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映霜习惯性地抬手到他额上摸了一下,惊喜道:“啊!你竟然退烧了?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你实在太厉害了!”
看来他身体底子好,竟然自己撑过来,不药而愈了。
“怎么是我厉害?是霜儿你照顾我……”轩辕恒已经吃完手中的果子,淡淡笑看着她。尽管他看上去仍显苍白虚弱,可星眸之中却满是宠溺之意。
“这里还有,你再吃点?”慕容映霜将地上的野果捧起,递到了他面前。
轩辕恒将野果接了过来:“这两天,你就吃这些东西么?真是可怜……等我有力气了,给你弄些肉吃!”
“肉?”
“对。野兔、野猪,还有天上的飞鸟……还记得我带你狩猎,射野兔,还有白鹿么?不过,因为你,我已颁旨,东昊上下不得猎杀白鹿了!”
慕容映霜讶然地瞪大了双眼。她如何记得,还有这些事?
“傻丫头!”轩辕恒宠溺地对她笑了笑,知道自己说的事已太多,也已太久远。
“你想吃肉么?我可以到河里捕鱼给你吃,让你好好养伤!”慕容映霜认真说道。她记得,河里有许许多多的鱼,她想抓几条来吃并非难事。
轩辕恒笑着点了点头:“霜儿真会照顾人,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接下来的日子,轩辕恒安心地在洞中养伤,而慕容映霜则心甘情愿地负担起照顾他的责任,为他摘野果,下河捕鱼,拾来柴火,烧鱼煮食。
他没有死,她有着说不出的开心快乐,为他做这些事又怎得了什么呢?
尽管她丝毫想不起与他的过往,可她已无法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因为他回忆起来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是那样的真实可感;而与他在一起,两人那些发自内心的熟悉与亲密感觉,甚至那些下意识的熟悉亲密动作,都是那样的真切自然。
为怕慕容映霜感到窘迫,轩辕恒并不反对她夜晚远远地离着他睡。可有时,他也会在她走近时一把抓住她,趁着迷糊强行抱她一阵,直至慕容映霜脸红心跳地努力挣脱,在他带笑的宠溺眸光中快步跑开。
他并不想吓着她,他只想偶尔抱抱她,聊解相思之苦。
只要她回到他身边便好,他会用足够的耐心,让她慢慢地接受他。无论她能否想起以往的一切,他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只须,她留在他身边便好!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自然,可慕容映霜对轩辕恒,以及他们的过往充满了好奇与困惑。
“你以前,真的很爱我吗?”
这天,当轩辕恒再次难以自制地抱住她不让她走,慕容映霜一时挣脱不得,只好在他怀中好奇而大胆地,要问个究竟。
轩辕恒一愣,怔怔地凝视她良久才道:“以前是,如今更是。”
他对她的爱与在意,世人不能尽知,以往的她,同样未能尽知。
“那么诺呢,他也很爱我吗?”
轩辕恒又是一愣,过了许久,才道:“应该是吧!”
“你们两个,谁才是我的未婚夫?”
轩辕恒又蹙眉想了许久:“我并不想骗你,我是后来才得知,你们小时候,他曾经答应过要娶你。可是,你已经来到我身边,而我亦已不想放手!因此,你成了我的女人,而我成了你的未婚夫……因为最终,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我的皇后!”
“那么你们两个,谁对我更好?”
慕容映霜对他所说的“皇后”二字并不感兴趣,她只是瞪大一双美眸,毫不扭捏地问着,急切想要知道以往的那些真相。
轩辕恒再次迟疑,认真思索道:“他为了你,可以做到什么都不管不顾,不要性命不要富贵;也可以为了你而选择放手,尽管他不说,我却知道他在独吞痛苦……然而对你,我却两样都做不到。我既不曾为了你而不顾生死与江山帝业;而若果,我选择对你放手,我也绝对做不到!因此,他向来比我对你更好。也或许,他比我……更爱你吧?可是……”
轩辕恒苦笑。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对她放手。因为他根本无法想像,自己如何能承受再次失去她的难言痛楚!
慕容映霜听得有些怔愣:“那么我呢?我以前最爱你们哪一个?”
