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父子树
章子莫虽然名下有几百亩的花圃,可种植的都是低档的花木。为了提高自己的竞争力,他要在侯爷给他提供的两家花木公司挑出一家搞联营。张子莫坐上奥迪车,直奔南海市九道桥花市,他直接找到了以批发花木为生的侯爷。
侯爷和章子莫的父亲张含是世交,老爷子60多岁,穿着云绸开襟的扣袢衣服,白胡子垂到了腰带上,猛地看一眼,倒很像一个批八字的老先生。
侯爷简短地问了一下张含的情况,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了两份材料,这份资料上写着两家花木公司,一个是冷云亭的云和花木公司,另一个是后起之秀萧皓的多彩花木公司。侯爷等张子莫看完资料,嘿嘿一笑道:“这两家花木公司缺的不是资金和技术,缺的就是场地,你要和哪家合作,自己拿主意吧!”
张子莫挠了挠脑袋,说道:“我父亲来时叮嘱我,考察时一定要请您在场,叫您替我最后拿个主意!”
侯爷摸起藤椅旁边的小泥壶,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这个老张啊,是叫我镇场子啊。我和那两家花木公司的老总也不熟,那就跟你去一趟吧,不过大主意可得你自己拿!”
两个人上了奥迪车,来到萧皓的多彩花木公司。可萧皓并不在办公室。这间办公室被萧皓设计成了花木的标本房,开花长叶,四季常青的花木应有尽有。特别是办公桌上的那株澳洲铃兰长势更是喜人。一问那个漂亮的女秘书才知道,萧皓今天正在花木基地检查工作呢。张子莫望了一眼紧盯着那株澳洲铃兰看的侯爷,对司机说道:“我们就去花木基地!”
张子莫一行人来到了花木基地,个子高高的萧皓从暖棚里迎了出来,两个都是三十多岁同年轻人,自然好沟通,看完了多彩公司的花木基地,就到了中午。萧皓非要请张子莫吃个便饭,旁边的侯爷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个饭局就先免了,如果以后合作成功,自然少不了讨饶!”
张子莫尴尬地上了奥迪车,侯爷平静地说道:“我们还有另一家没看,我怕你和萧皓一喝酒,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他联营的要求!”
奥迪车穿过繁华的闹市区,沿着海边的观景路一直开到了歇马山庄,山庄中共有30多栋别墅,第8号别墅就是云合老总冷云亭的家。
张子莫和侯爷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冷家别墅的2楼。冷云亭的傲慢在花木界那是出了名的,他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微微欠身,和两个人握过手,说道:“云合花木公司业务遍及东南亚,不仅实力雄厚,而且技术先进。目前缺的就是场地和花圃,如果能够合作成功,这对于我们两家都是好事!”
张子莫见冷云亭讲得恳切,不由得连连点头。侯爷根本没听冷云亭说话,两只眼睛一个劲地打量书房正中摆着的那株古怪的植物--这株植物栽在青瓷花盆中,手臂粗的绿茎高有两米,长长的叶子带着淡红色的绒毛斑点,最奇怪的是在茎干的顶端,竟长出一个花萼,上面开出了一团丁香一样的小花,花是淡蓝色的,虽然不漂亮,可这株古怪的植物侯爷却真的没见过。
张子莫和冷云亭把合作的细节谈完,侯爷便起身告辞。张子莫望着这棵怪树,好奇地问道:“冷总,这是一棵什么树啊?”
冷云亭摇了摇脑袋说道:“这是一个巴西的朋友托人送给我的,树送来之后,他就心脏病突发去世了。这棵树究竟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冷云亭把两个人送到楼口,侯爷先上了车,张子莫回头告别的时候发现2楼的阳台上,也摆着更为高大的一株怪树,只不过这棵怪数的树顶没有开花,树叶也早已经耷拉下来了。
张子莫来到侯爷的家,侯爷找出一本热带花卉名录,一边找那株古怪植物的名字,一边问道:“想选择哪家合作?”
张子莫兴奋地说道:“还是冷云亭实力雄厚……不过,我还想听听您的意见……”
侯爷把一本热带的花卉名录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到那株怪树的名称,他把书合上,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我建议你还是和萧皓合作吧!”
张子莫也想不明白,自己为啥要跟明显弱势的多彩花木公司合作啊。侯爷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翻到了澳洲铃兰那一页,说道:“这澳洲铃兰要长到3年才能开花,而且一年的花期也只有短短的三天!”萧皓能在办公桌上养一株铃兰,这就说明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要知道花木公司可不是急脾气能干的买卖。没有个一年半载的运作,根本就看不到利润!而侯爷讲出不与冷云亭合作的理由也很简单,并不是因为他的傲慢,毛病就出在他养的那两株怪树的身上,开花的树被他放在屋里,没开花的树就被他丢到了阳台上,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势利小人啊,朋友一旦发达,他会趋之若鹜,而在朋友倒霉时,他避之还犹不及啊!
