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发现,让我伤心不已。
不久,京城里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七月十五,忠顺王爷令人前往薛家下聘,迎娶薛宝钗,以侧妃之礼相待。虽然是侧妃,但婚礼颇为隆重,几乎能赶上普通的大户人家迎娶正室夫人的规格了。薛宝钗在忠顺王心目中的地位,不想可知了。以薛宝钗的容貌和手腕,要压倒早已经年老珠黄的忠顺王妃,显然是轻而易举、指日可待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并不惊讶。我细细一算,此时离薛宝钗到忠顺王府周旋、与忠顺王相见不超过三个月,柳如烟的话果然应验了。黛玉、紫鹃得知了这个消息,却都惊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
日子一天天地流逝,京城渐渐变得凉爽起来。不知不觉中,七月渐渐走到了尽头。西宁王爷手握兵权,又是朝廷重臣,不得不回京料理各样事宜。因此,在七月份的最后一天,西宁王爷偕同王妃,一同返回京城。
黛玉、莲儿领着府内的所有丫鬟,在二门处迎接西宁王爷夫妇。西宁王与王妃地车马回京时,已是傍晚时分。两人一同步入上房坐定。大家分别上前见礼,寒暄一番,西宁王便起身去了书房。王妃命人设了宴席,让黛玉坐了,又令我与紫鹃相陪。大家随意吃了一会儿酒,方才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日起来,已是八月初一。梳洗整齐后,我与紫鹃陪黛玉往西宁王妃的上房请安。黛玉行罢礼,方才坐下陪王妃谈笑。刚说了几句闲话,忽然就听有人通报道:“北静王太妃来了。”
王妃忙站起身子,领着我们出门相迎。在一群花枝招展的丫鬟的簇拥下,北静王太妃含笑走了过来。大家上前见礼,将太妃迎入上房。北静王太妃与西宁王妃分宾主坐了,莲儿忙端着托盘,送上新泡的清茶。
北静王太妃喝了一口茶,看着西宁王妃,笑道:“我听人说你回来了,便特意来看看你。”
西宁王妃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劳太妃惦记了。”回头看了看黛玉,眼睛转了一转,含笑道:“呵呵,太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太妃微微一笑,并不反驳,让黛玉在身侧坐了,笑吟吟地道:“转了一圈,如今你仍是我们家的人。”
我凝神细想,不由忆起去年北静王府提亲之事。当时黛玉并没有应允,但转了一圈之后,终于还是成缘了。想到这里,我便淡淡一笑。
黛玉听了这话,含羞低下头,默然不语。北静王太妃握住黛玉的手,上上下下瞧了半天,啧啧赞道:“二郡主今日真好看。”
西宁王妃听了这话,“噗嗤”一笑,瞧着北静王太妃道:“人常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到了太妃这儿,恐怕要改成‘婆婆看儿媳,越看越满意’了。”
黛玉闻言面上飞红,神情很是扭捏。北静王太妃微微颔首,笑道:“王妃说得很对,我对玉儿这个儿媳的确很满意,很希望她能早些过门,今儿个便是特意来与王妃商量婚事的。”
黛玉听说要议婚,再也坐不住了,低头道:“玉儿突然身体不适,只得失礼了。”站起身子,朝北静王太妃屈膝福了一福,告退着出去了。紫鹃见了,忙也追了上去。我一心想知道婚事的进度,便继续留在上房,聆听太妃与西宁王妃谈话。
这里西宁王妃沉吟片刻,看着北静王太妃,摇头道:“婚礼自然要办,但如今恐怕得耽搁一段时间了。在宛平时,太后姐姐知道我们两府要联姻的事情,很是高兴。姐姐无女,一向极疼爱娉婷。如今虽然娉婷无福,但难得我们两府还能续缘,便说要隆重其事,大举庆贺。若照姐姐的意思,这婚礼得再筹备几个月才能齐全。不过,我们这府里已经很久都没办喜事了,隆重些也好。可巧今年又是十年一次的朝贺年,到时候万国来贺,北静王爷与我们王爷要招待各处使节,必定会忙碌不堪。我仔细想过了,不如将婚期定到明年罢。到那时候,各样事情都准备妥当了,我们也都闲下来了,大家专心地操办婚礼,岂不是好?”
北静王太妃踌躇了一会儿,叹息一声,终于还是点头道:“王妃说得有道理,明年办也成,我们可以将婚期选近些。”看了西宁王妃一眼,笑道:“明年正月如何?”
