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扬起头,叹道:“罢了,你们收拾好了,就下去休息吧。”紫鹃领着我和春纤,将东西整理好,掩好门各自回房。
深夜时分,我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就要到达那个被无数文人墨客称赞的扬州,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入睡。在心中呐喊,扬州,我来了!
由于十分激动,直到二更时分,我才合上双眼,浅浅睡了一觉,清晨时便已醒转。我穿好衣服,打开妆奁,决定自己梳好头发。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我就要学着适应。幸好我虽然不是心灵手巧的女子,但记忆不差,总算依样画葫芦,梳了昨日紫鹃帮我梳的发髻,又戴好耳环手镯,忙了一早上,终于穿戴整齐,这才松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忙打开房门。春纤走了进来,搁下手中的托盘进来,才回头笑道:“紫鹃姐姐在服侍姑娘,姐姐不必过去了。这是紫鹃姐姐让我给姐姐送来的。姐姐吃过了,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也就要到扬州了。”
我忙道了谢,笑道:“你呢?用了早饭吗?要是没吃,就和我一起用吧。”
春纤听了,便抿嘴一笑:“我早用了,也要回房收拾收拾,姐姐快用吧,我走了。”脚步轻盈地出去了。
我吃完了饭,休息片刻,开始整理房间。由于对各项物事不熟,直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到中午时分才勉强整理妥当。这时候船已经靠岸了。
林府管家林云带手下备了车马,早就候在码头。见船靠了岸,忙上前打躬寒暄。大家一阵忙乱,终于将物事理清,一起回林府。黛玉乘了一顶四人抬的锦云华轿,贾琏骑马,我和春纤紫鹃均有一顶小轿。坐在小巧的轿子上,我才终于静下心来,细心打量外面的景象。但见大街小巷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繁华似锦,街旁种有梅树,寒梅怒放,芳香阵阵,沁人心脾。我心中慨叹,扬州,果然名不虚传呢。
到了林府,府中丫鬟,婆子早已准备妥当,迎了出来。我和春纤紫鹃服侍黛玉洗漱,更衣。林云安排贾琏住在了客房。
不一会儿,府里的大丫头青梅领着我们来到林如海房中。我留心看去,只见床塌上躺着一位中年男子,满脸病容,但眉宇间气质清华,让人不敢直视。床尾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女子,一身素淡衣裙,面容秀丽,正在给林如海捶腿。见我们进来,忙立起身子,笑道:“老爷念了好久,姑娘可回来了。”我在心中揣度,这少妇定是一位姨娘。
果然就见黛玉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月姨娘辛苦了。”
那女子眼圈一红,哑声道:“辛苦倒没什么,只盼着老爷的病能快点好。”
黛玉眼圈也红了,眼看就要流下泪来。我忙上前劝道:“姑娘与老爷骨肉重逢,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又伤心了呢?姨娘,我们出去,让姑娘与老爷叙叙话吧。”
月姨娘点点头,我们一起退了出来,掩上房门。大家互相告别,各自回房休息。
由于雪雁本是孤儿,府中也没什么亲眷好友,所以我也没有故交亲友叙旧。我喊了一个小丫头,让她领我在府里走走,弄熟了府中的大致路径,便径直回了我的小房间。刚坐下喝了一盏茶,门外便传来一声轻笑:“雪雁妹妹在吗?”
我应了一声,门外的人已经推门进来。抬头看时,正是刚刚见过的青梅。来古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也知道一些礼仪。因此忙立起身笑着让座。青梅拉着我笑道:“不必坐了,林管家找妹妹呢,妹妹快跟我走吧。”
我心中疑惑,只得道:“请姐姐带路。”
青梅点点头,引我穿过一段曲折游廊,来到前厅。林云已经迎了出来,笑道:“雪雁在京里过得可好?”
