知道两位的大名,何况这上面还有你们自己按的手印。”

朱小玲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可让那些逼过来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这时,旁边的李芬悄悄扯了她一下,那意思是让她少说点话,要不然会吃眼前亏。朱小玲在这么多男人形成的气场里,深感自己犹如一叶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除了嘴硬身上的其他东西全都不硬。经李芬这一提醒,她忽然就想到了刘凯。

朱小玲说:“我认识你们这里的刘经理,我要见他。”那个男人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然后打了个哈哈:“难怪你们有恃无恐,原来有刘大经理撑腰!既然你有要求,看来我们还是行个方便最好,谁叫那小子现在是老板面前的大红人呢。”他挥了挥手,那些人鱼贯而出,整个过程一点声音也没有,显然平时都是训练有素的。等那些人出去以后,中年男人请她们稍等,随后慢慢穿上西装上衣,出去时随手也把门给关上了。

朱小玲一见他们出去就捅了捅李芬:“都是你,没事干嘛带我来这种地方?”李芬愁眉苦脸说:“我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跟阿涛来过几次,从来都没事的。”事到如今,再互相埋怨也没有用,朱小玲本想问问她到底“欠”了多少钱,但是心里满腔的不痛快,便懒得理她。朱小玲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却发现外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大汉。见她想要出来,两人很自然地把手伸进西服里面,那样子好像是准备掏枪,朱小玲赶紧缩了回去。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刘凯终于跟随那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朱小玲见到刘凯,急切地想把事情跟他说一遍,但刘凯向她摆摆手,示意她少安毋躁。刘凯没有立即跟她们打招呼,而是一口一个华哥对着那个男人说:“华哥,她们确实是我的熟人,你看有没有办法帮帮她们?”那男人摇摇头说:“刘老弟,我已经把事情都跟你说过了,这里的规矩你老弟又不是不知道,你别让老哥我难做呦!”刘凯还没有说话,朱小玲站起来抢过话说:“你别光听他一个人说呀,他们肯定是对我们做了手脚。”刘凯瞪了她一眼,全然没了往日的柔情。朱小玲心里一愣,刘凯已经恭恭敬敬转向那个叫华哥的男人:“华哥,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到外面去谈吧。”

朱小玲懊恼地看着他们离开,气呼呼重新坐下来,她没好气地踢了李芬一下:“哎,你是木头啊,怎么半个屁也不敢放。”李芬却显得比她要冷静得多:“你没见你那个刘凯在使眼色吗?该说的他都会说,该做的他都会做,你这么沉不住气,还不是给他添乱!”朱小玲觉得她说得也有理,但却不肯输口:“你懂什么,难道你比我还知道他刘凯是什么人?!”

两人枯坐了很久,时间长得朱小玲几乎失去了耐性。就在她想要大喊大叫的时候,刘凯独自走了进来,对她们冷淡地点了点头:“走吧,我送你们出去。”朱小玲想问什么,但刘凯不给她这个机会,转身就先迈步走了。

三人来到娱乐城外面,刘凯这才恢复了他平时对待朱小玲的神情。他先是安慰说她们受惊了,然后才有些阴郁地看着朱小玲:“华哥看我的面子,才好不容易肯放你们出来,不过关于那笔钱,他还没有松口。”朱小玲早就忍了一肚子气:“你们这就是恶意敲诈,我不怕。”刘凯看上去急了:“我的姑奶奶,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呢?这事跟恶不恶意、敲不敲诈完全没关系,他们就是做了个套让你们钻,你钻了就得由他们牵着鼻子走。”朱小玲说:“你自己都这样说了,事情不是明摆着吗?”刘凯说:“事情是明摆着,可它不是这样说理的啊,你想想,人家就靠做这种事吃饭的,肯定有人家的手段。你要是不乖乖听话,你在明他们在暗,随便做点什么手脚,就够你受的了。”

李芬插嘴问:“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刘凯说:“你们以为不理他们就行了,这是极端错误的想法。我知道他们的一些手段,你们如果不肯就范,你们的家人朋友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轻则伤害身体,严重的命都丢了也说不定。”朱小玲张口结舌:“你们……他们……”刘凯说:“你别想着说理了,干这一行本来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他们不知道这是犯罪吗?知道。知道了还要干,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很多人都是这样,没碰到他们就万事大吉,碰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花钱消灾,毕竟命比什么都重要。”

朱小玲最后一点想要报警的念头也给打消了。刘凯说得没错,就算报了警又怎样,像这样的亡命之徒,事后肯定会找她们算账的。这世上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你怎么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会把枪顶在你脑门上?

刘凯说:“你们先别急,既然你们是我的朋友,等我向上面说说,我想他们会卖个面子给我的。”朱小玲听了这话,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你一定要帮我们想办法,我们就只能靠你了。”

李芬转过头,脸上的神情显得有点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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