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拍拍湘云的肩膀,安抚一番,轻笑道:“仔细哭坏了妆,成了个大花猫,那就不好了。”
湘云闻言破涕而笑,轻推黛玉道:“人家心里舍不得林姐姐,姐姐还来闹我。”
黛玉微微一笑,看着湘云,认真地道:“出了这门,以后就是卫家的夫人了。若是有不顺心的地方,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才是,好歹我是你的姐姐呢。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必跟我客气的。”
湘云点点头,笑吟吟地道:“我知道,若是有事情,我一定会去找北王妃的。呵呵,我有王妃姐姐帮我撑腰了。”
黛玉面上飞红,低头道:“这是谁嚼的舌根?一定是晴雯,她这蹄子牙尖嘴利,最爱胡说八道的。”说着,便朝守在一旁的晴雯唾了一唾。
晴雯笑呵呵地道:“我怎么胡说八道了?难道未来的北王妃不是姑娘吗?”
众人都转头瞧着黛玉,笑得花枝乱颤。黛玉脸上越发红艳,轻轻打了晴雯一下,跺脚道:“我出去走走,迎接老太太。”拉着紫鹃,起身出去了。
我走到香菱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瞧了一会儿,笑道:“菱姐姐,你穿上嫁衣真好看。你放心,林大哥是个负责人的男子,必定能让你幸福的。”
香菱的眼角微微有一丝湿润,轻声道:“当日我在薛家时,只觉得能活着就是一大幸事,哪敢奢望能披上这件衣服。”反握住我的手,看着我道:“谢谢妹妹救我出来,让我也能拥有幸福。”说完,轻声哽咽起来。
我忙拿手帕给她拭泪,打岔道:“菱姐姐,以前晴雯姐姐老是欺负你,从今以后只怕要换过来了。今后你就是她的嫂子,长嫂如母,保管以后她在你面前服服帖帖的,绝不敢再弄鬼了。”
香菱噗嗤一笑,点头道:“这话很是,今后我也能欺负她了。”
晴雯闻言,在一旁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倒把房内的所有人都逗笑了。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不一时黛玉与紫鹃扶着贾母走了进来,探春、惜春在一旁相陪。迎春已有身孕,不便出门,所以并没有跟来。
贾母与湘云多日不见,免不得又是一阵伤感,拉着湘云的手,潸然泪下,哭了好一会儿,连忙忍住,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话,说道:“云丫头,成亲后好好过日子吧。若是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去找你林姐姐。”湘云含泪应了,盈盈跪下,朝贾母拜了三拜,方才站起身来。黛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贾母,又将香菱的事情细细说了。贾母惊讶万分,好半天方才回神。香菱忙走上前来,在贾母面前跪下,行了大礼。
一时喜娘匆匆地走了进来,笑道:“迎亲的人已经到了,请卫家的新娘快些出去。”众人听了,忙忙地给湘云盖上喜帕。喜乐声大作,湘云搭着喜娘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婷婷袅袅地出了房间。
我细细看时,见院子里停着一乘大红喜轿,北静王与柳湘莲均是一身华服,陪在一位容貌清秀、一身红衣的公子哥儿身边,一同含笑看了过来。我暗自忖度,那人必定就是卫若兰了。
鞭炮劈哩叭啦的响起,司仪大声喊道:“上轿!”一位丫鬟忙上前来掀开轿帘,湘云低着头,款款上了轿。北静王、柳湘莲与卫若兰各自骑了一匹骏马,簇拥着花轿,一同出了四合院。
送走湘云后,大家折到大厅里,看林云与香菱拜堂。因为贾母在场,便请贾母和甄夫人一同坐在上首,受新人之礼。待两人拜完天地后,便将香菱送进新房,简简单单地办完了婚事。众人一同退到厢房里,吃酒庆贺。
吃完酒席后,已到午时了。黛玉陪贾母在大厅内喝茶,闲叙了一会儿。贾母便带着探春、惜春,一同返回萧府。送走贾母一行后,我与紫鹃扶黛玉上轿,辞别青儿与晴雯,折回西宁王府。
回到听雨楼后,我与紫鹃服侍黛玉换了衣服。黛玉坐在窗下喝茶,我与紫鹃在房内整理首饰和衣服。紫鹃站在梳妆台前,将各样首饰归类收好,笑吟吟地道:“今儿个真热闹,一下子就成就了两件婚事。云姑娘和香菱姐姐穿上嫁衣,都好看得不得了。两人都美若天仙,竟能平分秋色了。”
我一边折衣服一边笑道:“哎呀,我们的紫鹃姐姐可是眼热了?你放心吧,冯家肯定会来提亲的,你的好日子也快到了。”
紫鹃红了脸,朝我“呸”了一声,低头不语。黛玉放下茶杯,蹙眉道:“雪雁这话倒提醒我了,怎么过了这么久,冯家那边还没动静呢?”
