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著名博物馆学专家吕济民实话实说,我过去对博物馆学是比较陌生的。显然,“隔行如隔山”。通过采访著名博物馆专家吕济民先生,我开始走进了一片新的天地。
儒雅的吕济民吕先生已年逾古稀,历任文化部群文局局长、国家文物局局长、故宫博物院代院长、国际博协亚太地区主席。初次见面,老人一脸笑眯眯的,是那么和蔼可亲。三句不离本行,他听我介绍我市开发向阳湖文化资源的详情后,立即敏感地提出:“咸宁适宜建干校博物馆。”接着,吕先生用一口夹杂着安徽乡音的普通话讲述道,他于20世纪50年代初就留学苏联,在莫斯科文化学院研究生班攻读副博士学位,回国后一直在文化部门工作,和许多文化人交上了朋友。“文革”中期,文化部在咸宁创办“五七”干校,国家文物局的领导和专家基本上都到过向阳湖。几千文人下放咸宁,可谓精英荟萃,应该留下痕迹。他们中有的当时大名鼎鼎,有的后来卓然成家。现在请这些人重温往事或留下作品显得十分紧迫,今后则会更有意义。再过若干年,老人们相继故去,工作难度将大大增加。因此,咸宁市宣传、文化部门要尽快和省有关单位联系,最好能进京争取文化部的支持,筹建一个带博物馆性质的纪念馆,将来还可申报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使之成为鄂南精神文明建设环境中富有深刻教育意义的一座新课堂。
我听罢心中窃喜:牢记“文革”历史教训,努力形成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社会氛围,开发干校文化的确迫在眉睫。我已准备发起成立“咸宁市向阳湖文化研究会”,因此,吕先生今天的提示,看来和我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于是我笑着问道:“您为何对在咸宁建干校博物馆感兴趣?”吕先生没有作正面回答,而是生动地回忆起去年春节的一桩盛事:“为联络昔日‘五七’战友之间的感情,我在家搞了个咸宁干校校友聚会,主要邀请的是一大队二连和三连的同志。其中有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佟韦和常务理事王景芬,电影局的管仲祥,北影厂的管束,还有文物局的彭卿云,图书馆司的杜克等人。大家争先恐后地发言,重点谈论向阳湖,一个个津津有味。有的还提到,从咸宁干校走出来的文化名人多,高级领导干部也不少,如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的李琦主任、金冲及副主任,新闻出版署的宋木文署长、刘杲副署长……许多人从咸宁回京后,念念不忘向阳湖,著名书法家刘炳森送给我一幅字,内容便是选自他的《七律·暑中忆向阳湖》中的名联:‘西凉波映甘棠阁,南浦烟横汀泗桥’。最近,我还接到一位外地朋友的信,专门提及向阳湖的磨砺对自己一生影响甚大,回过头看,没有白去,值!”
由此可见,众多文化人的“向阳情结”是挥之不去的。我心想,假定有朝一日咸宁建起干校博物馆,吕先生本人的干校见闻,无疑也值得我们收集、整理和珍视。他于1970年初下放向阳湖,两年后和罗哲文、谢辰生、朱雨滋、金枫等人一起调回北京。尽管在干校时身处逆境,但吕先生通过艰苦的劳动,身体得到锻炼,思想得到升华。尤其是和几位老同志同连同排,同吃同住同劳动,他们的言行举止着实让人感佩。举例说,向阳湖的土路很不平坦,雨天特别滑,周巍峙在上工的路上经常摔跤,他不得不提着鞋子行走,却从不叫苦;马彦祥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马衡原是北大的名誉教授,故宫博物院老院长),他本是研究戏剧的专家,在干校“改行”喂鸡,仍然认真负责,从不马虎;司徒慧敏夏天总是光着膀子挑粪、担水,精心浇灌田管班的菜地。他还有一个特点,喜欢吃鱼,而且不管鱼头鱼尾,连鱼刺都能细嚼,然后一齐吞下肚,乃至“司徒慧敏吃鱼”被大家视为干校一绝……
吕济民题词谈到这里,吕先生感慨地说:“这些长者年纪大,身体差,精神负担重,对工作却是那么认真,从未放弃对共产主义理想的追求,这种顽强的毅力给我留下永难磨灭的印象。如果再谈个人的切身体会,我认为,密切联系群众,增强劳动观念,是向阳湖给我的教益。正是出于一种特殊的怀旧之情,前些年我还先后两次重返向阳湖。”我又了解到,改革开放以来,吕先生曾出访了30多个国家,参观过200多个一流博物馆。看惯了世界各地的“洋”殿堂,仍没忘记湖北咸宁的“土”地方,足以说明他是位品格高洁的人。
我告诉吕先生,此次来京之前,我陪同昔日下放干校的香港友人张初考先生寻访故地,这位“五七”战士百感交集,以字代言:“若要建立‘文革’纪念馆,咸宁向阳湖是天造地设的场所。”为了加大开发干校文化资源的力度,咸宁当地已成立专门机构,着手征集文物,适时还将举办“向阳湖文化展览”,这也是为建干校博物馆打基础,希望吕先生再抽时间前去指导。他听了欣然答应,并即兴挥毫写了一幅题词:“向阳湖畔紫禁城,人间才艺喜相逢。”
已离休多年的吕先生担任国际博协中国委员会主席、中国博物馆学会理事长、国家文物局博物馆专家组组长、东方收藏家协会会长。我和他的这次交谈虽然时间不长,但思路大开,特别是近日读毕他相赠的《博物馆暨文物工作论丛》等专著,我对咸宁将来建“干校博物馆”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