西宁王妃失笑道:“太妃也忒心急了,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反正玉儿迟早是要出门的,是你们家的人,就依太妃的意思,正月就正月吧。”
北静王太妃闻言喜笑颜开,朝西宁王妃道:“多谢王妃了。”又闲聊了几句,方才起身告辞。
送走北静王太妃后,我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回听雨楼,拉着紫鹃,将事情大致叙了一遍,方才折回自己的房间,独自沉吟。
我微微一笑,时至今日,黛玉的事情终于完全定下来了。美中不足的是,婚期定得太远了,竟然得等到明年。我暗自祈祷,上帝呀,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让我们平平安安地过完这几个月吧。
我笑了一会儿,又暗自一叹。流年似水,世事变迁。身边的人,晴雯已经成婚,黛玉、湘云、紫鹃、香菱的意中人也都陆续出现,而且就快要修成正果了。唯独我,依旧孑然一身,难以定夺。
深闺人倦,空自惆怅。一片心愁,渐吹渐起,恰似流水似无穷。
幽帘轻卷,神魂荡漾。珠泪暗抛,眉间心上,不知何事萦怀抱?
北静王太妃去后,我们正在上房里陪西宁王妃用晚膳,西宁王突然陪着一身素衣的水清走了进来。大家始料未及,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下跪相迎。
水清含笑道:“多日未见姨娘,听说姨娘回来,便特意来看看。”弯腰扶起西宁王妃,又抬手让房内众人起来。
我低着头,站在黛玉身后。水清的眼睛在房中打转,停在黛玉身上时,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艳,目不转睛地盯着黛玉看,半日不曾回神。黛玉微微蹙起眉,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悦。
西宁王妃是何等聪明之人,瞧了水清一眼,蹙眉笑道:“这是我去年认的女儿,是皇上的表妹。”停了片刻,又加了一句道:“我已经将她许给北静王了。”
我心中大乐,呵呵,西宁王妃的这句话,明显是在提醒水清,告诉他,不得对黛玉产生绮念,将他的幻想和欲望扼杀在摇篮里。想到这里,我不禁轻笑出声。我一惊,回过神来,忙用手捂住嘴巴。
水清听到声响,朝我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轻轻上扬,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我心里一窒,定下心神,忙敛眉低下头。
水清看了我一眼,便转头看着西宁王妃,笑道:“姨娘真有眼光,这位表妹美如天仙,超尘脱俗,的确是位绝代佳人。与娉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宁王妃微微一笑,朝黛玉轻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黛玉忙恭敬地应了,带着我与紫鹃出了上房,步进留芳园。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暗自沉吟。当初水清只见了黛玉的一幅画像,便沉迷不已。今日见了真人,想必更爱慕了吧?不过,他有言在先,说要放手成全黛玉与北静王,应该不会失言的。加上又有西宁王妃一心相护,想必不会再生枝节吧?想到这里,稍微放心,心头却又不由自主地划过一丝淡淡的黯然。我轻轻一叹,起身走到床榻处,和衣倒在床上,昏然入睡。
不久,柳湘莲来王府拜见西宁王,并带来卫若兰身体痊愈的消息。我们得知后,自然万分欢喜。明月、紫鹃针线极佳,黛玉忙让她们分别给湘云、香菱两人绣制嫁衣,又给林云传话,让他在京城置办一处房屋,给湘云、卫若兰两人当新房。又到梦兰轩定制各样首饰,筹办婚礼。因为林云与香菱的事情也已经定下来了,便要备两份嫁妆,择了八月十八为吉日,让他们一同成婚。婚期紧迫,明月、紫鹃只得每日里都呆在自己的屋里做针线,忙个不停。
富贵时日,韶光易过。七夕的喜气还未消散,又到中秋佳节。因为太上皇与太后远在宛平,宫里也并没有什么庆贺节目。所以西宁王妃难得清闲一回,便命下人打点,在留芳园里的飞霞轩摆宴,并命人找来一个戏班子。又特意给北静王府下了帖子,邀北静王与太妃过府,一同赏月听戏。
到了中秋这天下午,我与明月、紫鹃三人梳洗一番,便走进黛玉的房间,服侍黛玉梳妆打扮。我们正在忙碌之际,霓裳过来回话,说北静王与太妃已经过来了。北静王在书房陪西宁王,西宁王妃则在上房里招待北静王太妃。霓裳说完,便含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