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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爱与恨(2)

第二天,贾要上门来。李清铭忙上茶请老丈人坐,问道:“不知岳丈大人来有何事?”贾要道:“是有点小事要请你帮忙的。”原来他是想把徽州城里的丝绸业给垄断了。李清铭忙道这怎么可能,公平竞争才是商场的游戏规则。贾要道:“听说你最近手头比较紧,怎么也不说一声呢?”他顺手拿出了一大沓银票来,放在了桌上。李清铭忙要他收回去,他却已经告辞了。无奈只好先把银票收起来。贾梦见到了这些银票,惊喜地叫了起来,接过一算,叫道:“这么多,有一万两呢!”李清铭的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他要当十几年的知府才能挣到这么钱啊!

“不,老爷,这些钱不能要!”叶婆婆推门进来了,“否则你迟早会为今天后悔的!”

贾梦气得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是什么身份,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滚!”叶婆婆噙着眼泪道:“我只是不想让老爷它日后悔,我虽然没有做过官,但我知道做官就跟做人一样,没有良心大家都恨你!”贾梦气极扑了过来要打她。叶婆婆一挣扎,竟把她挡倒在地了。贾梦索性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闹起来。李清铭见她竟然敢打贾梦,生气地道:“叶婆婆,你太过分了!念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不责罚你。但是,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李家人了!”

“老爷,”叶婆婆急道,“请不要赶我走啊,我真的是无心的。请太太原谅!”

李清铭却把脸转了过去,不再理会她了。

李清铭把叶婆婆赶走后,贾梦开始放肆地以他的名义收受贿赂。李清铭明知不好,但他对贾梦爱得很深,不忍心地责怪她。贾梦的行为引起了很大的民愤,有人把状告到了皇上那里去。皇上派人一查,果然是真的。大怒,立即就将他革职查办了。贾梦不但没有安慰他,反而跟当管家的表弟把财产全部偷走,消失了。

幸好朝中有人爱他才能,帮他说了情,皇上这才放他一命,却永世不得入朝为官了。

尤如一场春梦一般,大梦醒来什么都没有了。他又回到了徽州,天天在桃花坡那里等待桃花仙子。这天他却看见了叶婆婆在那里。他后悔地道:“我恨我当年没有听你的话,落得个今天的模样。”叶婆婆安慰道:“你知道后悔了就好,人生在世并不一定只有当官这条路的。比如现在,落得个逍遥自在也痛快!”

李清铭感激地道:“真的要多谢你。如果你不嫌弃,我今后就将你当作母亲来供养。”

“哈哈哈”,叶婆婆大笑起来,可是笑中分明又有泪水。

李清铭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错了,愣愣地看着她。叶婆婆长叹一声道:“唉,我只怕没有那个福分。你自己保重吧,我走了。”

“走?你能上哪去?”这时那个游方马郎中突然出现了,他拦住了叶婆婆道,“时到今日,你还不把真相说给他听吗?”

“真相?”李清铭疑惑地问道。

马郎中道:“你道她是谁?她便是当年那个客栈老板的女儿小莹。”接着他把真相说了,原来她是用四十年时间换来了他的性命。又为了能够天天看到他,不惜藏身他的家中做奴仆。一切只为了爱他,没想到他却要把她当作母亲来供养。

“啊!”李清铭的脑袋“嗡”一声响,情不自禁地跪在小莹的面前,道:“小莹,我对不起你!我要娶你!”没想到小莹却摇了摇头道:“不,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配得上你?再说了,你只是为了感谢我,根本就没爱我,我不会嫁给你的。”

“不,我不管,我一定要娶你!”李清铭倔强地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哪里还会在乎一个人的脸。

“你真的决定要娶她?”马郎中道。李清铭使劲地点了点头。

“好!”马郎中大笑道:“你们随我来。”

三人来到了小莹的家里,她的父母早已去世,这里已经荒芜了,不过,后院的那株桃花却正在怒放。马郎中在树下拔了棵长着红边的青草。这正是当年马郎中救李清铭的那种草,当时他说用不了这么多,顺手就把多的插在了桃树下。马郎中对李清铭道:“当年你向她借了四十年的时间,现在你病早好了,也该把时间还给她了。”只见他用草在李清铭的身上轻轻地摇动着。李清铭没觉得什么,但那草却是速度地枯萎,不多时,小莹觉得脸上好痒,伸手抓了抓,却抓下一层蜕皮来。

正惊异不已时,却见李清铭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问他怎么了。李清铭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天啊,这是你吗?”

