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陆俊喆眼神闪烁,刻意遮掩着什么。
“陆警官,可根据案卷上记载,你当时受的是枪伤,我方认为这与本案的审判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所以,请你把当时详细的情况介绍一下。”
“检察官,这……当时只是个意外,这与乔沛案构不成任何关系。”陆俊喆微微蹙眉,他意欲拒绝回答。
“法官先生,陆警官如何受伤,及受伤的详细情况虽与乔沛案没有直接联系,但却有着不可忽略的间接关系,通过这个举动,我们可以判断乔沛的动机。”检方十分地坚持。
法官考虑了一下,对陆俊喆说道:“陆警官,请你配合,回答问题!”
陆俊喆无奈,只好开口说道:“不错,我受了枪伤。但当时的情景,换作是任何人恐怕都难以接受,男朋友突然抓捕自己的父亲,她怎么能够相信呢?我想,那个时候,她除了震惊还有心痛,她泪流满面的乞求,求我放了她的父亲,但我的坚持让她彻底绝望了,因此趁混乱之际,她拔了我腰间的枪。她并不是真的想对我开枪,只是在太害怕的情况下枪走火。而她也因为这个意外以袭警罪被判入狱一年零三个月。可若要追究起责任,我也应该承担一半的不是吗?疏于大意,没有管好自己的枪,才造成了那样的后果。”
云希闭着眼睛,她的呼吸都是颤抖的,那枪声,那刺目的鲜红,仿佛那一幕就发生在昨天。
脑海里清晰地浮现着当时的情景,他捂着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看在眼里触目惊心。
而她则被一群警察按在地上,那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刮擦着她娇嫩的脸颊,疼痛从脸颊、四肢及背部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蔓延,可所有的痛加起来,都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冰冷的手被包裹进温暖的大掌,耳边传来容湛磁性的声音,“休庭了,我们出去休息一下吧!”
云希茫然地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怔怔地点头,这一刻,她仿佛像失去了灵魂的娃娃,任容湛拉着她的手,向外面走去。
在休息室里,再次见到了乔沛的代表律师。
云希有些激动,抓着他的手问道:“孙律师,我爸爸的案子……”
“乔小姐,你别急,从表面上来看,陆警官的证词的确对案件的审判有些不利,但是……容先生前期也做了不少工作,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即使……即使做最坏的打算,我们还可以上诉,所以……你别担心。”孙律师谨慎而又理性地安慰她。
云希觉得心里乱乱的,转头去看容湛,后者冲她自信地点了点头,她这才又松了口气。
十五分钟的等待,对于云希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再次走进法庭,当法官宣布全场起立,开始宣判的那一刻,云希紧张地手心都要掐出水了。
“乔沛携带、藏匿、转运非法物品,数量数额巨大,因此,本庭宣判其死刑……立即执行。”
法官的声音犹如一记铁锤,重重的砸下,云希只觉得心脏漏掉了一拍,接下来耳朵便嗡嗡作响,明明法官还在说着什么,可她却一个字也听不到,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法官,只看到他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却一个字的意思也领会不到。
“不……不……不会的……”云希颤抖地低喃,她仿佛溺水者抓着最后一根浮木,难以置信地看向容湛,而容湛也是一脸的震惊,显然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史料未及的。
想到之前孙律师对她说的话,云希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慢慢地,她的耳朵又可以听到声音,只听法官说道:“被告乔沛,你是否上诉?”
听到这句话,云希仿佛在黑暗中又看到一丝曙光,可接下来乔沛的话却几乎让她昏厥。
“我服从判决,不上诉。”
“不……不……我爸爸是冤枉的!”震惊和激动让云希一下子站起来,再也控制不住地喊出来。
“肃静……肃静……”法官敲响了法棰。
“不……不……”云希要冲向宣判席,被容湛一把抱住,“云希,冷静,你冷静一点。”
“被告乔沛,再问你一遍,是否上诉?”法官沉声说道。
“不……我不上诉。”被告席上的乔沛坚定地说道。
法官示意法警将文件递给乔沛签字确认。
眼看着父亲接过笔,云希疯了一般地喊出声,“不……”而紧接着眼前一黑,她便晕了过去……
云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看到了父亲,只是父亲离她很远,她不停地喊着他,向他招手,可父亲的表情很默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离去。她一急,便拼命地追上去,可无论怎么追,父亲却是离她越来越远,她只觉得脚下一绊,就摔倒在地上,再抬起头的时候,远处已然不见了父亲的踪影。她慌了神似地又喊又哭,就在这一瞬间,她猛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海边别墅。
脑袋里混混沌沌的,她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的意识清晰起来,很快法庭里的一幕幕仿佛电影胶片一般在脑海里浮现,她蹭地坐起来,看到偌大的房间里四下无人,立刻掀开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出去。
刚一打开门,她便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哎哟……”周嫂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云希小姐,你醒了?”
