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弯弯的月牙儿羞怯的钻在阴云后,那开在月下的寒梅清丽之余,花香愈发浓郁,舞轻衣身着一身艳丽的红装,腰间的系带随风飘摇,吹弹可破的脸上带着几分浅笑,似比梅花还要娇艳几分。
“小师弟,明日便要启程前往雪族凌云峰,你可还记得圣贤门规?”舞轻衣站在花丛中笑问。
“仁,义,礼,信。谦,孝,宽,简。持天地正道之心,诛世间奸邪之人。”李云一字一顿。
舞轻衣点头轻笑,对这个生性内向,甚至在长辈面前显得有些木讷的小师弟愈发喜欢。
“师姐,这几天我看着你们也在收拾行李,难道是要和我一起去参加襄城大会?”李云不禁问道。
舞轻衣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要是那样便好了,也就是云剑阁发来襄城大会请柬的后天,万佛寺的秃驴也发来了请柬,邀请我们所有师兄弟前往灵族参加佛礼大会,上一年不过只是邀请了大师兄一人,今年也不知发什么疯。”舞轻衣没好气的说道。
“大师兄这次还去吗?”李云小声的问道。
舞轻衣突然转头,露出了一丝嗔怒,“平日里师姐都白疼你小子了,只是记挂着你大师兄。”
李云做无辜状,忙摆手解释,“师姐,你别生气,我只是随口一问,几位师兄师姐对我都是极好,我哪里有不关心的道理?”
“哼。”舞轻衣一转头,却是笑了起来。
“大师兄当然会去,只是你五师兄这次会留在山庄照应,如果你有什么事,大可以找他。”舞轻衣踱步走出花间,盈盈一笑间媚态尽显,直让李云不敢直视。
可得知五师兄留在山庄,李云心里又是一阵忐忑不安,脑中不觉浮现出那个竹林间的冷峻剑客,还有那无端的几分杀气。
似看出李云心中所虑,舞轻衣宽慰道,“你五师兄向来性子暴戾,嫉恶如仇,而你身份特殊自然少不了受他几分冷眼,不过你无需介意,那傻小子不过是面冷心热,若你深陷危难,他必会舍命相救。”
李云虽半信半疑,却还是点了点头。
也不知为什么,李云对此次襄城之行心中总是觉得七上八下,难以安心。
他拜入了圣贤山门,天下也皆知云公子的名号,如今云剑阁就算还想动手,难免也不得不顾及几分圣贤山庄的颜面。
而日夜思念的故国,亲人,却又怎能割舍?
这一夜心乱如麻,此去襄城虽为论道,但谁能料定云剑阁会放下恩怨?李云的剑还不够快,还不够锋利,孤身前往,实在是担着莫大的风险。
可为什么大师兄的脸上除了微微的笑意外,看不出一点的担忧?
直到清晨,李云肿胀着双眼,穿着三师姐给他新做的白衣,提起手中长剑,将飞刀别在腰间,向山下缓缓走去。
而一众师兄,师姐早已在山腰处等待着他。
三师姐为他整了整白衣,满嘴直夸这身白衣女工精致,直令众人一阵无语……
大师兄面含微笑的拍了拍李云的肩膀,嘱托他此次前去,要与正道子弟多加熟络,不可再起争执。
二师兄颜回还是不正经的调侃李云该给他们这群人找个弟妹,也好为圣贤子弟开枝散叶。李云红着脸不知该说点什么,众人却是连声附和,终还是大师兄出面解围,说要把三师姐纳入房中,众人一阵奚落,这才干休。
行至山脚,回身再望,高山巍峨,梨花开遍,那山腰间的几人隐隐传来嬉笑声,站在竹林间的男子冷冷的望着山脚。
五师兄,终还是不愿见我吗?李云的心里升起了一丝落寞,就连那腰间的玉牌都随风飘动起来,身后的那只杂毛小狗“吱吱吱吱”的叫了几声。
***
龙族南疆西三百里之遥,便是孤山,此地乃是龙雪两族关隘要道所在,却也正是当年邪宗万妖窟开山之地。
传孤山荒野,古树参天,野草成林,猛兽横行于间,人灵教化不开,与兽同鸣,甚至于有半人半兽之怪物。
三百年前,一个四海为家的老道在这蛮荒僻野发现了一具上古邪修的尸骨,于这邪修身上取得九天玄兵,忘魔锏,又不知得到了什么神秘的邪异功法,以一己之力竟力挫正道三大宗,令人为之咋舌。
此后其弟子代代罔替,如今,万妖窟宗主顾倾城虽百年来不曾在天下行走,但其凶名仍令人闻之色变,其拥教众千余,俨然已是这三大邪宗的第一宗门。
荒野处,杂草遍地,远处数人环抱的大树连成密林,红叶参天而起,似熊熊烈火焚烧天穹,巨木年岁已久,不知看遍了多少人世悲欢。
孤山外有一名为青牛镇的村落,这小镇正是几个村落相接之地,虽不比龙城极尽奢华,但在这人烟寥寥的穷山僻壤处,已是非常难得。
自山庄而出,李云行了半饷已至孤山外,渐感体力不支,口渴难耐,远远的望见一客栈,李云喜出望外,大步而去,直到走进,才发觉这山间小店却连个招牌也没有,不过是几间茅草搭建的小屋,数间相连,仅仅能遮蔽风雨罢了。
