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漠风私见慕容嵩,是作何种打扮?慕容嵩可知他真实身份?”轩辕恒也坐了下来,暂时收起眸中的兴奋之色,冷静问道。
“凌漠风只作汉人贵家公子打扮。洛都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多。臣弟也无法推测,慕容太尉是否知道他是谁,以及他们相约见面,目的何在!”
轩辕恒闻言,神色凝重靠在了座椅背上,沉思一阵,叹道:“不管他是主动结交西越三皇子,还是被西越三皇子有意瞒骗利用,慕容嵩父子……此番,皆是不可尽信了……”
“皇兄?”轩辕诺欲言又止。
“诺,你说!”轩辕恒转眸看向他,喟然叹道,“臣子是忠是奸,有时并不容易分辨。朕说过,世间最可怕的,便是人的贪念与野心!”
“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鲁莽行事。”轩辕诺提醒道,“太尉手执全国一半兵权,若无确凿证据与十分把握,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这个朕自然知晓!不管他是否有异心,一旦被逼急了,兵变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轩辕恒道,“看来朕此次急召霍萧寒领兵回朝,是做对了。京师之中,太尉兵力必须有大将军武力牵制!”
“那么,皇兄对慕容太尉的意思是……”
“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轩辕恒凑近轩辕诺,望着他双眸沉静说道。
突然,似有异动!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皆慢慢坐直了身子。
轩辕诺立起身来,突然快步转身,一下子推开窗子飞跃而出。
“甘公公?”轩辕诺立在窗下,对着面前之人有些愕然地说道。
正从窗前走过的宫廷总管甘籍,显然也被突然从御书房飞身而出的轩辕诺吓了一跳:“赵王?你怎么半夜三更还在皇上的御书房?你怎么……却是从窗户里出来的?”
“哈哈!”轩辕诺爽朗一笑,“本王最近自由来去惯了,今日到来以及如今告辞,都没有通过甘公公通报。甘公公可是不高兴了?”
“岂敢,岂敢!赵王愿意怎样来便怎样来,愿意怎样去便怎样去。皇上都没有不高兴,奴才又怎敢不高兴?”甘公公拱手笑道。
“哈哈!甘公公没有不高兴便好!如此,本王告辞了。”说着,轩辕诺转身大步离去。
“赵王慢走!”甘公公在身后恭敬说道。
待轩辕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甘公公便抬步踏入了御书房,恭敬而关切地对轩辕恒道:“皇上,夜已很深了,请皇上早些歇息吧!”
轩辕恒抬起双眸,眸光淡淡地看着他:“好,朕这便回乾元殿!”
这夜回到乾元殿之后,轩辕恒独自在寑室内坐了许久,终是站起身来,大步踏出了殿门。
仍在寑殿门外等候,要轩辕恒睡下才敢离去的乾元殿管事徐公公,连忙迎上去道:“皇上!夜已很深了,皇上还要到哪里去?”
轩辕恒既没有理会他,也没有说一个字,只冰着脸快步向外走着,转瞬便消失在乾心殿。
一名小公公走到徐公公面前:“徐公公,我们是否要跟着皇上侍候?”
徐公公望着轩辕恒消失的方向,道:“皇上定是去了含章殿华碧苑,你们快快跟去,候着门外听使唤。”
“是。”几名小公公应着,便转身跟到含章殿去了。
含章殿的值守内侍见到皇上匆匆赶至的身影,均轻声请安,不敢发出高声。
轩辕恒快步迈入殿门,在夜色中又走进了华碧苑。华碧苑前厅,两名值夜的宫女已趴在案上睡着了。
没有惊动那偷懒睡觉的两人,轩辕恒轻轻推开寑室门,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宁静的寑殿内只有四个角落点着微弱的烛光。床榻之上,床帷在两边钩起,那位身染重疾的宠妃已然入梦。
尽管脸上不掩病态,可她的容颜仍显得如此娇俏。只是,她锦被下纤巧的身子,在那张过于宽大的床榻之上,竟显得如此孤单而娇小。
轩辕恒毫无表情地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一阵,才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
尽管他有意放轻了动作,慕容映霜仍是被他轻微的动静所惊扰,“嗯”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眸。
乍见身旁坐着的伟岸身影,她明显一惊,待那双因处于病中而满是迷雾的美眸,终于看清眼前之人是谁时,她才像是了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皇上?怎么是你?”
“不是朕,还能是谁?”轩辕恒侧眸看着她,淡淡说道。
慕容映霜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失言,忙又补充道:“臣妾尚在病中,皇上怎么还是来了?臣妾还以为是轻歌她们进来了。”
轩辕恒低眸瞧着她,没有说话。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慕容映霜又问。
“已经很晚了。”
“那么,皇上快回乾元殿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呢?”说着,慕容映霜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知道,作为尊贵的帝皇,他此刻是不应留在她这重病妃子这里的。
“朕今夜过来,便是想看看霜儿,陪陪霜儿!”轩辕恒轻声说道。话语中没有宠溺,也没有冰冷,只是淡淡的,似乎不带一丝情绪。
他的眸光,同样如此。
“皇上……”慕容映霜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朕已经有许多个夜晚没有霜儿相陪,已经有些不习惯了。”轩辕恒轻声说着,已在床榻上躺了下来,伸出一只健实手臂,将慕容映霜轻轻地拥到了胸前,“因此,今夜霜儿便陪着朕歇息吧!”