张子莫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侯爷和花木打了一辈子交道,观花性识人品,他真的是高人啊。
张子莫和多彩花木公司的合作非常顺利,他和萧皓无话不谈,两个人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三年后,张子莫和萧皓组成了子皓花木联营公司,随着公司的股票上市,子皓花木联营公司一跃成为南海市第一大花木公司。
庆祝子皓花木公司股票上市的酒会在帝豪大酒店中召开。萧皓刚致完词,张子莫的手机就响了,打电话的正是侯爷,侯爷没有出席酒会的原因是他生病住院了。侯爷听说萧皓和医院的院长是同学,便叫张子莫带萧皓过来一趟。张子莫放下了酒杯,把庆祝酒会的事交给了总经理助理,和萧皓开车来到了南海市第一医院。
张子莫推开病房房门,却发现病床上躺着的竟是冷云亭--真没想到三年不见,冷云亭竟瘦成了皮包骨。侯爷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里。病房的屋地上,摆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青花的瓷盆,瓷盆中种着两棵三年前他在冷云亭书房中见到的那种怪树。
萧皓一看到病床上冷云亭,脸上的神情便极度厌恶,他正要转身开门退出去,侯爷叫道:“萧皓,你父亲现在是肺癌晚期,他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你还这么狠心,不肯认他吗?”
萧皓和冷云亭竟是两父子,张子莫听完就愣住了,怪不得他平常和萧皓一提冷云亭,萧皓就把话题岔开,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吗?
萧皓猛地一回身站住,吼道:“冷云亭当年抛弃了我母亲,害得她精神崩溃,住进了精神病院,30多年前,南海市闹地震,她逃出了精神病医院,至今生死不明……3岁时,我就被送到了孤儿院,你问问他,他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打拼过来的吗?想叫我原谅他,办不到,永远办不到!”
冷云亭两眼紧闭,抓住床单的两只手不停地颤抖!侯爷在椅子中“腾”地站了起来,气得一顿拐杖,吼道:“不许你这样讲你父亲!你母亲精神分裂的时候,冷云亭远在美国的曼哈顿,他怎么知道你们的遭遇?再说,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还不是你父亲暗中帮助你的结果?”
萧皓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一定是再骗我!”
侯爷也不说话,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光盘,放进电视底下的DVD机中,过了一会,电视上出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张子莫一见,叫了一声--妈。这个女人就是30年前,因病去世的萧铃兰啊。萧铃兰就是张子莫的亲生母亲啊。
这张光盘刻录的就是萧铃兰当年的遗言啊。听完萧铃兰的遗言,不仅张子莫愣住了,萧皓也愣住了。当年的事,真的是太错综复杂了。冷云亭、张含和萧铃兰都是师专的同学,可是冷云亭家庭地位优越,张含只不过是个穷小子。萧铃兰的父亲逼着她嫁给了冷云亭,两个人结婚后,生活并不幸福。萧铃兰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她和冷云亭协议离婚后,冷云亭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钱,萧铃兰拿着这笔钱就住进了精神病院,在精神病院中她生下了萧皓。
三年后,南海市大地震,萧铃兰逃出了精神病院,被赶到精神病院看他的张含救回了家中。萧铃兰在张含的精心照顾下,精神病康复,最后她嫁给了张含,可是在生下张子莫后,萧铃兰便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萧皓和张子莫竟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啊!
侯爷从衣袋里摸了半天,最后摸出一大沓银行汇款单的存根。这些个存根就是他托全国各地的朋友给萧皓汇款时留下来的凭证啊。萧皓接过那叠汇款单的存根,“扑通”一声,跪在了侯爷的面前。萧皓自打在孤儿院记事开始,就知道全国有很多的好心人在暗中帮助他,没想到,他真的没想到,真正帮助他的人竟是侯爷。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感恩的话来,侯爷用手一指着病床上的冷云亭,激动地道:“这些钱,都是你父亲委托我转寄给你的!”
冷云亭睁开了眼睛,他“砰砰”地擂着胸口,用极度痛苦的声音嘶叫道:“铃兰之死,我有很大的责任,这些年来,我也想对你能有所补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呀,不知道我死后,见到了铃兰,她是否会原谅我……”
萧皓也愣住了,他真的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父母感情这东西,叫他一个后辈人又怎能分得清对错?离合聚散,纠缠到最后,也只能怨老天不公,造化弄人了!