马郎中笑着把一面镜子交给她,她一照,也愣住了,原来镜子里是李清铭现在还悬挂在床头的那幅画中的仙子。她不敢相信地摸着自己的脸道:“这是我吗?”马郎中道:“当然是你。你的痴情感天动地,上天特意赐你这副面孔。”又对李清铭道:“她其实就是你那天遇到的仙子,但那时只是一个幻影,现在却是真的了。”

小莹和李清铭忙向他拜谢,马郎中哈哈笑道:“一段前世注定的姻缘,谢我做啥?”他的大袖一挥,突然就消失了。两人明白他乃是神仙,忙跪下遥拜。

后来,徽州这一带就有了一个传说,说就算再丑的姑娘只要心眼好,就能找到那种神奇的“美人草”,并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

相思无药

都说相思病无药可救,可徽州府的朗俊山上却长了一种专治相思病的草药,这种药当地人叫“小青花”,其实是没有花的,只不过埋在土里的那部分是青色的,而且长得像是一朵花的形状才得名的。小青花因为有这种奇特的疗效,加之产量极少,因此也就显得很是珍贵。就像长白山的挖参人一样,朗俊山也有以挖小青花为生的药农。住在山脚下的刘子厚就是其中之一。

刘子厚的父母很早就死了,家徒四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天,刘子厚上山去采药,因为小青花大多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因此他越走越远,来到了丛林深处。这里大树参天,藤蔓缭绕,很是阴森恐怖。而就在这时,刘子厚突然听到了一串银铃般的歌声:

郎是那天上的雄鹰,妹是你身边的白云。

郎是那宽阔的砣江,妹是你怀里的小鱼。

郎是那高耸的山峰,妹是你胸前的红花……

这首山歌当地人几乎都会唱,但在这深山中怎么也会有人唱,莫非是山精树妖之类的?刘子厚不知不觉地被歌声吸引着脚步。突然,歌声中止了,换来的是一声惨叫。他忙三步做两步地跑过去,看到了眼前那面断崖上悬挂着一个姑娘,来不及多想,赶紧一口气跑上了断崖,将姑娘救了出来。

姑娘叫小蔓,住在不远处,她的爹爹也是以采小青花为生的药农,因为前些天采药时不小心摔成了重伤,小蔓就接过了他的药筐。但毕竟女儿家经验少、气力小,刚才就失足了,好在刘子厚及时赶来,才没出什么大事。刘子厚这时才有时间仔细地看了小蔓,发现她长得如花似玉一般,一时间竟然看痴了。

这以后,郎有情,妹有意,不知不觉的他们就相爱了。每天相约着一起上山采药,下山便一起精心照料小蔓的父亲。老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将小蔓许给了刘子厚后,就因为内伤吐血而亡了。

朗俊山最大的药材商叫高薄仁,是个刻薄吝啬的家伙,他勾结官府,垄断了朗俊山的药材交易。所有的药农采的药都必须低价卖给他,如有不从,他养的狗奴才就会一哄而上。本来去卖药都是刘子厚去的,但这几天他得了风寒起不了床,于是小蔓就背着小青花去了。

卖药的人排成了长长的队。高薄仁带着家丁们得意洋洋地巡视着这只队伍。小青花治疗相思病的效果已经被更多的人接受,得了这种病的人只要服下小青花熬的药水,就会对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视而不见,就像屠夫剔骨,把对方剔得一干二净,而别的记忆却一点也不损伤。正因为这样,高薄仁一方低价收购,一面天价卖出,早就已经是挣得盆满钵满了。

高薄仁看着看着,突然眼睛一亮,愣在那里,他看到一个美丽异常的姑娘,他以为是天仙下凡的,但看到她手中的药筐,又知道不是,而且,她挽起的头发也说明她已经结婚了。高薄仁问了身边的家丁:“这位小娘子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是刘子厚的老婆,听说成亲才一个月而已。”

高薄仁嘀咕了一声:“原来是他的老婆,那个穷鬼,怎么配有这样的老婆!”

第二天,高薄仁带着家丁们到了刘子厚的家。正在病床上的刘子厚不知道他怎么会来了,一时倒有些受宠若惊,要起床给他们让座倒茶。高薄仁拦住了他,关心地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了。对了,你妻子在家吗?”

