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没答话,看上去很不愉快似的。是的,此刻,杰克心中是怏怏不乐,但又不便说出口。
到底他想起了什么,让他这么不愉快,这么为难?原来每次聚会时,无论是所坐的座位或是休息期间,不知珍妮是有意或是无意老是爰插入他和莉莎之间。几个人聊天时,珍妮总是带领着露西和玛丽围着莉莎,做个包围圈,将莉莎围起来,把他隔绝在圈外。珍妮还找来了让他无法插嘴的话题聊着,例如聊着有关女生们的生活琐事,珍妮还不时谈得绘声绘色的,逗引得莉莎、露西、玛丽哈哈大笑。杰克只好勉强装着无所谓的样子,无趣地站在圈外。
有的男生还巴不得尾随一群女生,站在一旁欣赏她们各自特有的笑谈风姿。只可惜他不是那一类的男生!是不是他心胸太狭窄了,像是有满肚子的醋意?
莉莎被珍妮为首的三位女生包围着,使他不能接近心爱的莉莎。他不高兴,要是三位女生换成了三位男生,那他还不得气炸了?不!他认为,如果这样他反而会感到好受些,因为至少他可以插话!
杰克只是猜不透珍妮想在自己面前卖弄什么,或是有意把他边缘化。
虽然会场内也有几位年龄跟杰克相当的人在聊天,但他实是不善于跟陌生人打交道,所以也没有过去跟那些人攀谈。
“还有,你们四位女生谈得兴高采烈,我一个男生站在旁边,多么不好意思!”杰克终于把话说完。
“哦!”莉莎哈哈笑起来,不置可否。
她当然很难理解杰克内心的感受,她从出生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设身处地去替别人想一想呢,只要她自己高兴称心就好,若有什么事让她不如意时,对不起,她就不客气地发一顿脾气。
试想想,若是杰克被三位男生包围着,兴高彩烈地谈论男生中的生活琐事,把她冷落一旁,她的感受如何?恐怕回校后她对杰克大发雷霆的机率将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你可以加入我们的聊天圈呀!你知道吗?珍妮谈得很逗人……”过了一阵子,莉莎才替杰克想出这么个她自己绝不可能办到的办法,只是她还没说完,一阵喊叫声从两人背后直冲而来。杰克、莉莎同时转头往后看去。
原来是珍妮正匆匆赶来。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这个女孩真像个幽灵!老是出其不意地跟踪我和莉莎。”杰克心里很不是滋味地暗想。
珍妮不客气地插入莉莎和杰克之间!三人并排走着。
“你们要去吃午餐吗?那咱们一道去!”珍妮左看莉莎右看杰克自说自答。
不待莉莎、杰克回应,珍妮又开腔了,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杰克不好插话的话题。珍妮的插入,开始莉莎也感到碍手碍脚的,只是珍妮精心去搜索来的那些女生们的花絮,着实有趣,渐渐地,莉莎便听得津津有味了,于是两个大女孩便热烈交谈起来,杰克又只好默默地陪在一旁,低着头走路。
到了餐馆,他们找了张能坐四个人的餐桌坐下。不用说,珍妮当然是紧挨着莉莎坐下,杰克坐在对面,在吃的过程中,珍妮不时似笑非笑的,运作锋利挑逗的目光横扫杰克,杰克感到脸上被针刺了似的,怪不好受。
珍妮有时还无端地突然笑着对杰克说:“咱们班上的女生中,莉莎是最漂亮的一个,是不是?”
是真心推崇?是假意奉承?或是有意试探?
“是不是?”杰克还没答话,珍妮又追逼着问。
在这个女孩面前,杰克的聪明才智怎么也使不出来,要答复这个问题,比解一道数学难题还来得困难!
如果答复“是”似乎对提问的人不礼貌。如果答复“不,你俩一样漂亮”,这却是他违心的话,无论客观事实或是在他心目中,莉莎当然是班上最漂亮的。他不愿说出违心的话,又不好有失礼貌,只好勉强笑一笑,作为回复。
“你自己才是!”杰克笑而不答,莉莎却急速回敬。
“你才是!”
“你才是!”
于是两个女孩,你一来我一往地争了一阵子,杰克才算是解脱了。
从那以后,珍妮总是经常插在莉莎和杰克之间,三人一道去吃午餐。要是杰克有选修课,那便是珍妮和莉莎两人一道去吃午餐,就连喜欢莉莎的男生想要陪同莉莎去吃午餐的机会都几乎是零了。
不过那几个男生中,有心机较深的,倒认为如此下去,或许有那么一天,接近莉莎的机会将更多!为什么?他们自有他们的道理,他们认为:珍妮是不是在玩着声东击西的把戏?亲近的像是莉莎,目标却是杰克,等珍妮俘虏了杰克,那么对于感情失意的莉莎,不是就更容易接近吗?
