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佳人被劫
桂嫂搭队上的牛车去镇上帮琼子买日用品去了,看天色还早,琼子便将孩子一个背在背上,一个抱在胸前往罗队长家走去。罗队长的妻子是个很贤惠善良的女人,她很同情琼子这个无家可归又有病的女人,曾经对琼子娘仨给予过不少帮助,琼子也曾帮他们夫妇织过毛衣,她许多记忆丢失,唯有手上做过的细工活儿没有丢,因此罗大嫂就经常主动帮着桂嫂带小孩。两个孩子也特别认识罗队长夫妇。从知青屋到罗队长家,只有不到五佰米的路程,但中间隔着一座长满杂树的山丘,站在山丘顶上,可以浏觅到村寨的全部风貌。
天有不测风云,一转眼寒流随着一阵狂风来了,天空铅云密布,寒风呼鸣,只怕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会提前降临。当琼子喘着气来到山丘脚下时,迎面撞上了琼子最不愿意见的人,她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下意识地往后退。
不过也难怪她怕,因为早在几天前的一天晚上,她还没搬到知青屋来住,丁超知道桂嫂与琼子不睡一间房,且早早带着小兰睡了,而琼子刚把小竹哄睡不久,就发觉丁超突然从房门拐弯角处钻了出来,她刚要喊叫,这丁超一把捂住了她的口,把她拽到床上,并填出一只手开始撕扯她的内衣内裤,她只好对着他的手上狠狠地咬去,丁超痛得一松手,她才大声呼喊隔壁房里的桂嫂,等桂嫂披衣起来,丁超已从窗户中走了。琼子对桂嫂只说是风吹开了窗户,好像有个贼人在外面向里张望。
桂嫂追了出去用她的大嗓门骂了几声:“哪里的歹人想打哑姑的主意吧,你是不怕挨打就进来,老娘在这候着。”
桂嫂将夜晚的这事向柴财讲了,但柴财却料定是来偷猪的,便向罗队长建议说关在知青屋那边的羊已卖,郭小聪参军走了,鲁宾也返城抵了职,方文正也快要招工离开,他说不如把琼子娘仨几个搬到知青屋去住,横竖她早晚都会是小方子的老婆。罗队长跟方文正商量了一下,便于方文正快离开前将琼子搬到了知青屋。罗队长不忘叮嘱方文正:你人走心可不能走哇,这是你的福分与责任。我们还想请你找熟人帮我们批两回紧俏物质的条子呢!当时罗队长还不知道小方的父亲即将重新走上领导岗位。
“怎么?见了我就像见了狼一样害怕?我就那么招你厌恶吗?”男的从身上摸出香烟打着火抽起来,在烟圈里斜眼望着琼子。
琼子没吭声,双手护着两个孩子,仿佛眼前挡住去路的真是一只狼似的。但她许是因为着急,她要保护孩子的意识分外强烈。
“哑姑,你想嫁的男人还不是被一车接走了,怎么不把你娘仨一起接了走啊?别抱梦幻了吧,他怎么会要你这带拖油瓶的婆娘呀,想想也是,凭你的美貌跟你的痴呆成正比喽,别刮下脸来呀?只有我才愿意真正对你好。”说完便叉开脚摊开手以示你别想走过去。
琼子说:“你让开,等会桂嫂来了,打断你的腿,你最好先等我把孩子送到罗嫂家再说。”
“哈,你的狡猾我早领教过,桂嫂刚才帮你跑腿到代销店买盐打酱油去了,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琼子又朝罗队长家高喊:“来人哪,有坏人。”
“你这痴婆娘,好坏都分不清,我其实瞧你们可怜。我现在只要你答应我,我马上就把你娘仨个接到县城我家去,这比你守在这栋孤零零的屋子强万倍。”
“我有男人,凭什么去你家,真是好笑”!
