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嬷嬷笑道：“福晋派老奴前来探望格格，格格近日可好些了？”
慕灵柔婉地说：“请嬷嬷转告姑母，灵儿已无大恙，请她莫挂心！”
蒋嬷嬷毫不忌惮地打量着慕灵，老练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将她剖开看个仔细。慕灵有些不自在，说：“嬷嬷此次前来，是否有何教诲？灵儿洗耳恭听！”蒋嬷嬷一来，便屏退了绛珠楼内所有的奴才，慕灵已猜到定是庄敏有要紧事隐密之事交待，连神色都严肃起来。
蒋嬷嬷阴阳怪气道：“四十多年来，老妈阅人无数，格格看起来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怎么办起事来，就那么糊涂呢？”
“你……”即便蒋嬷嬷是府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嬷嬷，庄敏身边的红人，毕竟也只是个奴才，慕灵远来是客，又是名门闺秀，从身份地位上看，二人是云泥之别，怎能如此糟践慕灵？很快，慕灵意识到，今日蒋嬷嬷之言，就是庄敏之言，她立即修正的态度，恢复一脸恭顺，道：“灵儿年幼不懂事，有何错处，还望嬷嬷提点！”
“嗯！”慕灵的态度让蒋嬷嬷还算满意，脸色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她说，“若老奴没记错，慕灵格格比宛秋格格小三个月，芳龄十二，对么？”
慕灵看着自己的尖，轻声说：“是！”
蒋嬷嬷又说：“此次上京，是为了准备两年后的选秀，对么？”
慕灵已隐隐知道蒋嬷嬷所谓何事，蚊呐般“嗯”了一声。
蒋嬷嬷一针见血地说：“傅伦老爷和夫人薨逝，格格在郡王府孤立无援，受尽屈辱，甚至遭人迫害。想必此次进京，就没打算回郡王府了吧！”
内心的疮疤被奴才血淋淋地揭开，任慕灵脾气再好，小脸也因气恼而扭曲变形，她娇斥道：“嬷嬷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慕灵累了，想先休息！”
蒋嬷嬷站起身，不冷不热地说：“慕灵格格要休息，老奴自不敢打扰！不过，想要长久的休养生息，不属于格格的人、事、物，还请格格切莫妄自踏足，免伤了姑侄间的和气，也免得老奴难做！要知道格格是嫁予王公贵亲，还是山野匹夫，一生的命运，就在这两年内决定了！”
蒋嬷嬷一番话，如一桶冷水，从慕灵头上浇下。众人皆知，康熙已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近年来后宫甚少纳妃。三年一度的选秀更多是为皇子阿哥、王公重臣挑选妻妾，或由内务府挑选伶俐的女官或宫女。无论是妃嫔、妻妾，还是宫女，都是旗人女子的命运，若选上了，也不失女儿为君王尽忠，为家族尽孝。选秀前的教导，包括服饰、名声，都需要大把的银子做铺垫，参加皇室宴请，更是花钱也买不到的。若庄敏不肯助自己一臂之力，恐怕自己只能选为宫女，或将自己随便许一户人家为妾为奴，想必那佟佳氏也不会帮自己出头。胤禩温柔的神态，不断在慕灵脑海中重现，真要放弃吗？真要放弃吗？她的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蒋嬷嬷观人入微，见慕灵哭得伤心，挨着她坐下，道：“主子与福晋二十年鹣鲽情深，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府里人尽皆知。福晋心里一直惦念着与傅伦老爷的手足之情，叹息当年没能多方襄助，极愿意在慕灵格格身上投入心血关爱。格格金钗年华，若想要找个年岁、门户、才情相当的良人匹配，必须谨中馈、勤女红、修四艺、通礼仪，没一样不需要花心思花时间的，格格是要把时间交给老奴，还是在绛珠楼窗边痴痴发呆呢？”
“嬷嬷……”慕灵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扑在蒋嬷嬷怀中痛哭起来。柔弱如水的女孩子，无助的模样，令蒋嬷嬷心中的不满都哭化了，她想起庄敏幼年时，受了委屈，也常这样伏在她怀中哭泣。想来，慕灵与庄敏一起，都是早早没了爹娘的孩子，苦啊！蒋嬷嬷温言劝道：“别哭了，只要你规行矩步，今后的日子还美着呢！相信嬷嬷啊……”
“是，嬷嬷，请受灵儿一拜！”慕灵跪倒在地，双肩微微抽搐，“今后，灵儿一定以姑母为尊，听嬷嬷的训，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就对啦！快起来吧，老奴可受不起啊！”蒋嬷嬷心疼地拉起慕灵，望着那与庄敏年轻时七成相似的面貌，忆起了种种过往，再不忍心训斥，反而体贴温柔地向慕灵讲述府中的种种规矩忌讳，各位主子的喜好习惯等等。
二人亲络起来，讲个没完，要知道蒋嬷嬷已有二十年没回武昌府（注：安节郡王府在武昌），偏偏自小服侍慕灵的乳母是蒋嬷嬷的亲戚，这下二人更显亲近。蒋嬷嬷索性连午膳都没回琴瑟居侍侯，直接派小安子去打了招呼。直至申时末，蒋嬷嬷笑道：“一唠就是一天，老奴得赶回琴瑟居了。戌时一刻，莫忘了请晚安礼。”
慕灵一福，说：“嬷嬷耳提面命，灵儿受益匪浅。恭送嬷嬷！”
蒋嬷嬷点头道：“格格，你对老奴如此尊敬，老奴感激不尽！但若此处有第三人在，奴才便是奴才，切莫失了主子的风范。”
慕灵心中感激，将蒋嬷嬷送出绛珠楼方折回休息。
琴瑟居
烛灯的照耀下，庄敏半张俏脸忽明忽暗，说：“怎么样，那小妮子真对八爷上了心？”
蒋嬷嬷一早将答案酝酿好，说：“八爷玉树临风，慕灵格格没见过世面，难免不被八爷风姿所吸引。但她心中明白的很，八爷是她姑丈，年长她近三十岁，怎么会是佳偶良人？更何况，未来的日子，她还要仰仗福晋，不会自毁前途的！”
庄敏眉心舒展，微笑道：“那就好，否则我还真不知怎么面对哥哥。安排她与宛秋一起到青藤书屋听书、选京中最好的六艺师傅、绣娘传授技艺，本福晋定要让人知道，我郭罗络氏一脉的子女均为杰出之辈！”
蒋嬷嬷试探地说：“慕灵格格在郡王府所受的委屈，福晋准备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