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些难以企及的奇迹,总是要有人坚持,才会存在。有些美丽的童话,因为愿意相信,才变成现实。
人要是懂得相信,懂得坚持,便会幸福很多,也会发现,其实,有些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难。
时光流转,我渐渐看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负,其实是全天下有情、知情、懂情的男男女女共同的梦。所以,就算是身为帝王,如果他相信爱情,如果他是性情中人,心底里,亦是渴望能与自己喜爱的女子相伴一生,不离不弃的。
我遇上的他,正是这样的性情中人。所以,一路行来,他并没有负我。
而在这二十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细细回想起来,恍若一梦。
永定十三年,六月中旬,妙玉产下一女,母女平安,孩子取名为曼云。水清与万之扬素来要好,彼此情如兄弟。后来因我之故,略微疏离了一些,直到近年来,关系才渐渐缓和。但对于万之扬,心中到底存了一份歉意,因此曼云一出生,便被破格册立为郡主。
永定十五年春,皇后因病逝世,帝伤恸,葬后于皇陵,仪式隆重。同年五月,下旨将皇后所生的十岁的嫡子立为太子,诏告天下,并言不再立后。
永定二十年秋,北静王携家眷回京,探望亲友,给年届六十岁的西宁王拜寿。西宁王寿辰日近,我携着水莲,黛玉带上孩子,紫鹃领着冯逸,不约而同地折回西宁王府,在听雨楼里小住。妙玉亦带上爱女曼云,与我们闲聚,一同畅叙别后之事。
在秋意浓浓的留芳园,水辰星与秦琴,林辰雨与曼云,冯逸与水莲,两两邂逅。
那一年,水辰星与林辰雨十一岁,冯逸九岁,秦琴与水莲都是八岁,而曼云,才刚满七岁。
而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这世上真地有缘分的存在。
娉婷的女儿秦琴,襁褓中便美丽惊人,长大后,眉宇间更是水灵秀雅,清丽脱俗,性情也十分活泼。水辰星见到她,立刻惊为天人,十分喜欢这个美丽可爱的妹妹。辰星素来能言善语,一张嘴甜得像抹了蜜糖似的,很快便将秦琴哄得找不着北。两人整天腻在一起玩耍,时刻不离。众人见了,都不由得失笑,说是以前娉婷逃婚,失了北王妃之位,如今她的女儿,却偏偏与北静王世子相好,这两个小儿女,配到一起真不错,竟像是续缘似的。
曼云与林辰雨的故事,则是截然不同的。林辰雨的性格,与哥哥水辰星有着天壤之别,虽然也聪慧无比,但素来沉默寡言,沉稳大气,少年老成。曼云的父母,均是性情淡泊之人,耳濡目染之下,曼云亦养成了这种性格。一群女孩站在一起,她年纪最小,容貌虽然比秦琴略逊一筹,但身上自有一股动人独特的气质,凌然若仙,不染凡尘,让人不敢直视。林辰雨素来不喜说话,见了这位与他性情相投的妹妹,竟然一改常态,不时围着曼云低语几声,聊得颇为投机。妙玉与黛玉情分极好,曼云与辰雨才貌、年纪又相当,对于他们,大家也都乐见其成。
因只有水莲这么一个女儿,水清与我对她千依百顺,十分宠溺。她的容貌随水清,长得颇为秀气好看,年纪虽小,却顽皮异常,性情活泼大胆、古灵精怪,爱玩爱闹,平日里将瑶仙殿弄得乱七八糟,就差没上房揭瓦了。冯逸出自武学世家,从小便身手不凡,这正中水莲心意,拉着他爬树翻墙,戏水采花,玩得不亦乐乎。两人聚在一起玩了几天,熟络起来,分别时都有些恋恋不舍。
回到瑶仙殿后,我眉飞色舞地对水清说起这件事情,说我与紫鹃情同姐妹,将来若是能结为儿女亲家,必定很好。水清却不以为意,说水莲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岂能轻易决定终生大事,要亲自给她挑一个文武双全、才貌绝佳的夫君。我与他争辩了一番,毫无结果,最后终于议定,罢了,孩子还小,等她长大后再说吧。
永定二十三年,显赫一时、权倾朝野的西宁王因年事已高,不堪劳累,封印辞位,携西宁王妃离京,定居杭州。
永定二十五年春,水辰星及冠,正式袭北静王之位,并立即聘下与他青梅竹马的秦琴。同年,林辰雨袭位为郡侯,前往东平王府下聘,与曼云郡主定亲。
永定二十六年,正月初十,北静王府举行仪式盛大的婚礼,水辰星与林辰雨同时娶妻,成家立室。
永定二十七年,水颜及笄,容貌与黛玉肖像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到北静王府提亲的人几乎将门槛都踏烂了。因此这一年里,大家都乐呵呵地帮她择婿,到处相看世家公子。直到十月,黛玉与水溶终于看中了新进为状元的少年才俊,将其择为东床快婿。待举行完水颜的婚礼后,黛玉与水溶相偕离开京城,至苏州隐居。
永定二十八年,三月,水莲年满十六,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在我锲而不舍的劝说下,水清终于同意将水莲许配给冯逸。因水莲是有正式封号的公主,又极得水清爱宠,妆奁之盛,让所有人嗔目结舌。当最先一辆礼车进了休憩一新的冯府时,最后一辆礼车还未启程出宫门。