多美多透彻的分析呀!所以某些人信心更强了,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反而更加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了。
这一天,又是珍妮插入莉莎和杰克之间,三人并排走去吃午餐。
“唉!我差点忘了,这个星期六上午有聚会,你们也去吧!”餐后临分手时珍妮匆匆丢下一句。
珍妮所指的聚会,莉莎和杰克自然都明白是“支援同性恋组织”的那个聚会。
“下星期一,我有一门选修课要考试,星期六、星期天我得复习一下,我没时间去参加那个聚会。”珍妮走后,杰克低声对莉莎说,心里有点希望莉莎也不要去。
“你对参加那聚会本来兴趣就不大,现在终于找到了不去的堂堂皇皇的理由了。”莉莎边笑边看着杰克。
“你呢?”杰克也笑了。
“你不去?我是要去的!”莉莎像是赌气似的,又像是开玩笑,把后一句说得特别大声。
因为莉莎没有给珍妮任何答复,星期六早晨,珍妮便带着玛丽、露西直接去敲莉莎宿舍的门,看是不是莉莎病了或发生了什么事。
莉莎开了门,探出头来。
“你都好吗?怎么也不回话?”珍妮看莉莎好好的,有点怨气。
“走!咱们一道去叫杰克,然后去校门口等,像以往有人会开车来接的。”玛丽、露西催促着。
“杰克不会去,下星期一,他有一门选修课要考试,他得复习准备。”莉莎替杰克解释。
“那么咱们走吧!”珍妮催促着,杰克不去,珍妮好像有那种“巴不得”的心态。
“我……”莉莎支支吾吾,站着不动。
“你怎么样?难道杰克不去,你也不想去了?”珍妮强作笑脸,出口揶揄。
莉莎没答话,但也没移动身子,仍然站在自己宿舍的门口,不去的念头在脑海中似乎仍占上风,那天她在杰克面前铿铿锵锵地说“你不去,我是要去的”,还真的只是说给杰克听的赌气话和开玩笑的话。原来杰克不去,她居然隐隐约约有股孤单的感觉,所以去的兴趣也就不大了。
“真是形影不离呀!只有两个多小时的分开,就吃不消了?难道我们三个人陪在你身边就替代不了一个杰克?”玛丽、露西跟珍妮一鼻孔出气,大声笑着揶揄。
“什么形影离不离?什么吃得消吃不消?我跟杰克只是一般同学关系。”莉莎的心事被人猜着,很是难为情,相当不高兴,但在熟悉的同学面前,还能有什么反应?能做的也只是强笑着辩解。
莉莎说的也是实话,直至昨天,杰克还没献给她那种“神圣的定情吻”,也还没在她耳边说出那甜蜜的定情诗句“我爱你”,而她自己呢?也还没对杰克做出诸如此类的“人间美事”呀!
她和杰克至今还只是要好的同学关系!不过此刻,她把“要好”篡改为“一般”。
“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莉莎走吧!今天的会很重要,跟前几次聚会内容不一样。”珍妮鼓动着、催促着。
莉莎的心动了一下,“很重要,内容不一样”是不是有什么新奇的事?比如要组织发动什么示威游行之类的事,那她倒也想去见识见识。此外,通过参加这三次的聚会,跟珍妮、玛丽、露西这三位女同学彼此也很谈得来。
于是,她“不想去的念头”从脑海潮浪的上峰慢慢地滑下来了!
“走吧!时间不早了,咱们三人架着她走!”珍妮竟然强硬起来了。三人笑着不客气地伸手去拉莉莎。
“好,好,好!我去!我换一下衣服就走。”莉莎笑着转身进入房间里。
她们四个人到校门口时,来接她们去的车子已经等在那里了。现在这一车的人,性别是清一色的,全是女的,只有鲜花没有草了!
珍妮显得特别兴奋,一路上绞尽脑汁,从肚里挖出许多话题来,引发大伙儿欢快地谈笑。她坐在莉莎身旁,不时地转头笑着看看莉莎,她的眼神好像在说:“瞧!没有杰克在,不是聊得更开心吗?”