“我不知道。我以前也一直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你能告诉我吗?”轩辕恒眸色深深,认真的盯着她。
“如果此刻,让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更在意我们谁多一点?”轩辕恒眸光痴迷地望着她,像个孩子似地,急切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慕容映霜又再迷茫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如今担心的是,我们逃出来时,他正被凌漠云兄弟两人围攻。凌漠云兄弟武功都那么高,他如今到底怎样了,是早就逃了出来,还是……早已经遭遇不测?”
说着,慕容映霜不禁更加为轩辕诺的命运忧虑起来。
“放心吧!他向来懂得保住自己的命。我只担心过他自己不要命,跳崖摔死,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被对手杀死!”轩辕恒淡淡说道。
二十多日转眼过去,轩辕恒胸前深长的伤口慢慢地愈合起来。
他已能时时外出走动,甚至能用石子击中兔子与野猪,再与慕容映霜用火堆烤熟了充饥。可他还是决定先隐藏在此处养伤,待身体彻底复原后,才带着慕容映霜,翻越玉龙山回到东昊边关。
否则,一来他担心体力或会不支;二来也怕万一遭遇西越人马,自己带着慕容映霜难以安然逃脱。
再者,还有一个他自己也没有明确意识到的原因,却是令他感到甜蜜的私心。
慕容映霜入宫两三年,因为中间隔着一个慕容家族以及一个轩辕诺,他们之间总有着重重隔膜,他摸不清她的心,她也看不透他的心……可如今,虽然她忘记了各自的身份与以往的一切,可他俩的关系却因为这忘记,而变得相对单纯起来。
她对他是她未婚夫的说法半信半疑,但却无法掩饰对他发自内心的关切与在意。这一点,让轩辕恒甚为受用。
虽然知道自己身为帝皇,有责任尽快回到东昊去,可他却极为享受与霜儿在深山岩洞中相依为命,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的日子。
甚至,他暗地里希望这样的日子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已是暮春三月,深山峡谷中,岩洞巨石旁,到处都是烂漫绽放的山花,以及郁郁葱葱的草木。
慕容映霜坐在岩洞口的石头上,望着山间河边的美景,想着莫名其妙的心事,从黄昏一直坐到夜色来临,繁星满天。
“霜儿在这里坐了这样久,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洞中走出的轩辕恒轻声说着,坐在了她身旁的一方岩石上。
“你不多睡一阵么?”慕容映霜侧首,“像你这样,应该多歇息才能复原得快,也才能早些回到东昊军营之中。”
“军营之中人多事杂,烦心得很。若然我说,并不想那么早与霜儿回到军营中呢?”轩辕恒笑了笑道。
“不可能!我知道你定然归心似箭,因为你是皇帝。”慕容映霜看着他,笃定说道。
轩辕恒不置可否:“霜儿还没告诉我,你坐在这里想什么?”
“也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虽然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可是有许多的感觉,却是似曾相识。就好似这夜景,这满天的繁星,这满眼的萤火虫,此情此境,是那么的熟悉……”
轩辕恒转眸,看着星空下岩石山林间越聚越多的萤火虫,轻轻地笑开了。
“霜儿,过来!”他拉着慕容映霜站起来,走向河边树从萤火最密之处,“你喜欢萤火虫么,我帮你捉住他们!”
说着,他张开两臂,将一团萤火虫慢慢围拢起来。
慕容映霜怔怔地看着。
“拿你的帕子来!”轩辕恒扭头笑看着她,“没有帕子么?拿一块布来也可以!”
慕容映霜望着他在幻美萤火映照下俊魅的脸,以及那双华采璀璨的星眸,突然转身向岩洞内小步跑去:“你等我一下!”
跑进岩洞中,在洞中柴火火光之下找到那方曾为轩辕恒敷额降热的布块,她又快步跑到河边。
在接近轩辕恒两臂围起的萤火虫时,她又小心地放慢了脚步。张开手中的布块,迅速网住数只萤火虫,然后惊喜笑道:“抓住了!”
“就这么几只,哪里够?”
