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答应着去了,我这才举步走了进去。薛蟠和那青年男子已经坐了下来,赵言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那青年男子抬头打量着阁内的布置,轻声赞叹。薛蟠却呆呆地看着赵言,唇边溢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自然看得出薛蟠猥琐的念头,心里虽然觉得有些愧对赵言,但因为自己另有要事,只得先委屈他了,口中便朝赵言道:“子言哥,你坐在这个公子身边吧。”不待他推辞,就将他推到薛蟠身边坐下。
薛蟠笑眯了眼,凑到赵言脸上,眉开眼笑地和赵言说话。赵言很不高兴,只略微答了几句,但薛蟠却已经很满意,说得越发带劲。
我知道时候已到,薛蟠现在一心要结识赵言,自然不会再来理会我,便转头朝那皱着剑眉的男子道:“公子可是姓柳?名讳是湘莲吧?”
那男子吃了一惊,惊讶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记得我并不认识你呢。”
我听到这里,便明白他就是柳湘莲了,便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公子不必追问。我想说的是,柳公子,上个月你和一个姑娘定了亲,是不是?”
柳湘莲从位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我道:“你是什么人?这些事情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悠然一笑,缓缓道:“这并不重要,我要说的是,我曾在机缘巧合下与这位尤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知道那个尤姑娘美艳刚烈,定会是个难得的贤妻。与柳公子其实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呢。”
柳湘莲拧眉不语,我抬头望了望薛蟠,见他只顾盯着听到赵言看,丝毫没有注意我和柳湘莲,便很是高兴开心。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便起身开了门,接了李奇递进来的托盘,将酒菜一一摆好,斟了几杯酒,朝赵言道:“子言哥,你招呼薛公子身边吧。”薛蟠听了,连声叫好,眉开眼笑起来。赵言望了我一眼,我朝他努努嘴,赵言很是无奈,只得拿起酒杯敬薛蟠。
我便走回柳湘莲身边,含笑道:“尤姑娘本性善良纯真,只因她生活在权贵之间,人又是个极美丽的,妄想染指她的人不计其数。她自然不能公然地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对抗,便不得不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所以才会有泼辣不才的名声。其实她是极执着刚烈的,柳公子,其实她也算得上是你的未婚妻了,你心里若仍旧有疑惑,可以去与尤姑娘见一面。我相信,尤姑娘必能为你解惑,何必去问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呢?”
柳湘莲默然,我听到那边的薛蟠言语有些不堪起来,又见赵言一脸阴沉,额头沁出汗珠,心知他现在一定很不耐烦,便不愿再耽搁,望着柳湘莲,语重心长地说道:“婚姻一事,干系重大,柳公子,我希望你不要误信流言,错失佳偶,到时候,柳公子就算后悔也是来不急的。”说完,便朝薛蟠道:“你们两位公子慢用吧,我们就不打扰了。子言哥,我们下楼吧。”
赵言听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立刻站起身来。薛蟠很是不舍,但总算没有阻拦,我望了望正在沉思的柳湘莲,拉着赵言快步走了出来。
走到楼下,我从衣袖里抽出一块手帕,递给他擦汗。赵言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我心里有些歉疚,便道:“今天的事情委屈子言哥了。”说完,朝他深深一揖。
赵言脸色稍霁,拉着我道:“没事,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并不会觉得委屈。”
虾米?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近处赵言脸上的款款情意,听着他温柔的言语,心下一惊,他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一时心中慌乱,忙咳嗽了一声,走到厨房,取了一篮糕点,逃也似的出了楼。
我回到四合院,换了衣服,方才提着篮子走到大厅里。此时青梅已经起来了,我们一起用了一些糕点,才一起走到后院,散了一会儿步。青梅又烦困起来,我便送她回屋休息。
我坐在后院的秋千上,发了一会儿呆,实在不愿意再去想赵言刚才话语中的情意,心底里又仍然有些担心尤氏姐妹。虽然我在酒楼里说了那番话,但我们毕竟是萍水相逢,我的话对柳湘莲并没有什么说服力,难保他不会继续去询问宝玉。万一他后悔答应这门亲事,上门退亲,索要定亲的鸳鸯剑的话,尤三姐一定会用鸳鸯剑抹脖子的。我心里实在舍不得那么美好的女子就这么逝去,加上已经插手了,干脆管到底算了。双管齐下,才能万无一失。想到这里,便再也坐不住了,加上自己做事的时候一向是个行动派的,略想了一想,眼见现在不过是下午时分,便起身出了四合院。
我走到大街上,折到钱庄里,取了我寄存在那里的一盒贡珠,一路径奔小花枝巷子而来。
我走到巷子里,略打听了一回,就知道尤氏姐妹的住址。我快步走到她们住的小院前,抬手轻轻扣门。
过来开门的是一个青衣小鬟,疑惑地打量着我。我扬了扬白玉盒,含笑道:“我是来给你家三姑娘送东西的。”
青衣小鬟迟疑片刻,终于侧身让我进了院子。我随她走进院里,不一会儿就见两个极美丽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过来,一个美丽温柔,艳丽动人,美到极至;另一个风流妩媚,神情中略带几分刚强英气,一双秋水眼顾盼生姿,慑人心魂。
我知道过来是尤二姐和尤三姐了,便轻轻福了一福。尤三姐挑了挑眉,问道:“姑娘是谁?”
