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杵。杵,尧足。”
最终还是从中年女子手中,接过碎点心的尧足。吃着嘴里的美味点心,向问起他名来的女人回道。
“尧?这是什么辈分?这寺里的法辈,我也是知道些的。可,可还从来都没听过这个辈的。你,是刚从外面来的?”
中年女子却在听了这眼前,有着口吃的童僧所言后。一边想着自己所知的寺里僧辈,一边向吃下碎点心的尧足问道。
尧足则点了点小脑袋瓜道:“是,是。我,我刚,刚来这里。。没,没几天。”
“你,这脸上的红印是?”
中年女子说着话,却也在看向这新来寺里的童僧时。发现了尧足脸颊上,依旧未曾退去的一片红来。她却是一眼便瞧出了,定是被人打后留下的红痕。从而不由得心中就有些,为这新来的童僧生出几分怜意。又因她自己。从而语气中却也不乏关切道。
尧足见中年女子看出了,自己脸上被师兄打的巴掌。却也下意识地伸出脏脏的小手,摸了摸依旧还有些微疼的脸颊淡淡道:“没,没什么,么事。是,是我。。我自己手笨。擦,擦师。。师兄让,让我擦,擦的佛像没擦净。是,是我,我自己的错。”
中年女子听着尧足所言,却不免微微皱了下眉来。她,却是知道这寺里勾当,也见惯见多了寺里的恶事。这新来寺里的僧童,分明是被管着他的师兄欺负所打。哪里是他自己的错?见尧足双手与身上,都有些脏乱,她便招呼尧足道:“来!过来!坐这碑后面歇歇。”
中年女子说着话便将拿在手里,包裹着碎点心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铺在了,自己坐着的石碑下的底座石阶上。
尧足犹豫再三后,还是走到了中年女子坐下的石阶旁,也随着中年女子一同坐下身来。虽然他年岁不大,但却也知道男女是有分别的。见这中年女子竟然会出现在后山碑林中,却也是一肚子的疑惑。但他却并没有问起。
因为他从来都没吃过,刚才那么好吃的东西。而给他吃的便是眼前这人。尧足看着眼前这对他好的女人。一个熟悉既陌生的称呼,却不由得绕上了他的心头,那便是娘亲。
对于娘亲这个称呼,他既是陌生又是熟悉。在那叫做家的地方,那个终日见不得光的阴冷地方。他,最多也只能透过窗子,见下自己的娘亲。记忆中娘亲与自己见面的次数,却也当真是屈指可数。每次见面都是大母跟在身旁。他不知为什么大母每次见到自己,都让他能够感觉到大母对他的不喜。虽然自己很想让大母别不喜自己,可他却知该如何去做。
还有自己的父僧,他只对自己说过一句话,那便是叫家里的僧人,将自己送进那终日无光的地方。对自己面色冰冷的父僧,和那次父僧仅有的一次对自己开口所言,便是父僧对他的所有。
而大母的大哥,却能终日得到,父僧与大母的笑。还有自己的娘亲,也对大哥笑。只有。很少回到家来,甚至是从他记事起,都不曾见过的三叔,却是家里仅有对自己笑的人。自己还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从三叔那双湿润的眼神中,看出些别的东西。
虽然自己不懂那是什么,可对自己来说自己却很需要那种东西。后来,自己就这么跟着三叔,离开了那个叫做家的地方。离开了娘亲、父僧、大母还有大哥。再后来他在另一个家里,有了个叫师父的人。那个人给自己改了名字,自己也从以前的杵足,变成了现在的尧足。
后来自己在另一个家,有了师父后。三叔却要离开了,自己虽然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让自己很有些不想与三叔分开。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三叔说起。最终,三叔还是走了。
再后来师父跟自己,在另一个家中被关进了,又一个不见光的地方。这不免让他又回想起,那个离开的第一个家来。而在那见不得光的地方,师父告诉了自己。三叔死了。死,虽然他还很有些不太明白是什么。但还是知道。死,就是自己再也见不到三叔了。
最后,在那见不得光的地方,师父也死了。自己则被走进见不得光地方,跟师父说了些话的人,送来了这里。在这里他又有了个师父,这个师父在送自己来人前,则说了很多话来。随后自己便又有了师兄,也就是现今让自己,每日在这新的家里,擦拭佛像和长明灯的人。师兄虽然每每都会说,自己擦的不好不干净,从而让自己饿肚子。但他却觉得在这个家里,却是比第一个家,与第二家都要好。
因为在这个家里,他不用再住进那,终日见不得光的地方。即便是自己多挨师兄的罚,多饿些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他能在擦拭佛像和现今这,石碑前长明灯的林子里,这走走那走走。
“脸上被师兄打的,还疼么?”