轩辕恒轻笑着,两手一扬,分别用掌心握住了数只萤火虫,然后小心翼翼地悉数放下慕容映霜用布块拢起的布袋之中。
慕容映霜连忙将布袋拢紧,极其熟悉地将袋口扎了起来。
直到将那装了十数只萤火虫的布袋举到两人面前细瞧着,慕容映霜才从万分的惊喜中,忽然回过神来。
为何,自己抓萤火虫的动作如此熟悉?为何,轩辕恒与自己的配合,竟又如此默契?
手中举着布袋,她有些痴怔地望着轩辕恒。
这个俊魅至极的东昊皇帝,与自己到底有过怎样亲密的过往?
“抓了这么多萤火虫,拿来做什么?”轩辕恒眸中带着一丝宠溺与期待,轻声问道。
抓来做什么?他这样问,是想要唤起她的记忆么?
慕容映霜望着布袋中隐约透出的萤火,道:“是用来照明么?”
“霜儿说得没错。”轩辕恒低垂俊眸凝视着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与感慨,以及对她的痴爱与深情。
“我们以前,也这样捉过萤火虫么?”慕容映霜傻问道。
此刻,眼前,星空那么美,萤火那样美,而深深望着自己的男子,也俊美得足可魅惑人心!
“是的。或许霜儿已然忘记,可那些时光,那些情境,我今生今世都记得……就如此刻!”轩辕恒的声音低沉好听,那话语中的深情,仿佛轻轻拨动着人的心弦。
“今夜,真美……”慕容映霜发自内心地轻叹道。
“没错!很美……”轩辕恒眸中波光闪烁,“霜儿,我再也不能……”
他已经,许久没有吻过她了。
“你昨夜,对我做了什么?你竟然……”
慕容映霜已从昨夜的迷醉中彻底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还只是别人的“未婚妻”,她急得几乎要哭起来,内心说不出是恼是气,是该恨自己,还是该怪眼前的男人。
“傻霜儿,你怎么了?”轩辕恒掀“被”翻身而起,想要搂住她。
他下身穿着裤子,而在深山之中,他们能盖的“被子”,也只是能山中厚软的大片树叶。
轩辕恒穿好衣服后,也来到洞口,挨着她坐了下来:“霜儿若要怪我昨夜做错了,那么,我对你说声‘对不起’。是我,太过心急了!”
慕容映霜低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她忽然抬首问道:“我并非要你说对不起。只是,为何别的女人……都会有‘落红’,可是我却没有?难道,我早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轩辕恒久久地瞪着她,一脸怔愣。
终于,他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落红?傻霜儿,你怎会想到这个?我说过,你早已是我的女人。你那初的落红,我早已让人珍藏在宫中,只有我知道放在何处!”
见慕容映霜满脸惊讶与疑惑,他又慨然轻叹一声,耐心解释道:“你入宫已两年又九个月,你早已经是我的妃子了,又怎会是完璧之身?”
“可是,你一直说我是你的未婚妻!”慕容映霜何曾想到,她早已嫁给他将近三年?
“只是皇后才是我的正式妻子,未婚妻,是我许你后位之诺!”轩辕恒深情地望着眼前茫然的女子。他对她的爱与承诺,又怎能因她忘记了过往,而有丝毫改变?
“我早已是你的妃子,早已是你的女人了么?”
惊惶的是,他竟然早已是她的夫君;释然的是,既然如此,他们昨夜之举也算是理所当然,她也不必因此自责愧疚了。
“当然!”轩辕恒两手握住她双手,单膝点地蹲跪到她身前,眸光诚挚,生怕自己说出来的话,吓住了对往昔毫无印象的她,“霜儿不仅早已是我的妃子,并且,我们已经有过……两个孩子了。”
“两个孩子?”慕容映霜显然还是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
“霜儿,原本我想让你自己慢慢忆起我们的一切。可是,既然你问起,我便如实告诉你……”
“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慕容映霜苦恼地蹙起了眉头,为自己几乎空白一片的记忆而痛苦不堪,“关于以往之事,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我一直住在一个院子里,始终在等着一个人,那个人答应我,等我长大之后便来娶我……”
轩辕恒轻皱起眉头看着她,眸中甚至有一丝恐惧与慌乱。
那个答应去娶她的人,他又怎会不知道是谁?