云希顿了一下,急切地问道:“周嫂,容湛呢?容湛在哪里?”
周嫂被她吓到了,“呃……容……容先生……在书房。”
云希一秒钟也没有停留,飞快地向书房跑去。
她连门都顾不得敲,便一下子推开。
容湛正站在窗前打着电话,听到巨大的响声,他诧异地回过头。
片刻的怔愣后,他对着电话交待了一句什么,挂断。
而当看到云希赤着脚,拖着睡袍,头发凌乱而神情慌张的样子,他微微蹙了下眉。
刚想开口,云希已然冲了过来,疯了般地拉扯着他的衣服,对他大声喊着,“容湛,你这个混蛋,大骗子……”刚开口,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大颗大颗的,从那黑白分明却透着绝望的眸子里滚落,止也止住。
“容湛,你明明答应我的,你说过会保我父亲一条命,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他被判了死刑,死刑!”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向他吼着,“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对不对?”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襟显得苍白而削瘦,渐渐地,颤抖的双手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一点点从那衣襟滑脱,她咬着嘴唇呜咽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借我父亲的事情来羞辱我?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他为什么还被判了死刑?这是为什么?”云希哭到无力,只觉得全身的气息被抽干了一般,最终跪坐在地上。
从始至终,容湛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哭,任由她发泄。
那一声声的埋怨和责备,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上,他能够体会她现在的心情,与其憋着,不如痛快地哭出来。
“骗子……骗子……你是个大骗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哭累了,终于脑袋一歪,只剩下低低地抽泣。
容湛觉得心有不舍,他叹了口气,打横抱起她,将她送回房间。
他把她放到床上,自己顺势坐在床边,探出手,拂开她额前略有些凌乱的发丝,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泪痕,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因哭泣而干涸的唇瓣上有着明显的齿印,容湛想起了她习惯性的动作,只要紧张、害羞、愤怒她就会咬住下唇,一又晶亮的眸子带着水波,似有诉不尽的委屈与伤心。
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沉重的打击,那样的结果,就连他都感到意外,更别说是云希,以至于两度昏厥。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卧室里点着一盏小灯,光影晕黄。
云希觉得自己的手被一股温热包裹着,她微微一动,这才看到坐在床边的身影。
眨了眨眼睛,那身影变得清晰,云希心里一紧,立刻坐了起来,双眼充满了幽怨。
“醒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空间里扩散开,容湛看了看她,从一边的小桌上端起一只精致的小碗。
“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十几个小时水米未进了。”他舀起一勺,小心地吹凉,递到了云希的嘴边。
云希冷眼看着,对她来说,那每一个动作都是巨大的讽刺,狠狠地戳在她的心上。他这算什么?讨好还是嘲笑?父亲被判了死刑,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他该高兴了吧?
一股愤懑涌上心头,她一把挥开他的手,“哗啦”一声,滚烫的粥洒了出来,溅到了容湛的手上及身上,他本能地吸了口气,却只是微蹙起眉头,“做什么?”
云希的目光从他手上微微扫过,那被烫的皮肤很快就红了,但她却觉得痛快,冷冷地眯着他,“滚,滚出去!”
容湛眸底暗沉,眉宇间带着一丝愠怒,但他却极力隐忍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又说道:“如果实在不想吃,那就躺下来休息。”
“呵……够了,我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你这个刽子手。”云希吸了口气,咬牙道:“你这样的欺骗跟陆俊喆又有什么区别?哈……不,你比陆俊喆更让我恶心!”
容湛再一次皱紧了眉头,“你把我和陆俊喆相比?”
“难道不是吗?容湛,你就是个骗了。”云希恨恨地瞪着他。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看到他意欲靠近,云希捂着耳朵,情绪激动,“容湛,你休想再骗我,你是杀人凶手。”
“乔云希,你冷静一点。”容湛沉声低吼。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害了我爸爸,却反过来安慰我,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云希几乎声嘶力竭,由于用了力气,她呼吸急促,纤细的手指紧紧地绞着,神经紧绷的样子只怕下一刻就会崩溃。
容湛强压着情绪,暗叹了口气,“算了,以你现在的情绪,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等你冷静些再谈。”说完,他弯腰扯过被子,“你先好好休息。”可还没来得及盖到她的身上,就被云希一把推开,“别碰我,我怕做恶梦。”
“什么意思?”容湛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