侯爷用颤抖的拐杖一指盆中的两株怪树,叫道:“这种树的名字叫做巴西父子树,子树必须倚靠在父树的身旁才能生长,可是子树一旦开花,父树就开始枯萎了,那天在歇马山庄的书房中,是我骗了你,张子莫!……”张子莫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和哥哥萧皓合作,竟是父亲张含、冷云亭和侯爷一手促成的啊!
萧皓听得满脸流泪,他在地板上跪爬几步,一把抓住了冷云亭的手,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爹!
冷云亭嘴唇哆嗦着,他真的不敢相信,萧皓竟然还认他这个不够资格的父亲,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手一遍遍地摸着儿子的脸,激动地道:“儿子,我的好儿子,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啊……”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娘俩--这句重重的,压在他心底几十年的道歉的话终于被他讲出来了,这句话刚讲完,如释重负的冷云亭便身子一挺,一下栽倒在了病床上,从他大睁开的眼睛里,两行清澈的泪水缓缓地流了下来……
那两株巴西父子树紧靠在一起,在空调阵阵的凉风中,那棵高大的父树张伸着宽大的叶片,正一下下地抚摸着它身边子树的树身。九曲子母结
张老海是红螺山底下有名的民间绳结王,经他打出的九曲子母结任谁也解不开。他当过村主任、上过电视,在辽西北地区那可是鼎鼎有名!可是他也有烦心的事,他儿子张小海不学好,跟富云钼矿的刘大头走私钼精,两人都被判了三年徒刑,前些日子才从大狱中被放出来。
那刘大头真是手眼通天,刑满释放刚一个月,就把红螺山脚下最大的富云钼矿承包到手。张小海也被刘大头安排到钼厂仓库当了保管员。
张老海一听儿子又回到刘大头身边,气得直拍桌子。
五年前,刘大头伙同外地不法商贩走私钼精,后来蹲了大狱就是被张老海举报的。刘大头恨死了张老海,第一个就把张小海咬了出来,张小海就这样也成了囚犯。
张老海怕儿子又被刘大头拉上贼船,他一咬牙,找到了乡长。最后,张老海也被安排到了钼精加工厂的装袋车间,负责给装满钼精的帆布口袋扎绳。
张老海每天上下班都和儿子一起走,张小海在老爸的监视下,半年内还真没出什么大问题。
由于国外的钼精市场走俏,钼精的价格翻着跟斗往上涨,从原来一吨两三万,半年多后,竟变成了三十多万。那一袋子钼精是60斤,折合成人民币就是九千多块。
刘大头这几天出门到山西去谈生意。红螺钼业公司叫他们赶快加工300吨钼精,生产的任务就落在了张小海的肩上。粉碎过筛,分装绑袋,几十名工人忙得团团转。
张小海白天守在地磅前,一袋子装60斤钼精,他都得分毫不差地称过。张老海等儿子称好后,就拿过特制的尼龙细绳,那两根绳子就跟两条没有骨头的面条鱼一样,在他的手指端上下翻飞,左三右五,七折九曲,几下就在口袋嘴上打出一个漂亮的九曲子母结来。
太阳落山,刘大头的老婆林三妹锁上原料库,和张小海一起把成品仓库中的钼精袋过完数后,便拿出粉红色的小手机,给远在山西的刘大头汇报了一下情况。张老海和工人一起下班,张小海掌管着钼精仓库的钥匙,领着八个保安开始在仓库外巡逻。
第二天,张老海早早地来到钼精加工厂。张小海眼睛熬得通红,他责任重大,很可能一夜没睡。又干了一整天,张小海等老板娘林三妹走后,就把摩托车推了出来,说要送张老海回家喝酒。
张老海老伴死得早,还真没见过儿子这样孝顺过。他也就三四两的量,被儿子灌了几杯烈酒,舌头就短了。
张小海见时机成熟,说道:“爹,您教我打九曲子母结吧!”
张老海一听儿子要学九曲子母结,两眼放光,借着酒劲,不一会就在小海的手腕上打出一个漂亮的绳结来。
张老海打完结,酒劲发作,“咕咚”趴睡到了桌子上。张小海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锥子,根据记忆,一下下去挑那绳结,可是挑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挑开。接下来几天,张小海白天偷学,晚上明练,急得揪头发顿脚,可愣是没弄明白这九曲子母结的奥妙!
一千袋钼精已经加工完毕,刘大头在钼精全部入库的当天晚上,气势汹汹地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虹西镇派出所的赵所长。刘大头二话不说,先带手下人把张老海的家翻了个底朝天,翻到最后,别说是整袋的钼精,就是钼精渣都没有找到一块!
刘大头紧张得满头是汗。赵所长指着刘大头的鼻子直骂:“你不是说张小海监守自盗吗?钼精呢,赃物呢?简直胡闹!”说完,一摆手,领着人坐车回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