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见他如此心急，我不由地“噗嗤”一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过几日我必定会再抽空出来的，林大哥放心罢。”

林云只得答应下来，又道：“年初姑娘吩咐要置办田庄的事情，我与林旭已经大致办妥了。雪雁妹妹下次出来时，可以顺便去看看那两个田庄。”

我微微一笑，答应下来，又与一直默然不语的赵言道别。赵言开口道：“不如我送雪雁妹妹回去吧。”

我忆起明月对他之心，心里很想避开他，便道：“如今正是酒楼繁忙的时候，何必为我耽误生意呢？何况我对这路熟得很，自己回去就是了。”说着，不愿多作纠缠，即刻就转身离开酒楼。

我将戒指小心地握在掌心里，踩着轻快的步子，折返西宁王府。傍晚的夕阳美丽炫目，我不由地看得痴了。赏了一会儿落日，走到西宁王府附近时，心里突然闪过一丝担忧。唉，万之扬被我恶整，依他的性情，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吧？

我微微蹙眉，四月里，我被万之扬百般折磨，却从没有在西宁王妃面前说半句闲话。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怕他，只因为心里一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咬牙挺过去就是了，何必多生枝节，让西宁王妃为难呢？如今虽然是我算计了万之扬，却也是他先挑起事端的。既是这样，我又何必再忍呢？想到这里，我便暗自打定主意，纵然他要大闹西宁王府，我也必定会奉陪到底，绝不退缩。

迎着夕阳，我朝西宁王府奔来。走到侧门处时，就见一脸铁青的万之扬站在府门口相候。我心中略有些害怕，但仍旧力持镇定，缓缓走了过去。待我走近，万之扬挑挑眉，朝我冷笑道：“你跟我来。”

守门的侍卫见了这种情景，均是一脸诧异。我无奈一叹，只得随着他进了西宁王府。万之扬并不回头，怒气冲冲地在前面大步大步地走着。我只得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追赶着。

进了留芳园的风韵阁，万之扬方才止住脚步，在窗下坐了。我小心地将戒指收进随身带的荷包里，赶进阁内，淡淡地朝他施了一礼，便垂眸不语。

阁内一阵静默，良久，万之扬方才冷然道：“今天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我见他脸色苍白，神情也颇有些不济，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歉意，便低头道：“对不起，真得很抱歉。不过，你若是不拦我，我也不会在鸡汤里加巴豆，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我……”

万之扬拂了拂衣袖，桌子上的茶杯立刻落了下来，摔得粉碎。他并不理会，只怒气冲冲地道：“不止这件事，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你宁愿穿成男装，也一定要混出去。与你……与你有约的那个人，真的就对你那么重要吗？”

我眉头轻蹙，道：“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你何必非要追问呢？”

万之扬合上双眼，淡淡地道：“你若是愿意说，今天这件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我长叹一声，方才冷冷道：“我不怕威胁，你若想在王妃面前说被我算计的事，随便你好了，我一点都不在乎。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换衣服，不奉陪了。”说着，不愿多作耽搁，朝万之扬行了礼，转身出了风韵阁。

我转回听雨楼，先将水清给我的戒指放在匣子里锁好，方才脱下身上的男装，将胸前的白绫解了，换上平日里常穿的衣服，又将头发打散，松松地绾了一个斜髻，与春纤说了一声，起身出了留芳园。来到西宁王妃的上房时，就见东平王妃来了，正与西宁王妃坐在窗下品茶闲谈。万之扬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见我进来，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我先向两位王妃行了礼，方才朝万之扬淡淡一福。东平王妃朝我招手，指了指身侧的位子，笑道：“雪雁，过来坐吧。”

我道了谢，在她身旁坐了。这时万之扬依旧冷冷地看着我，面上的神色高深莫测。我轻轻一叹，缓缓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东平王妃打量着我，突然噗嗤一笑，朝西宁王妃道：“虽然去年我们府里没能与姑奶奶这边结成亲家，但瞧今天这情形，竟另有一段缘分呢。”

闻言我愣了一愣，结成亲家？是了，去年她想让万之扬娶黛玉的，当时就被西宁王妃拒绝了。等等，另有一段缘分？天啦，这是什么意思呀？千万别……

西宁王妃蹙起蛾眉，不解地道：“我不明白。”

