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凡夫俗子,或是天之骄子,总是没几个人喜欢“输”的感觉,只是输的后续不同而已——对于俗人来说,他们大多数会有自知之明自闭其短,甚至拒绝再进行同类的活动;而对心胸高傲的人来说,他们会想尽办法反败为胜,直到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为止……而莫逆之交也常常就是在如此的争斗中形成的。
而齐衍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淡淡的虚汗,可是眼底的坚持却毫无松弛。
可惜的是,雪梨尔并不是那容易妥协的人,没道理别人要求她怎么她就必须照做。“不!我不想下了。”
来一盘是手痒,来两盘可能就要了她的命了,不来,坚决不来……雪梨尔重重的摇了摇头,身子也在摇晃的过程中挣脱了他的钳制。
“雪儿,再来一盘!只一盘就好!”齐衍的身子霍然间下地,“腾”的几下就挡在了雪梨尔的身前,而放在身侧的双拳也一松一紧的反复变换着。
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但却依旧通过眸光深深传达了自己再下一盘的意愿——这样子的齐衍,让人看起来觉得他就像是个倔强的小孩,如果不不争个输赢就誓不罢休。“雪梨尔,你就再和衍下一盘吧!”邵冠宇也开口劝道,之前那盘看得不是很过瘾。
一抹自然的笑意涌上嘴角,就在两个男人以为她已经答应的时候,雪梨尔却吐出了一句话,道,“不下了。说实话,我讨厌下围棋,今天下了一盘就已经够多了!”
要不是齐衍再次突然来访,而她自己也想暂时摆脱秀儿多余的泛滥同情心,她也不懒得在这里用这种红方式消磨时间了。
而且最重要的,她一直认为下围棋花费的时间多耗损的体力多损伤的细胞太多呆坐的时间多……总之,好像这围棋根本就没什么好处!
“你讨厌下围棋?!”
“你讨厌下围棋?!”
这句话让两个男人同仇敌忾了,就像是猛的吞咽了一颗生鸭蛋,两张俊脸上的表情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因为雪梨尔的话不再是关于输赢的问题了,而是攸关男性尊严的问题。
她讨厌的东西都能下赢,那如果她喜欢的东西,那不就是等于天下无敌吗?!“你讨厌它,怎么还能下的那么好?!”
这算是讽刺吗?齐衍低头觑向眼前无辜的容颜,她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贬低的意思,仅是张着一双溢满疑惑的杏眸来回巡视着两个男人脸上的神色。
“冠宇,齐衍,你们怎么了?我说我讨厌下围棋,这样,真的很奇怪?”雪梨尔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他们的思想。
她讨厌就讨厌了,他们干嘛还是那么大惊小怪,还留下那么呆瓜的表情?
“咳咳!没人会在赢了对方的时候说自己讨厌这项技艺,尤其是还赢了那么多的时候,那会让人觉得你在故意嘲笑对方,而且……”也许是雪梨尔的问题缓和了两人怔愣,邵冠宇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开口了。“雪梨尔,既然你讨厌下棋,为什么还下的那么好?”
因为对于一般人来说,对于讨厌的事务人们总喜欢近而远之,有时候甚至一生都不再碰触——这是常理不是吗?
“哦,你说这个啊!……因为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你越是讨厌什么,就越要精通什么;越是害怕什么,就越要克服什么;越是厌恶什么,就越要装作喜欢什么……总之到了那个时候,别人就会以为你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天才了……”撩了撩飘之胸前的细发,雪梨尔蹙了蹙眉嘟哝道,“老天!我自己已经知道自己是天才了,干嘛还要别人认同?”
听到以上嘟哝的两个男人不由自主的开始嘴角抽搐,脸上的虚汗也一并冒了出来。
他们,真的再次见识道她的自大……嗯,这感觉,还真的挺怀念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摸了摸额际的汗渍,那画面看起来滑稽极了,可惜雪梨尔的身子已经晃出了暖阁的门口,一转眼就没了影儿,自然也就没什么机会来欣赏这精彩的一幕了。
“嗯,这才是真正的雪儿,对吧?”以前总以为她只不过是因为向不凡撒娇才说出的话,现在却开始不再如此认为了。
对上齐衍高深莫测而又复杂万分的眼神,邵冠宇自问没什么可以反驳的了,于是很认同的回了一句。“我想是的!”
