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品着他的话,静默良久,心中涌出万千柔情,温柔地瞧着他,轻声喃道:“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水清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你说错了。”
我愕然抬头,疑惑地望着他。他翻身起来,在我额头轻轻印下一吻,微笑道:“因为你在,因为有你,所以,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望着一脸温柔、笑容满面的他,不由得欣喜若狂。
四年苦恋,三年远走,二十年默默相守,一路走来,何其辛苦,何其心酸。但终究,苦尽甘来。
为了他,我敛尽锋芒,放弃了自由和尊严,来到这个冰冷的皇宫,默默守在他身边,而且,一直坚持了二十年。自然,我失去了很多,放弃了很多。只是,人生在世,本是有得有失的。什么都不肯放弃,却想得到一切,是绝不可能。选择这样的人生,到底是得到的多一些,还是失去的多一些,谁都说不清,关键,在自己的心意。
而人生在世,有些东西,有些人,是值得放弃一切去追寻的。
于我而言,二十七年的坚持和执着,换来的,是一生相依。虽然辛苦,虽然艰难,但值得,终究还是值得的。
二十年前,他命人接我回来,在我心灰意冷之际,携起我的手,温柔地说,愿意与我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到如今,我们真的做到了。
二十年前,他带我进宫,在我耳边说,总有一日,会为我放弃江山,携我归隐。
今时今日,竟也成真了。
我只觉得欣喜万分,脉脉含情地看着他,笑道:“若是离开这儿,我们去哪里呢?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和安排?”
他笑看着我,目光中包含着几许宠溺和柔情,答道:“这些,都听你的意思罢。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在默默追随我,今后,换我跟随你的步子了。你想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步不落。”
听了这话,我心中生出一丝脉脉的暖意,想了一下,才柔声道:“我们到江南去,先去杭州探望母妃,再去苏州看姑娘他们,好不好?”
他微微颔首,应允道:“很好,就这样吧。”说着,伸手拥我入怀,含笑道:“其实,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天涯海角,万里山河,何处不能去?何处不幸福?”
我怔了一怔,方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只要你在我身边,幸福便在。”念及此,心情一阵激荡,眼角不由自主地沁出几滴泪。
泪眼朦胧之际,我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含笑看着他,柔声道:“谢谢你,让我拥有如此美好的爱情,如此幸福的人生。”
他轻轻拭掉我脸上的泪,低声道:“只在嘴上说说可不行,你若是真的感动高兴,不妨用行动来报答吧。”扬眉一笑,温柔地抚着我鬓边的发丝,在我耳边悄声道:“夫人,我们像洞房花烛夜那样,缠绵一宵,重温鸳梦,如何?”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面上绯红,抬眸见他目光炙热如火,便朝他轻轻一唾,含羞嗔道:“真不正经,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说这些也不怕人笑话,我……呀……”
话未说完,唇已被他带笑封住,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微风掠过,荷香幽幽,沁人心脾。芙蓉帐暖,俪影双双,两人相依相偎,相偕相伴,再无分离苦。
其时,月色清华,透过窗格,洒在地上,似轻纱薄雾,迷离如梦。
月圆宜同赏,月缺亦同伤。若问含情处,月圆月缺时。
弱水虽三千,一瓢妾心足。盼得一心人,白首不相负。
中秋青山下,狂蝶乱纷飞。一骑白马来,始识君之面。
别后二三年,君自远方归。与君重逢日,是妾心乱时。
上元佳节夜,相共看繁华。灯火阑珊处,君眸柔如水。
花开锦绣时,幽幽思返乡。万水千山遥,君竟长相随。
江心生明月,碧水轻摇曳。琴瑟相和之,温情暗自生。
蓦然回首间,知是情缘至。心自欣欣然,从此系君身。
月移花影处,揽草结同心。愿拟将此心,托君不复更。
月圆月缺时,与君共相看。今生约相守,来生续缘否?