在尧足也同样坐下身来后,中年女子则看向了与她,仅隔着铺在石阶上油纸包点心的尧足道。一双已然有些浑浊的眼眸中,却仿佛因眼前这偶遇邂逅的僧童出现,而点起一丝涟漪。随着这一丝的波澜,渐渐由小变大,让她不由得从心底里,想要多亲近些这名,饱受师兄欺凌的新来僧童。
“不,不疼了。是,是我。。我自己的错。是,是我,我没,没能,能,能擦好。师,师兄,让,让我擦,擦的佛像。是,是。”
“给。”
未等尧足结结巴巴地,将全是自己的错话说完。那名坐他另一侧的中年女子,便又从铺开的油纸包里,挑了块没掉在地上的干净点心,向他伸手递来。
“我,我不。。不能再吃,吃,了。”
尧足见中年女子又再次将油纸包里,这他从来都没吃过的东西向自己递来,却是不由得拒道。毕竟自己已经吃了人家,这不知叫什么的好吃东西两块了。而且他也发现自己吃的,都是中年女子专门挑的那些,没有掉在地上的。
那些掉落在地沾染了土尘的,却依旧还夹杂在油纸包中。刚才。要不是自己的原因,这很好吃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也就不会掉在地上。自己又哪里还能在去接人家这,不知道叫什么的好吃东西呢?
“怎么,你嫌我这点心脏不成?刚才你不吃的好好儿的?”
随着尧足不好意思的拒绝。中年女子也察觉出,尧足并非是不愿吃的因由。但她却也并不点破,而是有些假责怪道。
“不,不是!我,我没,没有。刚,刚才,是,是我的错。这,这叫,叫点心的东西,才,才掉在了地上。我,我。”
尧足见中年女子假责,还真以为她生起气来,却是赶忙急道。说话间便又从,坐着的石阶上站起身来。
看着尧足很有些心急的模样,中年女子心中说不出的,那份只属于她的苦楚烦闷,却也一下子好了很多。一丝淡淡的笑意则出现在,她那略显惨白失了血色的脸上。不由得令站起身来的尧足,看着那中年女子的笑,心里不断涌出说不出的暖意。
他不知道这不知名的暖意代表着什么。可他却很喜欢看眼前这,第一次见面毫不认识的人笑。这种笑却是与当初,自己在那第一个家时。从只属于自己的阴暗透过灰窗,才能从目所能及的小院中看到。是大母。对大哥的笑。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中年女子见尧足,看着自己略显苍白,失了血色的脸庞,有些发呆的模样,却是有些心虚道。但随即却又笑着,将手里拿着的那块,干净点心向尧足再次递来。
“吃吧!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还真吃不到呢!”
中年女子笑着说道,却也随即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那块碎点心,拉过尧足脏脏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上。随即便又坐回了石阶上,自己则挑了块刚才掉落在地,沾染了土尘的点心,小心翼翼地吃进了嘴里。
尧足则在看了下自己手中,那块没有掉落在地的干净点心。又看了下挑拣着油纸包里,那些掉落在地点心吃的中年女子。却是没来由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便走上前去,将手中刚才中年女子,递给他的那块,没有掉落在地的干净点心,又重新放回了油纸包里。
“怎么?不好吃么?”
中年女子则有些疑惑地,问向了将干净点心,又重新放回油纸包里的尧足。她在刚才尧足吃下碎点心时,却也发现了这个新来寺里的僧童,对这从来都没有吃过的好吃东西,那份对新鲜事物的新奇。
虽然。这个眼前的僧童,还真有些特别之处。因为她在刚才,所能察觉到他对这,油纸包里的点心那份好奇。却并非通过他脸上的表情看出。而是在他吃下点心时,在其眼神中闪过的异样。而在他那还很是稚嫩的脸庞上,仿佛永远都只有一种表情,那便是好似没有生气的平淡。犹如一人,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一层看不见的厚墙里般。
“我,我能,能自。。自己拿,拿着吃。。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