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著名文物保护专家胡继高胡继高先生是我国著名文物保护专家、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我慕名上门采访时,正赶上他乔迁新居,由于许多杂物尚未理顺,客厅显得较为零乱。已届七旬的老人留着光头,从外表上看,真有点像一尊“活罗汉”。
胡继高在题词我走进老专家的书房,但见一块“不移斋”的匾额已挂在正墙上方。我猜想斋名大约典出《孟子》,便开始了问话:“您是否取的‘贫贱不能移’之意?”他连声回答:“正是,正是。”接着讲述起自己下放咸宁干校期间是如何“不坠青云之志”的:1969年秋,他和夫人赵溥芹带着女儿一红和儿子东波来到向阳湖,分配在二大队七连。他那时正值不惑之年,算个壮劳力,养猪、放牛、盖房子,什么都干。体力活虽然劳累,但又不像过去搞科研那么动脑,他的饭量大大增加,睡觉也很少失眠。稍有闲暇,他还会偶尔回忆年轻时在波兰哥白尼大学留学的日子,暂时的逆境反倒使他坚信,在国外六载寒窗取得的文物保护专业硕士学位,决不会永久荒废!果然,一年之后,在王冶秋同志的举荐下,他第一批调回北京重操旧业。
文物圈外的读者可能有所不知,胡继高作为一名文物保护技术研究的专家,对竹木漆器脱水和壁画彩塑修复研究颇有造诣。他早在1962年便主持完成“敦煌莫高窟起甲壁画修复”,受到国内外同行交口称赞。自从1970年离开干校至今,他全身心地大干事业,专业才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如“湖南马王堆汉墓出土漆器的保护”、“山东银雀山汉墓出土孙子兵法竹简脱水保护”等几十个科研项目,都由他主持并获得成功,其中不少属国内首创,并达到世界领先水平。除此之外,他还擅长写意花鸟画创作,其国画作品曾多次在国外展出,1989年和1997年先后两次在波兰举办个展,都为祖国带来了声誉。
面对这位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文物专家,我自然不会放过请教的好机会,一边向他介绍咸宁开发向阳湖文化资源的经过,一边问道:“您对我们宣传干校文化人有何看法?”胡先生是个实在人,一板一眼地回答说:“我认为很有意义,你还可以多找一些人,尽可能多了解一些历史事实。我个人有个小小建议,对所有计划采写的文化人要一视同仁。尽管他们名气有大小,职务有高低,但没有必要区分得很厉害,因为都是‘五七’战士,不应厚此薄彼。”
坦率地说,老专家语重心长的提醒正是我有所忽略的。于是,我解释说,“向阳湖文化”之所以能在短短的几年内“打响”,主要靠的是“名人效应”。我很清楚,尽管自己采访的人数已将近二百,更多的“非名人”却没有来得及接触,而想要全面反映作为一个群体的“向阳湖文化人”,这无论如何是个缺憾。为了“补课”,下一步得尽快访问“寻常人家”了!
作者和胡继高见我似乎有“检讨”之意,胡先生连忙和蔼地笑道:“我的意思并不是否定你已有的计划,而是说要双管齐下。名人还得继续找。这里我向你推荐几个人,一位是大画家许麟庐,齐白石的大弟子,我在向阳湖看见他挑秧担粪;还有一位王世襄先生,这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当时患有肺病,在干校被隔离住一小房间;再如书法家刘炳森,现在是中国书协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可当年他十分普通,而且家里生活困难,孩子多,工资低,很苦、很穷……”
我插话道,这3位名家我都采访过,尤其是刘炳森先生还将新出的散文集《紫垣秋草》送给我,里面有一篇《仰观碧落》专门谈到他如何受到老领导王冶秋关爱的故事,相当感人。这从侧面也证明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大凡名人,无一例外都是从普通人成长起来的。
老专家点点头,又补充讲起一则“老百姓自己的故事”:“我调回北京后,爱人和孩子还在向阳湖,有一次我出差到湖北,顺道去咸宁看儿子,儿子高兴极了,陪我去乡间钓鱼。水里一只只小白条活蹦乱跳地上下游动,儿子一竿子下去就是一个准,竟然可以连续钓几十条鱼。相比之下,现在工作整天忙得一塌糊涂,再也享受不到这种乐趣了!”
胡先生的“怀旧”之情溢于言表。我不失时机又拿出一沓收集到的干校老照片,以供观赏。他一一仔细辨认其中人物和情景,仿佛再次置身于30年前的干校生活。此时我反客为主,当起讲解员,并按以往采访的惯例,请老专家题写几个字。没有丝毫的推辞,他很快找来纸笔,认真地表示了自己的良好祝愿:“向阳湖大有发展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