我沉吟片刻,含笑道:“等紫鹃姐夫来了,我去催催他。”
黛玉点点头,笑道:“很好,就是这样吧。”
紫鹃听了,面上飞红,垂下螓首,跺了跺脚,静静地在梳妆台处收拾,默然不语。我笑了一笑,也不再说话,低头整理衣服。
刚将房子收拾整齐,春纤掀帘子进来,笑道:“冯公子来了,在幽云阁等候,请紫鹃姐姐过去。”
我浅笑道:“真巧,说曹操,曹操到。紫鹃姐姐,我们走吧。”朝黛玉屈屈膝,拖着一脸扭捏的紫鹃出了听雨楼。
步到幽云阁处,遥遥便看见冯紫英独自站在阁内,见我们过来,忙出阁相迎。我将紫鹃拉进幽云阁,正要说话时,却见冯紫英怔怔地看着紫鹃出神,神情中颇带着一丝忧郁和慌乱。
我心中疑窦,忖度片刻,朝冯紫英福了一福,笑道:“两位慢聊,我先走了。”说笑之间,起身出了幽云阁,步回听雨楼里陪伴黛玉。
到了日暮时分,紫鹃方才缓缓走进黛玉的房间,眼神空洞,神情恍惚,很是憔悴不安。我微微蹙眉,走到紫鹃身侧打量,见她眼圈微红,面上仍隐约有泪痕,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紫鹃唇动了动,没有回答,眼中却怔怔地落下泪来。黛玉忙赶上来,拉住紫鹃,蹙眉道:“怎么回事?”
紫鹃用帕子捂着嘴,抽抽噎噎地道:“他……他要成亲了。”
我与黛玉互看一眼,都大吃一惊,不由得都怔住了。紫鹃哭道:“他说冯太太看中了一位李姓小姐,要去那户人家提亲。”
我惊得目瞪口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黛玉面上一白,含怒道:“难道冯公子没将你的事情告诉家里的人吗?”
紫鹃闭上双眼,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涩声道:“已经告诉了,但冯太太说,那位李姓小姐是礼部尚书家的侄女儿,是大家闺秀,与他才貌堪配。”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含泪续道:“而我却只是个丫鬟,出身卑微,配不上他。”
黛玉气急,斥道:“这冯太太纯粹是个势利眼儿。”
我叹息一声,瞧着紫鹃道:“冯公子怎么说?他打算怎么安置姐姐?”
紫鹃苦笑一声,面上泪如雨下,摇摇头道:“我没问,想来他心里也没什么主意。”我暗自一叹,拿手帕给紫鹃擦泪。
黛玉在房中踱步,沉吟了一会儿,方才握住紫鹃的手,柔声道:“你且别哭,事情还没定下来,并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们请人打听一下那位李小姐的情况,再做打算。”说着,忙将春纤唤了进来,让她立刻出去一趟,请林旭留心打听。春纤忙答应下来,应声去了。
春纤去后,我与黛玉轮流轻声安慰紫鹃,送她回房休息。眼见时候不早,我只得扶着黛玉,一同到西宁王妃房中请晚安。
陪西宁王妃用罢晚膳,我忙与黛玉赶回听雨楼,走到紫鹃房里劝了好一会,待她稍微平复之后,方才各自回房休息。我躺在床上,幽然一叹,刚刚消停几天,又冒出一件事情来,真是让人头昏脑胀、应接不暇。如今也没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合上眼,暗自祈祷,希望紫鹃能有一个好的未来,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次日起来,春纤又到外面走了一趟,下午时方才回来回话,说林旭他们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了。那位李姓小姐,今年十八岁,闺名如兰,长得颇有几份姿色,也认识几个字,便自许才貌双全之辈,性情颇为嚣张跋扈,因此拖到现在才开始议婚。
我一惊,如兰?这名字倒很熟悉呢。我细细想了一想,终于忆起三月三日踏青之时,有一位叫李如兰的姑娘过来与水清搭讪。我撇了撇嘴,这世界可真小呀。那位李如兰,的确是位极美的女子。但她在陌生男子面前,轻易地透露自己的闺名,其言谈举止,未免太过轻佻浅薄了。我暗自思忖,这样一个女子,实在配不上冯紫英呢。
这里黛玉听了春纤的话,思量很久,拉着紫鹃道:“姐姐,你心里对冯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叹息一声,停顿片刻,迟疑道:“是否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