我边行礼边回道:“很好。”又叙了一会闲话,林云才道:“今儿个我叫你来,是因为贾府这位二爷以前没来过,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服侍。老爷又病着,不能打扰。你在贾府住过,所以我叫你来问问。”
我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巴:“这又是什么大事,也值得林管家特地来喊我。”
林云正色道:“林家既是钟鼎之家,又是书香门第,如果失礼于客人,就不是什么小事。雪雁,你在贾府住过,又是林家的家生丫头,所以由你来服侍贾府这位二爷是极好的。”
我心里很看不起放荡滥情的贾琏,很不想去,但见眼前的林管家一脸严肃,只得无奈的点点头,接过青梅递来的托盘,叹气道:“好,我这就去。”
林云脸色微缓,点头道:“仔细些,别失礼。”
我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来到客房门外,正要叩门,只听得一位低沉的男子声音道:“二爷,您不是说林家袭过列侯,富贵无比吗?我看也罢了,这林府的房屋,远远比不上我们府呢。”
我听到这里,皱起眉头,便不叩门。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轻嗤,我听出是贾琏的声音。只听他笑道:“昭儿,你知道什么?林家袭过五世列侯,古玩极多,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我那姑父又是巡盐御史,虽然为官清正,但这官职却是难得的肥差,历年所得自然不少。只因姑父素爱清雅,这林府才如此简朴。”
那先一人听了便笑道:“还是二爷有见识,我们这些奴才眼浅,看林家简朴,便以为林家清贫。”
贾琏得意地笑道:“你这么个奴才,能跟爷比吗?我来之前太太就吩咐了,让我注意一些。我那姑父向来身子就不好,现又痛心姑妈早逝,据我看来,很不好呢。不然谁耐烦跑这一趟呢。”
那昭儿咂咂嘴巴:“难不成太太让二爷把林家的财物带回去?林家族里没人了吗?如姑老爷果然不好了,那些人定会来的。”
贾琏轻声道:“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姑父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现在唯一的女儿又寄住在我们家,又不通俗务,林家的财物自然归我们,这是明正言顺的事。”
我听到这里,心中愤然,手一抖,手中的托盘几乎拿不住了。我连忙凝神屏气,静下心来,继续倾听。只听那昭儿兴奋地道:“果然如此,我随二爷出来,也能赚点呢。”
贾琏压低声音笑道:“那是自然。你平时也要精细留心些,那林管家虽然年轻,但一脸精明,又有几房姬妾,小心他们把林家财物私藏起来。”
昭儿答道:“奴才明白,这次沾二爷的光,要发点小财了。”说到这里,兴奋地笑起来。贾琏也得意扬扬的大笑。
我再也听不下去,折过游廊,怒气冲冲地回了前厅。林云见我拿着茶盏回来,发作道:“你干什么呢?跑哪里闲逛去了?这么长时间,连杯茶都不给客人送去,像什么样子?”
我正在恼怒之中,冲口道:“要去你自个儿去,我不爱侍侯他。”
厅里响起沉重的抽气声,我循声看去,见青梅脸上煞白,朝我猛眨眼睛。我这才想起自己不过是个丫头,不该如此无礼,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就听到林云斥道:“去京里几年,翅膀硬了,脾气也大了,我指使不动你了,是不是?”
我只得认了不是,陪笑撒谎道:“才刚回来,府里的路都不熟,转了半天,找不到客房。因为怒恨自个儿笨,才说错了话的。”
青梅也上前劝道:“林管家别生气,雪雁妹妹今儿个刚回来,还没歇一会儿就被您叫了来呢。”
我看了她一眼,很是感激。林云哼道:“这次就罢了,青梅,给她领路。”
青梅应了一声,我只得装作不识路径的样子,听她指点一番,再慢慢沿刚刚的路去了客房。敲门进去,献了茶,又打起精神客套一番,才退了出来。
吃过了晚饭,我躺在床上反复思量。我并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又觉得自己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应该想想办法,不能让贾府的阴谋得逞。想了很久,直到深夜时分,心中才渐渐有了主意。听着门外越来越紧的北风声,慢慢合上双眼,安心进入梦乡。
自从那天下定决心要插手林府之事,我便暗自留意,注意观察林如海的作息时间。因为我想了很久,想出的计谋,便是将这些事向林如海和盘托出。好歹人家是个探花,聪明绝顶,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何况,这本就是他应该管的事情。
黛玉每天都去林如海房中,请安侍奉。我与紫鹃随她同去,帮她照看林如海。时间过得很快,我渐渐熟悉林府的生活,也摸清了林如海的作息时间。但我希望他能过好最后一个春节,所以一直拖着没有说。
新年很快来临。因为林如海病情严重,大家神情懒散,春节过得十分简单。我因为心中有事,总是思量该如何开口,因此也无心观看扬州春节的繁荣富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