“哈!男人?你到底有几个男人,公开嫁了个半楞子,又还跟小方子打得火热,你这骚货。”
“你这流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只想欺侮我。”
“流氓是你这痴婆娘骂的?”“狼”冷笑,狠狠摔了琼子一个耳光。
琼子流下一串串屈辱的泪,抱在怀中的小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娘被打,便哇哇大哭。这时“狼”对琼子开始动手动脚了,他嘴里叼着烟,一脸的奸笑:“嗬,哭起的样子也迷人得很,老子今天搞定了你。”
“罗嫂,有狼,快来救我们——”
“狼”不再说什么,他仍是皮笑肉不笑地动手狠狠扯开系住小兰的背带,将俩孩子抢着放在路边草地上,强蛮地用那根背带将琼子三下五除二地捆绑并抱起来,朝着停靠汽车的方向走去,不管琼子怎么挣扎哭喊,他脚下的步子没有停留,尽管俩孩子惊恐的哭声撕心裂肺地在僻静的山野显得异常凄励。当罗嫂闻声赶出来时,“狼”已将琼子抛于车中的座位上,口里塞了毛巾,很快便绝尘而去。动弹不了的琼子脑门上开始冒大汗,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好像开始通电的线路又跳了闸,再也想不起已经找回的片断。她除了大惊失色,汗水与泪交织着流下来使眼睛都睁不开,很快金竹玉兰的哭声在耳边渐渐淡远,母子相连的心逐渐麻木,她的思维又无法进入正常的轨道了。
罗嫂只远远望见小车的背影,她气愤地将两个孩子抱回家去时,刚好拾到“狼”遗落在小路上的一双尽是油污的白纱手套。她想起琼子最清白的有一回说过一句:“女干部丁若林家的侄儿,也就是郭志鹏的表哥丁超是伪君子是人渣,没法跟方文正比。”
罗嫂的眼睛是雪亮的,她猜得不错,正是那个叫丁超的“狼”虏走了琼子。
(11)暗恋“妻子”
虽说柴财是以半楞子在乡间出名,其实他不傻不痴人也不丒,只是没上过中学,智力平庸,出身不好无父母照应,加上人不高大干农活不如一般汉子有把式,平时只是安排他跟妇女一起出工,虽然快二十五了也娶亲不到。罗队长为关顾原市长儿子方文正,就以柴财名义将琼子在杨梅岭落户,对外只说单身汉柴财娶了流浪女。罗队长本意是偷梁换柱,他命柴财搬到知青屋住,因女知青都走了,要柴财为几个男知青搞后勤,做饭搞卫生等。并怂恿方文正去琼子那儿过夜。没想方文正只负担琼子的大部分生活来源,根本不与琼子显出丝毫亲近,最多有时间去帮她逗抱一会孩子。
而柴财自从担负为集体放羊的任务后,因为羊群圈在他自家空着的牛栏屋,所以每天早晚都能见到借住在他老屋的琼子。虽说他与琼子是假夫妻名分,但柴财的心灵旮旯里还是莫名地生出过对琼子不为人知的情分。尤其琼子有一回看到柴财的羊群回来几只却不见柴财的人影,便一下惠至脑海,竟然感觉柴财出事了要桂嫂去告诉罗队长。罗队长带领几个人去山谷中才见到很吓人的一幕,只见柴财正跟一只野猪搏斗,看样子双方都受伤不轻,柴财腿被野猪咬了,正在流血,而野猪的头部也被击伤,时而嚎叫呻吟几声,但还没放弃对睡在地上的柴财予以袭击。罗队长见此情形,便将手中的猎枪对准野猪瞄准并扣动攀机。
柴财见野猪被打死,他身心一松,便晕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撕下衣服的布条给柴财止血包扎,又把他送进医院打针。事后有人半开玩笑地告诉他:“柴财你真正要感谢的是你老婆呢,不是她发现你出了事,你小子的命就难保啦!”