接着,尴尬的气氛流转,尤其在两个大男人发现的动作和对方一致的时候,更是窘迫得烧热了脸,不过那诡异的气氛仅持续了几秒便被那去而复返的人儿给打碎了——
“冠宇,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雪梨尔的身子靠在门框上,身子有些轻轻的喘息。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回房继续补眠的,却发现自己好像还没问邵冠宇所为何事而来,于是只好就跑了回来。“呃?!”邵冠宇愣了愣,无意识的望了齐衍一眼,发现他也正用眼神在询问着。
“嗯,那个,我是代霜儿向你道歉的,我不知道她……”这样的话,听起来有些仍人难以启齿。
“……霜儿是谁?”雪梨尔剪掉其中的多余的部分,直接拎重点问自己想知道的。“霜儿……她是我的……她是国后。”眼神闪烁了一下,邵冠宇没有说傅霜儿就是自己的妻子。
虽然霜儿的行为俗礼上的是成立的,但是这样堂而皇之的让人送来那么两大箱孝衣——这在情感上,还是伤害了她……
“哦,她叫霜儿啊!”那国后的真实名字似乎更能吸引雪梨尔的注意,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一点都没有要生气的预兆,反而貌似思考的摸了摸下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你除了这事外,还有其他的事要说吗?”
如果没有,那她就要走了……又不是他的错,他没事干嘛道歉,发生的事情又不会因为道歉而消失,真是啰嗦的男人……
“咦?!”思绪跟不上的人总是喜欢发出一些单音节的字符。“雪梨尔,你难道不生气吗?!”邵冠宇面无表情的俊脸开始出现龟裂的现象。
那样的对待无异于被人当面侮辱了,可是雪梨尔怎么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还是你希望我生气?”就算她真的有生气,可也不会持续那么久的时间吧,她又不是天生的生气筒。
再说了,她可不会放任自己的情绪处于那难堪且难受的境地里,只要想着要怎么“回报”国后娘娘的大恩就已经够让她伤脑筋了,她是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理那有的没的……
“当然不会!”邵冠宇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心口的郁闷也因为雪梨尔这些特殊的论调给冲刷得定点不胜了,最后只好怏怏的说道,“雪梨尔,既然你不生气,那就算了吧!”
人家主角都觉得没什么,他在这里空操什么心?!简直是自讨苦吃,自讨没趣!唉,反正以后自己要多注意一点就好了,这次的事情正好引以为戒。
低头思考的男人再次抬头之后,才发现门边的身影就已消失。“雪梨尔,你……”
“她已经走了。”齐衍冷冷的吐了一句,身子迈至炕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双眸则眨也不眨的瞪着那残留在棋盘上的棋局。
对于齐衍的疏离,邵冠宇的无奈多余愧疚,“衍……我们明明可以像从前一样相处,你为什么要把两人的关系弄得那么僵。”说完,他的身子坐到了另一边,捏起一粒棋子苦涩的笑了笑。
“不一样的,国——主!”齐衍敛了敛眉,掩住眼底的眸光。“……还有,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过要保护她的,却没想到才第一天就食言了!思及此,齐衍凌厉的眸光直直的射向坐在对面的男子,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野兽气息。
“呃,好吧,我说……”自知理亏的叹了口气,邵冠宇平静的开口了。可是,他怎么说也是一国之主耶,可是为什么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跟个奶娃差不多,凡是都要跟大人解释得清清楚楚?
没过多久……
“南韶冠宇,你混蛋!”说好了称呼对方“国主”的,可是最后还是因为愤怒而破功了,而且还自动用了真名……。
秋水轩。
清晨,细雨时。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柳色参差掩画楼,晓莺啼送满宫愁。年年花落无人见,空逐春泉出御沟……”枯坐在窗前的雪梨尔,此时正无聊的反复吟诵着脑中不听话而出现的诗词曲赋,因为它们出现得还算颇为应景,因此她也乐得如此打发时间。
虽然她自己是在算不上什么“深宫怨妇”,但此时此景,独坐窗前凭栏细语,却也和那诗中所描述的情况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