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对柴少武说:“你去三宝斋看看,前几天听说冯招财又回到街上了,还把三宝斋租给别人经营,别是他把孩子劫去了。”柴少武领着几个人来到三宝斋,问租房的掌柜有没有见冯招财回来。伙计说:“这两天没有回来,自我租了他的房,交了一年的租金后,听说他在外面租房住了,轻易不回来。”
“您知道他新租的地儿在哪里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据说离这里不算远。”
柴少武领着人把附近都给找遍了,还是没有冯招财与柳小妹的任何消息。小惠急得都哭了,说:“这可怎么办好。”柴少武每天都带着几个手下去寻找柳小妹,一天,他们在街上看到了冯招财的身影,见他跟几个小地痞勾肩搭背地进了馆子。柴少武冲进馆子里把冯招财给拿住,押回一宝斋对他审问。
冯招财说:“你们拿我当什么人了,再怎么说柳小妹也是潘五妹的孩子。我跟潘五妹过了这么多年是有感情的,她的孩子我稀罕都稀罕不够呢,哪能把她虏走。”
小惠冷笑说:“冯招财,我劝你赶紧把柳小妹还回来,只要你还回来,咱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否则你就别想回去了。”
柴少武说:“我就不相信他不说。”随后对冯招财用了刑,抽了他几鞭子,只把他抽得背过气去,他仍旧咬着牙说没看到柳小妹。柴少武跟蔡守信商量,把冯招财这个害人精整死得了,反正现在皇帝跑了,官府也不管事了,弄死他也没有人问。
蔡守信点头说:“确实不能留着他了,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
小惠不同意这个做法,说:“我相信小妹丢失肯定跟冯招财有关,杀了他,就更不知道小妹的下落了。不如这样,放掉冯招财,让少武暗中跟到他住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小妹。等找到小妹再把他整死也不迟。”
蔡守信点点头:“好吧,就这样吧。”
柴少武有些担心:“放了他,他可能跑了,我们再也抓不住他了。”
小惠说:“多派几个人盯着他。”
冯招财被放出来后,站在街上盯着一宝斋的牌子老一会儿,心里在说,蔡守信你给我等着,等有机会我把你的儿子抓来,把内脏掏出来塞进柴草,给你做成布娃娃让你们玩儿。他一瘸一拐地来到馆子里,伙计过来让他点菜,他说我看看你们厨房里都有什么菜,他走进厨房。柴少武见冯招财进了厨房后不出来,闯进去一看,发现厨房后面有个往里扔煤的洞,师傅们说冯招财顺着那个洞爬出去了。他们随后去追,冯招财再也没有影儿了。
冯招财七拐八拐来到自己租的小院里,把房门插住,走进卧室,见捆在床上的柳小妹没有任何动静,以为死了。他把柳小妹嘴里塞着的布拉出来,把手伸到鼻子前探探,没想到柳小妹猛地咬住他的手,疼得他没命地叫,怎么也拔不出来。冯招财用左手砸柳小妹的头,砸了十多下也不见松口,才发现柳小妹鼻子眼儿里流着血,人已经没气了,但还是拔不出手来。他从枕下摸出刀来,插进柳小妹的嘴里用力一撬,咯吧咯吧把牙崩掉了,还是拔不出来。冯招财左手摁住柳小妹的头,闭上眼睛猛地把右手往回抽,终于拔出来了,但小指下面的肉被撕掉了,露着骨头。
冯招财把手包了,见躺在床上的柳小妹眼睛鼻子里流着血,嘴里咬着块肉,样子很恐怖,便用床单把她卷了塞到床下。
冯招财想在院里挖个坑把她埋掉,但手太疼了,根本就没法干活儿。冯招财蹲在院里,看看四周,想到去对门找邻居家男人帮忙给挖个坑,就说想在院里栽棵树。邻居家里只有妇人在,妇人说:“冯师傅,你得把你的孩子看好了,今天上午有几个人来村里找孩子,说在大街上丢了,找了半个月也没找到。”听到这里,冯招财不由大惊道:“什,什么人家的孩子?”
