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追问,不给我机会解释,径直告诉我,再无瓜葛,再不相见。原来,在他心中,我的地位,竟是如此浅薄呀。
漫漫长夜,摇曳的红烛下,我的身影映在纱窗上,寂寞孤单,不胜凄凉。
次日,清晨。
一个小厮跪在上房里,恭敬地回话:“王爷仍旧在宫里议事,知道王妃心急,便让我先过来回话,刚刚早朝时,高丽世子亲自上表,取消之前云灵公主的请婚,又说很仰慕天朝女子,请旨为自己选世子妃。皇上并无异议,一一答允了。说会命人将京城出身世家的闺秀的画像备好,送到会馆,让高丽世子自己挑选。又命人到北王府传旨,立即释放北王爷。并下旨,正式册封林姑娘为郡主,封号为‘馨婷’,比照大郡主的品级,并赐婚给北王爷。待散了朝,便会有人过来传旨的。”
房内众人闻言,一同看向黛玉,均是笑容满面。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黛玉低下头,满面娇羞,妍丽至极。
不一时果然便有四名太监过来传旨,并赐下郡主令牌。送走那些人后,西宁王妃拉着黛玉的手,柔声道:“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了,玉儿,今后你可就是北王府的人了。”说着,便笑了一笑,神情极是欢愉。
紫鹃看着黛玉,嘻嘻哈哈地说笑了几句。莲儿忙带着丫鬟走上前来,围着黛玉道喜。
一片欢声笑语中,我站起身来,看向窗外,见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便微微一笑。经历了这场风雨后,黛玉与北静王之间的感情,应该也更深了吧?将来的人生,他们一定能够携手走过,互相扶持,永不离分。
风雨后,阳光明媚,璀璨如初。不,应该说,阳光灿烂,胜过往昔。
大家说笑了一阵,有小丫鬟进来通报:“王妃,北王爷来了。”
因为刚接到赐婚的旨意,黛玉听了这话,面上便一红,局促不安,低头用手拈了拈衣带,站起身来,低声道:“母妃,我……我先回去了。”
西宁王妃摇了摇头,止住黛玉,挥退房中的丫鬟,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这些日子,北王爷受了很多苦,想来早已经心神俱疲了。今儿个他特意过来瞧你,你还是留在这儿,与他说几句话吧。那些礼仪、规矩虽然很重要,却也不必过于拘泥了。”
说话间,青儿已经领着北静王走了进来。北静王先朝西宁王妃作了一揖,口中道:“王妃好。”我细细看时,见北静王清减了很多,但好在精神尚佳,面上含着一抹笑容,显然已经知道赐婚的旨意,很是开心。
西宁王妃点点头,笑吟吟地道:“皇上已经赐婚了,你这称呼,也该改了吧?”
北静王怔了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忙跪了下来,含笑道:“拜见岳母大人。”说着,便恭敬地拜了一拜。
西宁王妃呵呵一笑,点了点头,抬手让北静王起身。北静王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停留在黛玉身上时,再难移开,口中喃喃道:“二郡主瘦了。”
西宁王妃看着北静王,扑哧一笑,站起身来,朝我与紫鹃使了个眼色,笑道:“园子里的菊花开得很好,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我心知她想让北静王与黛玉自在地叙几句话儿,便与紫鹃互看一眼,会意一笑,忙点了点头,随着西宁王妃,一同步出上房。
我与紫鹃扶着西宁王妃,在留芳园里闲逛,直到中午时分,方才一同折返上房。此时西宁王也已经回来了,北静王便退出上房,赶到书房去拜见西宁王。我细细打量,见黛玉两眼发光,眼角却隐约带着一丝泪痕,便微微一笑,这是幸福的泪水呀。
这时西宁王妃命人备了一桌上等酒席,送往书房,招待北静王。莲儿又带着人进来,摆上午膳。依旧是黛玉、紫鹃、我陪西宁王妃坐了,大家一同用了午饭,方才各自回房休息。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时分。我起床略梳洗一番,依旧坐在窗下做针线,又去西宁王妃的上房请晚安,陪着用了晚膳。到了晚间时分,我呆在自己的房间,以手支额,坐在窗下。
我正发怔之际,秀芳突然走了进来,朝我福了一福,笑道:“刚才有人来传话,主子明儿下午有空,会打发人过来,请四小姐到悠然居一会。”
我一噎,心神波动,半日无法回神。我合上眼,定了定神,方才朝秀芳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我知道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秀芳乖巧地点了点头,微微屈膝,转过身子,掀帘子退了出去。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帘在静夜里晃动,心潮澎湃,混乱至极。
他要见我,我该怎么办?与他重新开始,继续走下去?还是就此分别,永不再见?