客栈的食材也是十分短缺,但却别有一番当地特色,不过是几碟风味小菜,几口热菜热汤倒也让李云吃的津津有味,一扫疲惫之色,心情也是大好。
不知何时,上午还万里无云的天空阴沉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层重重的堆满了天际,席间食客张望着灰沉的天空,甚觉古怪。
众人正吃着,屋外三五成群走进来一众青衣男子,个个背负长剑,神色萎靡,有的面色惨白双目无神,有的面含怒色似有深仇,有的呈痴呆状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他恐惧之极的凶物,更有的鲜血淋漓不省人事,只有那带头的男子看起来还算镇定……
李云见状,冷眉皱起,就连吃在嘴中的东西也觉得索然无味。只有那桌边的杂毛小狗倒还是一副风卷残云的吃相,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青衫道袍早已残破难以辨认,但李云还是一眼认出,这些举止怪异的人都是龙族正道小宗天岚剑宗的弟子。
为首一张国字脸的黑脸男子环顾四周,目光随即落到了一人独酌的李云身上,只见少年一身白衣,手戴漆黑拳套,腰间十把飞刀,一枚“雲”字玉牌迎风飘动,眉目间隐隐透着几分冰冷寒意。
男子双眼中露出惊咤之色,早就听闻圣贤山庄新晋一弟子,封号为雲,而圣贤山庄弟子个个都会有其玉牌,又观少年冷静神色,举手抬足间安然如常,全不像他人那般惊恐,难不成此人便是雲公子?
上下打量李云一番后,男子向前走来,躬身问道,“阁下可是圣贤山庄的弟子?”
李云缓缓起身,面含笑意,道,“正是。”
又粗略的扫了一眼众人,李云疑惑的看着男子,“不知几位遇到了什么事,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男子方正的脸上面色忽变的有些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凶物,眼中泪光闪闪,嘴角不觉颤抖起来,道,“雲公子有所不知,这孤山本就是邪魔老巢,也不知近来出了什么事,鬼羽宗,万妖窟,天魔山的弟子陆陆续续的涌入了孤山,当地村民到我天岚剑宗请愿恳求驱逐邪人,怎奈我宗门修行低微,连日来已是死伤无数……
无奈之下,我宗门只好联合了其他正道宗门,却还是斗他不过,如今孤山内外尸骨满地,鲜血浸染,已是人间地狱……”
见男子这般脸色言语,李云虽还未见孤山血斗,却已能想象到那惨烈场面。
李云身体微微一颤,问道,“那兄台可知,孤山的邪宗修士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又有多少?”
方脸男子摇了摇头,一脸的痛苦之色,道,“这些邪宗修士,个个道法诡异,心狠手辣,有的杀人饮血,有的吸人精元,有的夺人肉身,却又都藏在暗处,像是早有预谋,从不与我等正面交锋。
但是这其中又不乏高手,我只记得有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行踪飘忽诡异,往往我们一个回身,便会有同道七窍流血,头颅滚落,死状惊恐,就连三师叔他老人家也无可奈何。
还有一妙龄女子,更为凶狠,修为尚浅的弟子一旦靠近七步,便会诡异的全身爆裂而亡……”
男子娓娓道来,李云脑中也快速的思考,杀人饮血者应是万妖窟的邪修,吸人精元者应是天魔山的邪修,夺人肉身者应是鬼羽宗的邪修。
闻言,还有一行踪飘忽的神秘红衣男子,莫不是前些日子,与他一同拜山的天魔山白晓凌?!而那神秘女子又与几位师兄口中的万妖窟妖女燕紫雪极为相似……
若天魔山,万妖窟俱已出动,鬼羽宗又岂会屈居人后?如此,邪宗三大宗门当有不少高手都聚集在孤山………
一番思虑后,李云又看了一眼这些萎靡不振的青衣男子,这孤山竟是群魔乱舞,人间炼狱。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心中暗暗吃惊之余,李云又不得不怀疑起来,孤山到底藏有什么东西,竟值得三大邪宗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