妇人说:“跟你的情况差不多,孩子的母亲去世,父亲领着孩子在琉璃厂街上玩儿,小孩子跑掉就再也没有找到。现在世道这么乱,说不定被人贩子弄去了。”
冯招财告辞回到租房,越想越感到害怕。这里离琉璃厂并不远,他们早晚会找到这里。他感到不能再在这里住了,要是再被柴少武抓住就真的没命了。冯招财把柳小妹抱出来,塞进院子里的井里,又搬几块石头砸进去,逃走了。
邻居家男人回来,听说冯师傅找他帮忙挖坑栽树,来到家里发现没人,进房也没见着人,于是走进卧室,看到床上有些血,吓了一跳。他随后去向房东说了,让他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房东来到院里看了看,见床上有些血迹,又听邻居女人说冯招财来叫人帮忙是因为手受了伤,缠着很多布。房东把门锁了,嘱咐邻居,如果冯招财回来让他去家里拿钥匙。结果房租到期后,房东见人还没有回来,就把房子重新收拾了租给别人了。
新搬来的住户从井里打水时,把桶放下去没够着水,于是点根油布扔进去,发现下面有东西浮在水面,便想重新淘一下井。人放下去后,顿时传来惨叫声。他马上把人拉上来,那人坐在井边哆嗦着说:“里,里,里面有,有个,死孩子。”
由于小惠一直派人四处寻找小妹,他们终于听说有个村子里的人家井里捞出小孩,便马上过去问情况。当听房东说租房的人头皮没毛,像鸟窝,腿还有点儿瘸,小惠当即便惊呆了。房东带他们来到埋小孩的地方,把小坟挖开,从里面把孩子掏出来。虽然孩子已经烂得血肉模糊,但小惠认得衣裳是小妹的。那天,他们买了很多酒泼在柳小妹身上,把她重新卷起来运到墓地,把潘五妹的墓打开,把柳小妹埋在她母亲身旁。
小惠跪倒在地坟前哭道:“潘姨,对不住您了,我没看好小妹。都是冯招财这千人杀的做的恶事,如果您地下有灵就去找他复仇吧……”小惠正跪在那里叨叨着烧纸,家里人匆匆赶来,说她父亲在家里喝药了……小惠马上动身回去,回去后见父亲已经死了。大悲之下,小惠哭不出来了,她又忙着安排父亲的后事。小惠来到厢房,见玉宽这时候了还在那里画画,便跑过去把他的画撕掉,把笔折断:“父亲都死了你还有心画画!”
“早晚不得死?”柳玉宽淡漠地说。
“他是不是你爹?”小惠怒道。
“我哪知道。”
小惠把他拉出去给他换上孝衣。柳玉宽像木头人,也不反抗,也不说话。在大家都哭灵时,谁都没有想到柳玉宽竟哈哈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家都吃惊地看着他,小惠怒道:“玉宽你疯了,滚出去。”玉宽笑道:“刚才爹过来拉你们,说你们别哭了,拉了几下都拉空了。”大家听到这里,都感到冷。
小惠说:“疯了,来人,把他关起来。”
玉宽在房里哇哇大叫,小惠让人给他送去文房四宝,玉宽才安静下来。他趴在案子上作画,父亲的丧事就像是别人家的事情。
小惠领人重新把潘五妹的坟扒开,把父亲摆进去。
一天办了两起丧事,小惠已经哭不出来了,回到家里,她一边派人四处寻找冯招财,并贴出告示,知道冯招财下落的,情况属实赏百两银子;带人找到冯招财的赏五百两;能够抓住冯招财的赏一千两。布告贴出去后,到处都在议论冯招财,很多人做梦都想把冯招财抓住。为了防备冯招财报复到荧荧家,柳小惠派人悄悄地把她全家接到店里,然后在她家里埋伏两个会把式的人,等冯招财。
冯招财在外面东藏西躲了几天,听说柳小惠开出高价捉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琉璃厂露面了,但又没地方去,于是去找潘九斤。他大体知道潘九斤现在跟随孙殿英的部队在蓟县、马兰峪附近,于是直接奔那儿去了。经过长途跋涉,历尽万苦,终于寻到了孙殿英的部队。潘九斤已经当副团长了,听说有人来找他,还说是他姐夫,出门见是个乞丐,头上戴着个破草帽,穿着破烂的衣裳,便问:“你是何人,为何说是我姐夫?”冯招财跪倒在潘九斤面前,哭得鼻涕多长,声泪俱下:“九斤,我是你姐夫冯招财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弄成这种样子?”