“我一直想不起那个人是谁。虽然诺说那个人是他,可我一直不相信!直到在索桥边上见到你,我才觉得,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所以我那时连想都不想,便在桥上向你走了过去……而昨夜,我更加笃定,我原来一直是在等你……你告诉我,是这样的么?”
“可是,我根本想不起来我已经嫁给了你,我更不知道,自己已经生下了两个孩子。”
慕容映霜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不记得我是你的妃子……对不起,我忘了那两个孩子!我实在是不应该,我是他们的娘,可是我却不记得他们,他们有多可怜?难怪,我会在梦中听到他们在哭,却原来……那就是我的孩子么?”
慕容映霜突然感到悲伤不已。她一迭声地说着,痛苦自责。
“霜儿,别这样。这不怪你。”
“我们的孩子,他们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慕容映霜细细问道,努力抑制住内心突然涌起的那股,想要哭出来的莫名冲动。
只须想起梦中那张带泪的娃娃的脸,想起那一声声令人心痛的孩子哭喊,她便觉得伤心无比。
轩辕恒的心同样一痛。只因他听到她问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我们的孩子是皇子,他叫纬儿,轩辕纬。”轩辕恒沉声说道。
“纬儿……”慕容映霜轻轻地重复着,“那么,还有一个呢?”
轩辕恒迟疑片刻:“还有一个,也是皇子,他叫……磐儿!”
“磐儿!磐儿……”慕容映霜神色微变,反复地念叨着。
“蒲纬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便是他们名字的来历,霜儿还记得这诗句么?”轩辕恒轻笑道。
“磐儿!磐儿……”慕容映霜还在反复念叨,“为何听到这名字,我会觉得……”
为何她会觉得心痛异常?
“我们的孩子,他们如今还好吗?”慕容映霜突然问道。轩辕恒甚至能看到,她眸中突然涌现的惊恐。
“他们……嗯,”轩辕恒脑中迅速转过无数个念头,不知是否该告诉她实情,“纬儿很好。你离宫之后,他一直住在南宫,与太上皇和太后住在一起。”
“那么,磐儿呢?”慕容映霜心中突觉异样。
“他也很好。”轩辕恒淡淡说道,他突然下了决心,暂时对她隐瞒真相。
“他在哪里?”慕容映霜追问。
“他当然,也在宫中。”轩辕恒笑道,“你回宫之后,便可以见到我们的孩子。”
“可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因此,我们更要早些回宫去。再过几日,我的伤应该无甚大碍了。我们便起程翻越玉龙山吧!”轩辕恒作出了决定。
慕容映霜仍是茫然。她不知道跟随他回到东昊去,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至于她的身世背景,既然她的父亲是东昊逆臣,他又将如此安置她?
而父亲因罪获诛,自己又应该如何面对这位铁面帝皇?
慕容映霜本想知道得更多,可想到自己突然多了两个孩子,而自己竟不知他们是何模样,她根本没有心思再问其他。
一日便在这苦苦的思索期待与莫名的焦虑忧伤中过去。
慕容映霜没有再说起孩子之事。可是半夜时分,轩辕恒却被她在梦中的哭喊声惊醒。
“磐儿!磐儿……”她在梦中悲泣不已。
轩辕恒连忙起身走到她身旁,抱着将她唤醒:“霜儿,你怎么了?”
微微火光中,慕容映霜睁开一双泪眼:“磐儿呢?我找不到磐儿……”
“霜儿……”轩辕恒将她抱得更紧。
“你实话告诉我,为何在梦中,我总能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可是,却只能看到一个数月婴儿哭泣的脸?”慕容映霜继续着梦中的悲伤哭泣,“你是不是对我说了谎?为何我适才一直想看清磐儿的脸,却总是找不到他?”
轩辕恒眸中露出伤痛之色。想起他们的磐儿,他如何能不心痛?
她没有见过磐儿,可他,却是见过的。见过之后,那可怜的小身子便永远留在了他的心中,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