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高本来人很聪明,自从那年去相亲,闹了个大笑话后,在人们心中便成了傻子。
明高不是本地人,几年前才搬过来。本地叫新镇,新镇人别无嗜好,个个晚间喝酒,且一喝几大碗,一喝一通宵,划拳声此起彼伏,整夜不绝于耳。新镇便成了驰名遐迩的“酒乡”。
明高却不喝酒,见酒就晕,闻酒就吐,这与新镇人是格格不入的。但明高初来时很会来事,见人就招呼,嘴巴也甜,晚上没事还登门拜访邻舍。当然,十有八九会遇上主人家喝酒。
“是明高吗?快来喝酒。”
主人家自然十分热情,让座的、拿碗的、洗酒杯的、拉明高入坐的,客套了半天。
“我不能喝酒,真的不能喝!”明高连连摆手。
“什么?你不能喝酒?”
在新镇,从来没有发生过拒绝喝酒的事,因为不喝别人的酒,就表明看人不起。主人家心想:原来你没把我放在眼里!脸便很难看,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明高见状,知趣地告辞而出。
第二天,明高就感觉背后有人戳脊梁骨:这小子,太傲气!明高脸一红。
晚上,他换了另一家。一进门,主人连忙把他往酒桌上推。
“我不能喝酒,真的!”
“不能喝酒?年轻人,这就不对了,”主人年龄稍长,就以长者的口气批评道,“谁能喝酒?谁不晓得酒是害人药?但为啥还喝呢?因为喝酒如共事,喝酒不但联络感情,还是考验人是否诚实可靠的好方法。你不能喝,别人就应该能喝?”
明高哑口无言,想赔笑脸,可人家的脸已经拉了下来。
次日,明高感到身后有人指他骂:这小子,不可共事!明高脸又一红。
晚上,明高又串到了第三家,明高汲取上两次的教训,不敢轻易说“不能喝酒”了。
“明高,干两个。”
“我、我不、不……”明高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主人喷着酒气问道。
“我、我……”明高的大脑高度紧张起来。
“你咋啦?”
“我、我不会喝酒!”明高终于选好了一个“会”字,涨得满脸通红。
“你不会喝酒?”主人疑惑地问道。
“是哩。我从来没学过喝酒,所以见酒想吐。你们真牛,一喝一大碗,我不是这块料。”
这个“不会”用得就是好,既表明喝酒是一门学问,不是人人能会的,也表明自己渺小,连喝酒都不会,说出去显得谦虚,一点也不得罪人。
主人想了想,说道:“不会可以学吗。”
“不,我太笨,学不会。”
主人这才没有说什么。
从此,明高一上酒桌就害怕,一提喝酒就惊慌,“不会喝酒”成了他的专用词。别人见他吭吭吃吃的,也一笑了之。
转年间有人给明高介绍对象,是外镇的,定好了日子去相亲。明高打扮了一番,漂漂亮亮去了,而且规规矩矩地坐着,只是心里怪紧张的。
吃饭时,“岳父”亲自奉陪,对家里人说:“听说新镇人个个是饮酒高手,拿好酒来!”
“啊,不!”明高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连忙摆手,“我不会喝酒。”
“岳父”很满意,点头道,“不喝也好,省得醉酒误事。那就请喝茶。”
“啊,不!我不会喝。”明高一听到“喝”字,又脱口而出。
“什么?”“岳父”吃惊地望着他。
明高自知说漏了嘴,急忙改口,可一紧张,还是没说清,“我不、不能喝。”
“你有胃病?”
“不,不是不能喝,是、是我一点也不渴。”明高急得满头大汗,越紧张越说不清,脸色涨得通红。
“岳父”盯了他一眼,心说:怎么连话都说不清?叹了口气,兴头大减。
亲没相成,明高把自己关进屋里揪了一天头发……
从此,明高见了酒就犯病,遇到喝茶就紧张,半天闹不清是说“不会喝”呢,还是说“不能喝”,直到脸红得像紫茄子,人送外号“酒傻子”。
明高年过四十,仍旧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