我淡然一笑,答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有事情要和尤姑娘说说。”
尤三姐疑惑地盯着我,我含笑道:“刚才我在一家酒楼里见到了一个名唤柳湘莲的公子,其人果然年少俊秀,气质一流,果然十分出众呢。”
尤三姐“啊”了一声,双颊晕红,面上微有些羞涩。我便接着道:“我也不必瞒你们了,我就住在你们家附近,你们家的事情也是略知一二的。我知道,这位柳公子与三姑娘定了亲事,是不是?其实我只是个局外人,这些事情与我毫不相干的。只因我觉得你和柳公子是对佳偶,有几句忠言要相告,若是两位姑娘看得起我,我就不妨直言了。”
尤二姐和尤三姐呆了一呆,同时问道:“你有什么话?”
我缓缓地道:“三姑娘,我知道你的本性其实是极好的,如今却名声在外,只因为三姑娘身处权贵之地,又得罪不起那些人,不得不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保护自己。这些事情,我明白,也理解,但别人就不一定会明白了呢。刚才我与柳公子谈过一番话,他似乎并不理解三姑娘呢。”
尤三姐惊得脸都白了,颤抖着声音道:“姑娘是说,他准备要退亲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为三姑娘辩解了一番,但他并没有表态。如果他相信了那些污言秽语,必定会过来退亲。”
尤三姐把银牙一咬,坚定地道:“若他果然嫌弃我淫奔不才,配不上他,我立即就还了他的定礼,就用这鸳鸯剑在他跟前抹了脖子!”
我暗自心服,尤三姐果然是个极烈的性子,只是这样轻易就死,未免让人遗憾。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姑娘,你选柳公子为夫,不光是因了他人才齐整吧?定是喜欢他的侠骨柔肠,许他为红尘知己,是不是?只是三姑娘,虽然你了解他的性格,但柳公子却并不了解三姑娘的真性情。三姑娘可听说过‘三人成虎’的故事?柳公子误信谣言也是可能的,毕竟他并没有与三姑娘接触过呀。三姑娘轻易言死,寻死容易得很,可你身边的人却要你伤心难过一辈子,三姑娘忍心吗?何况,你有高堂在世,姐姐性情这么柔弱,三姑娘就忍心抛弃她们吗?另外,柳公子亦是至情之人,三姑娘因他而死,他知道了,怎么能安心呢?三姑娘想让柳公子抱憾后悔终生吗?”
尤三姐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里一片清明:“姑娘说的有理,我不会再轻易言死的。”顿了一顿,坚定地道:“等他来时,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如果他不理解,就说明他并不是我的知己,这门亲事退了也罢,我只守着姐姐和娘亲静静地过日子。”
我心里很是佩服,知道此事已经解决,便放下心来,转过头望向尤二姐,说道:“二姑娘,我也有话想告诉你的呢。如今链二爷在国孝家孝之中娶了二姑娘,而且并不曾禀告了家中长辈,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可是有三层大罪的。”
尤二姐猛然一惊,口中却说不出话来,我又接着道:“二姑娘,你也并不是个庸俗的女子,总想着以自己的温柔贤良为自己找一个终身的依靠。但是,二姑娘,链二爷那个人并不可靠呢。二姑娘可见过凤二奶奶?其实,若论模样品格,这凤二奶奶决不低二姑娘半分的。另外,她还极有理家才能,娘家也有权有势,就这样,链二爷也还要寻花问柳呢。虽然链二爷如今待二姑娘极好,但不过是贪图二姑娘现在的美色罢了。一旦二姑娘年华不再,二姑娘还有人可以依靠吗?二姑娘敢担保,链二爷不会恋上其他女子吗?到那时候,二姑娘该怎么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