柴财伤好出院后对琼子感激不在话下,非要将桂嫂帮他喂养的鸡杀一只给她补养催奶,而琼子当时还是说了几句很明白的话:“我生孩子时也多亏你帮忙啦!又还借住你的屋,我又没什么东西给你补血。除非挤碗奶给你当营养品。”
柴财一听,竟吓得拔腿就跑,一旁的几个乡民都捧腹大笑起来。
后来,罗队长得知此事后,对方文正深表感慨:“小方,我看哑姑这姑娘真是没有看错,论相貌只有你配得,我观察她是个既贤慧又能干有情义的人,只要弄清她的来历,你找了她不吃亏,比起乡间有些好吃懒做又脾气歹的婆娘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再说柴财听说琼子被人绑架走了,他似乎比谁都更着急,在他看来他跟她虽然缘薄份浅,但琼子娘仨的户口毕竟落在他的户头上,多少有些牵绊,而琼子又是那样中看比山花更美的女子。于是柴财便将照顾她儿女为己任,唉声叹气地帮桂嫂打理杂事帮带孩子。
这一来柴财就不停地回忆与琼子有关的点点滴滴,几乎从清晨的睡梦里一醒过来,就是思念这个假妻子。他记得有一回琼子对他说:“孩子的爸爸是谁想不起,一想就头疼得紧。”
柴财就回答说:“去医院看看是什么原因吧?”
琼子笑笑,摇摇头,很快又陷入神情木讷的呆想中。
有一回,琼子清晨八早来到知青屋,在禾坪里喊柴财,谁知在宁静的早晨,虽然声音不大,却把方文正喊起来了,方文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走近她问道:“哑姑,你起这样早有事吗?”谁知她只是说了一句我找柴财有点事。方文正困惑地望着她,只见她迎着从屋内出来的柴财把他拉到一边说:“你今天帮我一个忙好吗?”
当柴财问是什么忙时,琼子说了一句让柴财目瞪口呆的话:“你帮我背着玉兰去送给想要姑娘的人家!”
没料柴财偏会没心没肺地问了一句:“那金竹呢不送吗?”
正要回屋的方文正起先没听清楚,他以为琼子向柴财借什么东西,没想到柴财一句问金竹的话被晨风吹送到他耳朵里,他心下一惊,忙走近前去,却不知为啥,琼子眸光如水,萦情含愁地望他一眼便立马转身就走。“哎,你……”柴财似乎想喊住她再问清楚,却又怔怔愣了半晌什么也没说,受人之托——将孩子送人的事,不了了之,谁也没再提起。
自从琼子被劫持走了,柴财便会挤出时间去帮桂嫂带孩子,有天玉兰感冒了,有点发烧,桂嫂就要柴财帮照看金竹,她抱着玉兰去看赤脚医生。谁知柴财粗心大意,差点酿出一桩祸事。因柴财在知青屋拾到别人没带走的一包书,里面有本连环画,他将金竹站在椅子前学步,他看那本连环画时看入了迷,没注意金竹沿着椅子摸着墙出了屋,屋前有半桶水,金竹弯腰低头去玩水时,脚下一滑,头便进了水桶脚朝天。幸亏桂嫂刚好带玉兰拿药回来,惊得桂嫂手忙脚乱抱起孩子,还好救得快没罣息,事后桂嫂逢人便说那一下子吓掉半条命。
柴财得此教训,每当想起,他都会心头一紧,忙将俩孩子一齐抱着不撒手,眼睛却不时地怅望山腰下云遮雾障中的路,只企盼那熟悉袅娜的身影能从视野中出现。
有人同他开玩笑,说柴财你老婆被人抢走了,她留下的孩子自然归你抚养长大。柴财似乎喜欢听这种玩笑话,总是显露出既荣幸又酸涩的表情,他甚至会掏出钱来交给桂嫂,要她给孩子买东西。
让柴财没想到的是他的付出后来还得到了回报,后来当桂嫂与秦素芬闲聊中提及柴财的一些往事,秦素芬便特地请柴财进城去她们医院干了临时工。据说几年之后柴财带着干了几年临时工的积蓄娶上了亲并有了儿女。那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