东平王妃爽朗一笑，指了指我道：“罢了，趁着当事人都在，我索性直说了吧。之扬这几年一直都在外面闲混，如今难得他肯为了雪雁在这里停留这么久，想必他心里很喜欢雪雁的，不如就让之扬娶雪雁做二房吧。”又转头看了我一眼，柔声道：“孩子，我知道让你做二房是有些委屈你了，但我向你保证，三年之内，如果之扬还没有中意的正室人选，我便让他将你扶正。你放心，便是他娶了正室夫人，我也一定会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东平王妃话音刚落，我与万之扬同时惊叫出声。我瞥了瞥万之扬，含怒道：“雪雁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同时在心中哀嚎，东平王妃呀，你会错意了，万之扬的确很“喜欢”我，不过，此喜欢非彼喜欢也，他只是喜欢折磨我罢了，对我何曾有过一丝的男女之情呢？

万之扬则淡淡地道：“要我娶这么个丫头？别异想天开了。”说着，起身走到我身前，伸手指了指我，冷笑道：“难道母妃没看清这位妹妹的容貌吗？若是要我天天对着这样的女子，恐怕我连饭都吃不下呢。”

我心头火起，含怒瞪着万之扬。西宁王妃瞧着万之扬，讶然道：“你胡说什么呢？雪雁虽然不是什么绝世佳人，但容貌清秀，水灵可人，哪里就那么差了？你若真是连饭都吃不下，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这么长时间？”

万之扬闻言一怔，过了半日方才淡淡地道：“我留在这儿，是想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绝不是为了她。所以，我绝不会娶她的。母妃若还提这件事情，我便只得离开这儿，重回以前住的那些地方。”

我在心中冷笑，你不愿娶，难道我就愿意嫁了？想到这里，便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沉吟不语。东平王妃听了万之扬的话，忙道：“罢了，既然你们两个都不愿意，这件事情就此作罢。你消停一些，别再去那些地方了。”叹息一声，话语一转，轻声道：“明天的宫宴，你真的不愿去吗？”

万之扬颔首不语，东平王妃微微蹙起眉，又道：“天气变热了，你父王身体差，吃不消，我打算与他出京，到外面避暑休养，你能不能来送行？”

万之扬脸上变色，冷哼了一声，挑眉道：“不能。”说着，便立刻起身出去了。

东平王妃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声，也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说着，辞了西宁王妃，坐着轿子回去了。东平王妃去后，我也离开上房，起身回屋安歇。

我走在园中的小路上，想起今天东平王妃的话，不禁幽幽一叹。我与万之扬每日里都斗得不亦乐乎，让我嫁给他，怎么可能？转念又想，今天东平王妃谈了婚事，虽然如今不了了之，但为了避嫌，万之扬必定会离开这儿吧？想到这里，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欢愉，回房后安然入睡，一夜无梦。

次日起来，我梳洗整齐，走到上房，送预备进宫的西宁王妃出了二门，方才折回留芳园。我在园里闲逛了一会，走到风韵阁时，见阁门大开，一眼看去，就见万之扬立在阁内发怔。其人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那里，气质独特，人才出众，宛若谪仙。

我看着他的身影，暗自叹息，原来他安静下来，也是个极出色的男子呀。感慨了一会儿，方才蹙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万之扬缓缓回头，挑眉道：“你什么意思？我在哪儿，轮得到你作主吗？”说完，虽然面上神色依旧，眼中却隐约闪过一丝黯然。

我呐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经过昨天的事情，你不出去避避嫌吗？”

万之扬冷冷一哼，道：“我对你没有半点意思，何必要避嫌呢？”缓缓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道：“你别做梦了，我还没有跟你斗够呢，我要留下来，折腾死你。”

清晨的阳光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我听着他冰冷的话语，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神情，心中一阵懊恼，这样一个可恶的人，为什么我刚才会觉得他很出色呢？看来，我真是昏了头，错将小人认作君子了。

庆贺过当今三十岁生辰的次日，东平王夫妇立即动身出京。万之扬宁愿在西宁王府闲逛，也不出去送行。见了这种情景，我不免心中微讶，他与东平王之间，必定有很深的心结吧？虽然很是好奇，但也并没有询问，依旧守在园子里，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