她生于名门世家,祖上袭过五世列侯,父亲是当朝探花,他们家,是钟鸣鼎食之族,也是书香门第。母亲亦是大家闺秀,是荣国府的千金小姐——贾敏。
二月十二日的花朝节,是她的生辰。父亲给她取名黛玉,视如掌上明珠,从小便把她当作男子教导,请先生教她识文断字。母亲亦疼如珠宝,每日里对她呵护备至。只是,她生来体质孱弱不堪,常常让父母担心。
记忆里,父母一直都伉俪情深,相敬如宾,两人眉目间似乎带着一丝特别的情感。后来,她渐渐长大后,才懂得,那是情愫。仔细想想,那份情愫,虽然淡,却也极深刻,已经浸入了两人的骨子里,足以温暖彼此一生。
美中不足的是,父亲一直无子,母亲产下她后,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因为子嗣,父亲不得已,便纳了几房姬妾。母亲是懂父亲的,所以并不生气,待姨娘们情同姐妹。后来,有一个姨娘终于有了身孕,产下了一个男孩。母亲视如己出,抱在自己身边教养。只是,弟弟身子单薄,不久就去世了。母亲万分伤悲,加上身体一直怯弱不胜,竟然病倒了。
那时,她日日不离母亲身边,端茶喂药,服侍母亲。但母亲终是没能撑住,熬了几个月,便与世长辞了。她在灵前尽孝,哭得哀哀欲绝。父亲痛失爱侣,也病了一场,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
住在京城的外祖母知道母亲离世,便打发人捎来消息,要接她进京。她舍不得离开父亲,想要守在父亲身边,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却说自己身体渐弱,再无续弦之意。贾家有老太太,是她的嫡亲外祖母,又有众姐妹可以聊天解闷,坚持让她进京。她只得含泪答允下来。
不久,外祖母打发的八个嬷嬷和家人到达林府。她泪水涟涟地辞别父亲,带上王嬷嬷和不满十岁的雪雁,坐上了前往京城的船只,开始了她的客居之旅。
那时,她尚不知道,这个大她一岁的丫头雪雁,会在她今后的人生中,起到那么重要的作用。
坐了一个月的船,她弃舟登岸,在仆妇的簇拥下前往贾府。一进荣国府,外祖母便将她搂入怀中,心肝儿叫着大哭。她亦大哭了一场,方才略略止住,与房内的舅母和众姐妹见礼。
她早知贾家有一个表兄,衔玉而生,名叫宝玉,比自己大了两岁,却极顽劣,不喜读书,只喜内帏厮混,又因外祖母溺爱非常,故无所不做,无人敢管。傍晚时,一群丫鬟簇拥着着一个身着华衣的少年过来。那少年便是贾宝玉了。其人容貌秀美,举止文雅,竟是个极出众的人。
外祖母对她呵护备至,将身旁的一个名叫鹦哥儿的二等丫鬟送给她使唤。她亦极喜欢这个温柔可人的女孩,便给她改名为紫鹃,带在身侧。当晚,在外祖母的安排下,她住在了碧纱橱内,宝玉则住在了碧纱橱外。自此,她便在贾家住了下来。因为外祖母心里对她与宝玉的态度一般无差,她便与宝玉同吃同住,日日耳鬓厮磨。两人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住在这个礼仪、规矩太多的家庭,外祖母对她万分怜惜,几个姐妹待她极好,其他人却都罢了。有些眉高眼低的下人,面上虽不露出来,但背地里的闲言碎语是极多的。二舅母面上虽然一团和气,但态度疏离而冷淡。纵然她并不太在意这些,但心里仍旧生出一丝悲伤:原来,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衣食皆得仰人鼻息,便不得不看人家的脸色行事。
这种情形,在二舅母的嫡亲姐妹薛夫人带着她的女儿——宝钗进京后,更是显而易见。
薛宝钗比她大三岁,容貌秀美,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进退之间,颇为有礼。宝钗长于周旋,不久便已经得到了府中上下众人的喜欢。连一向与她形影不离的宝玉也被吸引住了,常抽空到宝钗处的嘘寒问暖,忙得不可开交。
时光轻逝如水,这样地住了几年后,父亲病重,打发人来接她。得知此讯,她心急如焚,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地赶回扬州。行程中,一直随侍在她身侧的雪雁晕船昏迷,两日未醒。醒来时,眉宇间带着一丝神采飞扬,语气神态也与平日里迥然不同,仿佛,自己并不是身份低微的丫鬟。她素来心细,见了这种情形,便在心中暗自称奇。这个丫头,真的很特别呀。
回到林府,见到久别后的父亲,她一阵心酸。父亲病情严重,神情憔悴,已经老了很多。她每天都去父亲房中,请安侍奉。同时常在心里暗暗祈祷,父亲,你千万要挺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