“皇上,臣妾会将疫病传给你的。”慕容映霜觉得病中的自己,甚至有些贪恋这宽厚、温暖而舒适的胸膛,可是她却不得不劝诫着他。
她害怕如此亲昵的接触,会让轩辕恒染上这恼人的疫病。可是,不知是因为她病中无力而他又过于强健,还是因为心中本就有着贪恋,她觉得自己推拒的意图根本便起不到一丝作用。
“没事!朕身子好得很,并且,朕还喝过了太医院熬煎的防病汤药,又怎会被你传染上?”轩辕恒道。
这似乎是慕容映霜期盼已久的解释,她终于可以安心地躺在他怀中了。
“还发热么?”轩辕恒说着,一只大掌已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额头。
“不怎么热了。”慕容映霜懒懒地说道。
她觉得他微凉的大掌抚在她额上的感觉,真的让她觉得全身都舒服了许多。这种舒服而微凉的感觉,让她慵懒得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眸,“好困,我又想睡了……”
说着,她便再次沉沉地睡去,脸上犹自带着甜甜的舒适笑意。
轩辕恒搂着她靠在枕上,睁着双眸地直视前方的帐顶,凝神细细思索。
冰冷而俊魅的面容,深幽而潋滟的眸光,丝毫没有泄露他的万千思绪与完美谋划!
翌日深夜,太尉府书房内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正独自坐在案前沉思的慕容嵩见到来者,不禁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你怎么亲自来了?”
“慕容太尉不欢迎咱家拜访?”来者一身夜行衣,脸上蒙上了黑布,声音却是尖细而苍老。
“老夫怎敢不欢迎甘总管?只是,这里似乎不是你该亲自来的地方,若是被轩辕恒与轩辕诺发现……”
“如今……恐怕是真要被他们发现了!”甘公公说着,将脸上的蒙面黑布取了下来。
“甘总管此话怎讲?”慕容嵩依然保持着镇定,一指案前座位,“甘总管请坐下讲!”
甘公公快步走到案前坐下,凑近慕容嵩低声道,“皇上与赵王,怕是已对你起了疑心……”
“什么?”慕容嵩终是难掩脸上那丝惊讶与紧张,“他们难道发现了什么?”
“唉……慕容大人此番怎会如此不小心?你知道咱家不该到你的书房来,却为何又要让凌漠风前来拜访?若不是知道赵王今夜出了洛都,咱家今夜断断不敢前来!”甘公公一脸严肃。
“甘总管的意思,是凌漠风昨夜进入太尉府之事,被赵王看见了?”慕容嵩脸色大变。
“他可觉察出了什么?”
“他该是没有听到你们的交谈。只是,他昨夜即时入宫向皇上禀明此事,两人终是对大人起了疑心,今后怕是对你难以尽信了。”
慕容嵩思索半晌,脸上神色终是慢慢平复:“想来,他们昨夜也不曾偷听到什么。老夫与凌漠风不过饮酒谈些风月而已!凌漠风向来作汉人打扮,近日又在洛都置了庄园,老夫如何识得他的真实身份?”
“话虽这样说,可他的真实身份,轩辕诺却是清清楚楚的。”甘公公提醒道。
慕容嵩想着,终是躬下身子,一拳轻砸在案上:“老夫十年小心谨慎,终是昨夜这一步行错!”
“大人一向隐藏得极好,怎会……怎会如此不小心?”
“唉!”慕容嵩叹了一口气,但脸上神色却已彻底恢复了平静,“那凌漠风来去如风,张扬自傲,自是不愿听从老夫的指使。他说是来与老夫交心,实则旁敲侧击,诡计多端。因此,与他合作并非一件省心之事!”
“可是,他却是大人最好的搭档。有西越相助,大人的鸿浩之志可以提前十年达成!”
“没错!因此,即使他的条件再苛刻,老夫也可以答应!”慕容嵩凛了神色,“我慕容氏即使向西越俯首称臣,也不甘心再为轩辕氏摇尾卖命!”
“那是!当初慕容氏与轩辕氏共同打下这东昊江山,这江山本就该有慕容氏的一份。大人若然一朝事成,即使向西越称了臣,这东昊江山也仍是你的呀!”甘公公极了解地看着他道。
“老夫每思及此,便夜不能寐!只怪我慕容氏先辈太过谦和,竟然宁愿俯首称臣,将江山拱手相让,却不知,这近百年来,慕容家族的际遇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慕容嵩站在案前,捋须长叹。
“在东昊,慕容家族始终是令人不敢小觑的!”甘公公脸上浮起了谄媚的笑,“莫说上一辈中出了一位慕容太后,乃当今皇上的祖母。便是到了大人这一辈,大人宦至太尉,也足可光宗耀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