莉莎真的聊得很开心,杰克的在与不在此刻也无所谓了。
到了聚会的地方,已经有人在那里了,三三两两在交谈着。
有一位曾在聚会上作过精彩发言的、很有学识的前辈,朝着她们走来。他先向珍妮打了招呼,然后彬彬有礼地对莉莎、露西、玛丽说:“谢谢你们来参加这个聚会!你们冲破传统保守观念,来参加这个在先进思潮孕育下产生的组织的聚会,你们的勇气,令人钦佩!你们富有同情心,支援同性恋者争取平等权益,这种精神,令人感动!我们这个组织在这个城市成立不久,但发展很快,我热切希望你们能正式加入我们的这个组织!”
前辈热烈的赞扬,殷切的期望,能不令人心动吗?
此刻,莉莎觉得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在血管里加速滚动,冲击胸腔,冲击脑海,她想她真的应该为这个组织尽点力!
过了几分钟,前辈客气地对她们说声“再见”,同时看了一下珍妮,珍妮点点头,好像预先商定好珍妮该去做什么事。
接着前辈便匆忙离去,可能又去接见、激励其他的人了。
前辈离开后,珍妮便带领莉莎等三人到大厅的左边,那里有张大桌子,桌子两旁排放着几张椅子,有人坐在那里,低头在桌上放着的大簿子上写什么。
原来想要加入这个“支援同性恋组织”的人,只要在那本簿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联系电话及地址等等,并签上名,便可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到了那里等前面的人写完后,玛丽、露西便一前一后毫不犹豫在那簿子上填写并签名。
该轮到莉莎了,莉莎没有移动,呆呆地站在那里,此刻,她心里犹如一堆稻草般的乱,理不着头绪,不知如何是好。刚才那位长者对她们的赞扬与期侍,她很感动并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是打算要加入这个组织的。但今天就要加入,似乎太匆忙了,她毫无思想准备,珍妮事前没告诉她有关这方面的情况,早晨拉她走的时候,也只说今天的聚会很重要,而没提及具体内容,也怪自己太粗心,没深入问一下,而胡乱猜测要搞示威游行什么的。要是事先知道聚会的内容,她今天可能不会来,因为要正式加入这个组织,她下意识地反应,这事是要跟杰克商讨一下,而此刻杰克偏偏又不在身边。
莉莎既怪珍妮也怪自己,最重要的是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珍妮是暗藏什么心机,有意不事前告诉莉莎,还是一时疏忽忘了?这只有珍妮自己明白,谁也无法变个形,钻入珍妮的肚里去探个究竟!
不过,露西和玛丽展示出的那一副胸有成竹、毫不犹豫地在薄子上填写的架势,会使人相信这两位女生,事前一定是知道今天聚会的内容,是有备而来的。她俩怎么知道?不必费神去想,也能猜出是珍妮告诉她俩的!
“不然这样吧,今天暂不参加,下一次聚会时,跟杰克一道来,那时一起加入吧!”莉莎想了好一阵子,理出了头绪,拿出了主意,打算跟珍妮等三人说明,待下一次聚会时再加入这个组织,当然不能提及杰克,免得又被她们捉弄一番。
“莉莎!该是你了!”莉莎还没开口,珍妮在催促了。
“莉莎!快去吧!后面还有人呢!”玛丽、露西也帮腔着。
莉莎转头一看,果然后面有几个人,有男的,也有女的,好像她是在挡着人家的路了。
她紧张起来了,心想这时若是向珍妮说明下一次再加入,她们一定不肯罢休而要百般劝说她,在众目睽睽下,演出这一剧,怪不好意思!
“算了,反正迟早要加入的,那么今天就加入吧!回去告诉杰克,让他下一次加入。”
于是她横下心,走过去在簿子上又填写又签名,这时又突然有一丝奇怪的念头掠过她的脑际:“帮着杰克,把他的名字也写上,并签上他的名!”“不行!不行!没受人家委托,擅自冒牌签名,这是不道德、违法的,还是等下一次他自己来办吧!”她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莉莎办好了加入这个组织的手续,珍妮便带着她们离开了。
“今天珍妮没去办这个手续?哦!她肯定早就加入了!”莉莎猜想着。没错!事后,莉莎从露西和玛丽的口中得知,珍妮早就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了。原来,珍妮的哥哥是个同性恋者,珍妮的父母为了声援心爱的儿子,是他们家乡的“同性恋者亲友后援会”的发起人之一,今天聚会上跟她们谈话的那位前辈,是珍妮父母的好朋友。难怪珍妮跟那位前辈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