正说着,小蔓回家,看到他,也愣在那里。

“你回来了啊,回来就好。是这样的,你父亲生前曾向我借了十两银子,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仁厚的,这点小钱一直没放在心上,差点都忘了。可是呢,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打开账本一看,发现了这笔借款。所以呢……”

“十两?这么多?”刘子厚和小蔓同时叫了起来。

高薄仁早有准备,取出了小蔓父亲打的借条说:“你知道,我借出的钱一向是利滚利,驴打滚的,所以,你要还我一百二十两银子。”他顿了顿,看到刘子厚和小蔓惊恐的目光,微笑着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实在不愿意逼你们,如果你们痛快还钱,我这就走。如果不还……我劝你们还是别逼我。”

“一百二十两?你把我们卖了吧!”刘子厚气恼地说。

高薄仁意料之中地说:“你还值不了这么多,如果是你妻子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刘子厚终于明白了,高薄仁就是为了妻子而来的,他再也忍不住了,顺手拿起床头的一个茶杯扔了过去,吼道:“休想,你快给我滚!”高薄仁轻松地避开茶杯,手指一动,家丁们早就有所准备,扑了过去,推开小蔓,拳打脚踢,将刘子厚打得哀嚎阵阵,小蔓拼命地想要去保护他,但怎么也挣不开两旁家丁的手。眼见着差不多了,高薄仁这才叫停,叹着气说:“我早告诉过你的,不要逼我,可是你不听,你看看闹成这样了,乡里乡亲的,多不好意思。这样吧,我给你两天时间,到时要么你还钱,要么我带你妻子走!”

看着高薄仁走了,夫妻俩抱头痛哭,一百二十两银子,他们借也借不到。反正左右都是绝路,两人悲痛之后却也平静了。刘子厚用药老鼠的草药配制了两杯茶水,他们相约了,两天之后,高薄仁上门抢人时,他们就一起喝下,生死都要在一起。

两天后,高薄仁准时上门了。刘子厚和小蔓相视一笑,平静地喝下药水,然后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家丁们掰开他们,将小蔓拉走了。刘子厚眼见着他们渐渐走远,痛哭流涕,没想到他们就是死也无法死在一起。

这时,刘子厚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一点反映也没有,这怎么可能,那么多的药量就是一头熊也能毒死。他的眉头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抓了一只鸡,把喝剩下的药水倒在鸡嘴里,然后放开了鸡。很久,那只鸡还是生龙活虎的。刘子厚狂叫一声,是小蔓,她把药水换了,她不想死。难道她是想当阔夫人,想过上有钱的生活?

刘子厚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在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小蔓也许是担心他会受伤害而不得已如此的,她会回来的。就这样过了一年,刘子厚突然听说高薄仁的五姨太给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时才明白,小蔓是不会回来了。伤心之余,他采了大量的小青花,熬成了药,喝下了。这以后,刘子厚又回到了没有认识小蔓以前的那样的生活,每天上山采药,下山种田,快快乐乐的。

又是一年过去了。这天,刘子厚正在家整理药材,突然眼前一暗,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人,穿着打扮就像是个商人一般,他的身上也散发着浓烈的药材味道。刘子厚以为是上门的药材商,问道:“掌柜的,有什么事?”

那人愣愣地看着他,眼睛湿润了,哆嗦着嘴唇,他像是要说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一样,猛地,他摘下头上的帽子,将头发打开,说:“刘郎,是我啊,我是小蔓!”

刘子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困惑地说:“小蔓?小蔓是谁?”

“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小蔓哭了起来。两年前她用别的药水换下那杯毒酒,她不想因为一百二十两银子而陪上他们两个人的性命。到了高家后,她趁着高薄仁没注意,悄悄溜走了。她以为高薄仁会到家中找她的,所以她没有回去,她逃到了外面去。她没想到这时高薄仁已经看上了另一个黄花闺女,她逃走了,顺势也就把那个美人立为了第五房。因为小蔓从小跟父亲学会了药材方面的知识,所以她女扮男妆地进到了药材店当了伙计,因为聪明又肯学,无儿无女的老掌柜在临终前将店送给了她。小蔓接手药店后,跟高薄仁数次短兵相接,成功地挤垮了他,报了大仇,可以来见刘子厚了。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伤心绝望的刘子厚居然服下了小青花,将她彻底遗忘了。

小蔓陪了刘子厚两天,这两天里她很平静地熬好了小青花。第三天,她拿着药水对刘子厚说:“刘郎,我以为我的爱可以让小青花的毒消失,但我错了。现在,我也喝下这药,让我们都忘记彼此,这样,我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重新开始,慢慢相爱。”她唱起了他们相遇时那段山歌:

郎是那参天的大树,妹是你心口的蔓儿。

只要有郎的地方,妹都会在你身边……

她唱着唱着,举起了药水,正要喝下时,刘子厚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叫道:“小蔓,不要喝!”

小蔓浑身一颤,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里满是欢喜和激动,明白他记起自己来了。她“哇”一声哭了起来,扑在了他的怀里。

这以后,他们两人合力照料着药材店,因为价钱公道,从不仗势欺人,很快生意就做大了。只是他们不再做小青花的生意了,因为他们知道,刻骨的相思是无药可救的,那些说小青花疗效好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地爱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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