我暗自一叹,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脸。这仍是一张年轻的脸,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可历经沧桑,看尽繁华,丝丝苍凉存在心底,心竟已老了。
次日上午,我们正在上房里闲话,青儿笑吟吟地道:“云灵公主打发人过来了。”
西宁王妃一惊,忙命人快请。很快进来了四个侍女,衣饰打扮都不比京城大家闺秀差。一个年长一些的女孩拿着帖子,后面三人手中都捧着一个大锦盒。
四人忙向西宁王妃请了安,领头的女孩笑道:“奴婢是公主的近身侍婢,名唤香雪。公主知道二郡主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特意让奴婢送贺礼过来。”
她身后的侍女忙走上前来,打开手中的锦盒。我细细打量,见盒中装着一个已成人形的白色人参,便知道是极难得之物。那侍女笑道:“这是我们高丽的上等人参,是孝敬王妃娘娘的。”
西宁王妃点点头,欠身笑道:“劳公主惦记了。”道完谢,便命身后的莲儿收了。
第三个侍女笑道:“这是流烟璎珞珠冠,是用南海珍珠和蓝玉璎珞嵌成的,特意给二郡主添妆的。”说着,便缓缓打开锦盒。众人立时眼前一亮,满眼俱是珠光之气。我仔细看时,见那珠冠中嵌以一朵兰花珠花,两旁垂下长长的蓝玉璎珞,周围环绕着细细的珍珠流苏。珠光流溢,美纶美焕。我微微一笑,这分明是女子出嫁时的穿戴之物。
黛玉见了珠冠,面上微红,低头不言。西宁王妃轻笑出声,道了谢,也令莲儿收了。
最后一个侍女打开锦盒,我看时,却是一颗拳头大的东珠,大而圆润,发着柔和的光,十分美丽。那侍女笑道:“公主说,她与雪雁姑娘一见如故,很感谢姑娘帮着开解她,这是给姑娘玩的。”
我一惊,怔怔不语。西宁王妃含笑道:“多谢了。”令青儿收了,再递给我身侧的秀芳。
因为已接近午时,西宁王妃便命人备了酒席,让青儿将她们四人带到厢房里款待。待那些侍女出去后,西宁王妃便拉着我们,让莲儿打点回礼,又商量该由谁去拜访云灵公主。
我低头沉吟,据秀芳所言,水清今天要打发人过来接我。如今的我,心神混乱无比,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对。既是这样,不如趁此机会,出去避避吧。想到这里,我忙起身笑道:“母妃,难得公主特意送礼给我,我想过去亲自向她道声谢。”
西宁王妃想了一想,便笑道:“很好,你的身份很合适,公主也喜欢你,就是这样吧。”
秀芳一惊,面上变色,忙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视而不见,并不理会。我看着秀芳,心中淡笑,对你那喜怒无常的主子,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真是的。
于是用罢午膳,我便领着青儿、霓裳,带上四个小丫鬟和一堆礼物,随着云灵的侍女,乘轿离开西宁王府。秀芳大急,连连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跟着我,也坐了一乘小轿,一同前往四译会馆,回访云灵公主。
坐了大约半个时辰的轿子,方才到达会馆。轿夫将直接轿子抬进馆内,众人一同下轿。香雪让我们稍待,忙自己进去通传。不一时云灵带着两位侍婢,亲自迎了出来。云灵见了我,立刻笑容满面,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态度很是亲昵。
我细细打量,见她身着月白常服,头上低低挽着个堕马髻,松松地插了几根银钗,显得很是清纯妩媚。我微微一笑,朝她屈膝一福,又让青儿将各样礼物送上来。云灵命人将礼物收了,将我让进房内,喝茶休息。
进了房,见屋内摆着各色小巧的珠宝珍玩,挂着紫水晶的珠帘千重万垂,一副富丽堂皇的景象。云灵在茜纱窗下坐了,又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侧。香雪忙走到屏风后,沏茶送了上来。云灵看着我,笑道:“虽然玉姐姐并不怪我,但对她,我仍旧很是歉疚。所以今儿个我特意打发人送了珠冠过去,给她添妆。雪雁姑娘,那珠冠她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