日日承欢膝下的女儿出嫁了,我终于在蓦然回首间发现,其实,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
回眸处,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早已经换了人间。
所不变的,是我始终守在他身边,他也一直揽我在他的身侧,我们一起,选择相信对方,携手走过二十个春秋,一起用行动证明,爱情,其实是可以超越一切的。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红尘自有痴儿女,二十年来心不移。
正默默回首往事之际,水清移步走到我身后,低声道:“夫人,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我这才回过神来,忙“嗯”了一声,抬头看向他。他却不答话,伸手抽下我头上的发钗,在我耳边低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累了,到床上去说罢。”
我垂下眼眸,轻轻应了一声,忙站起身来,服侍他宽衣,与他携手走向床帏。
两人共枕躺下后,他静默片刻,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林砚,这些年来,你一直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委屈你了。”
我轻柔一笑,摇头道:“我不觉得委屈,名分什么的,我真的从没看在眼里,一点儿都不在乎,能与你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我在乎,”他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低喃道,“娉婷说过,男人对自己心爱女子的最大尊重,是给她名分,将她堂堂正正地带在身边。这句话,我一直都记得,从不曾忘。这些年来,我恪尽职守,时时以国事为重,虽然不敢说有多少功劳,但自认无愧于天下,却独独对不起你。因为我的缘故,你独自出京,在天涯海角漂泊了三年。你回来之后,我让你在身边没名没分地守了二十年,等了二十年,委屈了二十年,今后,再也不会了。”
我不由得一怔,蹙眉回望着他,心中很是不解。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二十年前的今天,我曾对你许过一个承诺,难道你忘了吗?”
我凝神细想,不由得愣住了,只因那晚他说的是:“给我二十年的时间,待天下安定,嗣君长大,我便逊位新君,离开这里,携你归隐。现在,我的心是你的,二十年后,我的人和心,都只属于你。”想起来后,我竟说不出话来,一时震惊,一时欢喜,原来,他并不是在说笑呀。
他见了我的神色,明白我已经想起来了,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柔声道:“当年我继位的时候,才二十三岁而已。如今,太子已年满二十五岁,能独当一面了。我已经定下来,会在下月末逊位。这个江山,今后就交给他了,好也罢,歹也罢,我都不在乎了。我在这个位置上,呆了三十年。人生在世,有多少个三十年?我累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好好歇一歇,好好陪你了。”
我听了,心里酸酸软软的,半日才回神,幽幽道:“你若走了,这里的妃嫔,该怎么办呢?”
他淡然一笑,定定地注视着我,眼中柔情无限,缓声道:“除你之外,我没看出这里哪个女人是毫无私心地待我的。或许,其中有几个妃嫔,对我真的有几分淡淡的情意吧。但是,我心中明白,她们更看重的,其实是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这也是当初她们进宫所向往和追求的。新皇继位后,她们便都是太妃了,仍旧可以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地过日子。既然喜欢富贵权势,就让她们继续在这个全天下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待着吧,反正我不愿奉陪了。”说到这里,拉起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轻声续道:“水莲已经出嫁,我们不必再为她操心了。待我将政事交代清楚后,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一同畅游名山大川,品尝天下美食。我们一起,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只有我们两人,不再有别人。而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唯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