“他蔡守信欺人太甚,他重金悬赏抓我,让我带人来找你。”
潘九斤见手下的兵都在看,就把他带进自己的住所。冯招财哭道:“九斤,你要早带兵去把他劫了,我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你现在马上派兵去把蔡守信杀掉,马上。”潘九斤为难道:“我是副团长,再说就是正团长也不能随便派人出去。”
“九斤,你去跟团长说出去弄点儿钱花,他能不让你去吗?”
潘九斤找到团长,跟他商量派个连出去弄钱。团长摇头说:“你知道当前的形势,今天在这里明天还不知道到哪里,派一个连的兵力到北平这现实吗?”潘九斤说:“我姐夫在琉璃厂开店,他已经踩好点了,有家店收购了很多宫里流出来的宝贝,把这些东西弄来,您就可以当上师长,水涨船高,我也能弄个副佐,岂不是两全其美。”这句话把团长给说动了,答应只派一个排,就说出去执行任务,要秘密前去。潘九斤说:“那我亲自带人去。”团长摇头:“不行不行,一个副团长不见了目标太大。让你姐夫领着去,我可以想办法派辆卡车把他们拉到北平附近,这样会大大地缩短时间。”
冯招财听说给他派一个排的兵力,便问:“一个排多少人?”
潘九斤说:“三十多个人。”
冯招财问:“都带着枪?”
潘九斤说:“那当然了。”
冯招财点头说:“既然都带着枪,穿着军装到街上一走就把他们吓个半死。”
潘九斤说:“这件事不能穿军装,只能穿便衣,要秘密行动。如果事情搞大了影响不好。再者你大摇大摆地去抢人家,怕是你们没办法走出北平。”
冯招财说:“穿便衣也能把他们整了。”
在冯招财临走时,团长赠给他一支匣子枪,拍着他的肩说:“此事成功,回来就给你个连长当。”冯招财倒不想当连长,他只想把蔡守信整了重回琉璃厂。他们来到琉璃厂附近,先租个房子住下,提前找几辆马车候着,又分批次进入三宝斋,为防租店的人把消息透露出去,把他们全家关在一个房间里。冯招财对高排长说:“白天我已经指给你看了,是一宝斋不是万宝堂,千万别弄错了。”
高排长点头说:“我知道,不会弄错。”
冯招财说:“晚上我带五个人去对付蔡守信的亲家,你负责对付一宝斋。记住,一个活口也不留,如果时间来得及也可以让兄弟们开开荤,蔡守信的老婆可是个大美人。”
高排长冷冷地说:“此次任务容不得疏忽,女人的事就算了。”
子夜,冯招财带五个兵摸到文增年的裱坊,让两个兵跳墙进去把门打开。安排在这里的两个守卫听到院里有动静,扒着窗棂看去,发现四五个人带着枪,知道不是对手,等他们进了正房后,马上从厢房里出来,准备去向蔡守信报告。刚跑到门口被看门的兵用枪打倒一个,另一个夺门而逃。冯招财本想着把文增年杀掉,把蔡守信的女儿荧荧强奸了,裹着银子走的,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他们在房里翻了翻,也没银子也没值钱的东西,心想难道他们早知道我们要来?冯招财带人匆匆离去,直接回租房等高排长去了。
高排长带人从院墙跳进一宝斋后院,暗里突然传来枪响,他们马上还击,一阵枪声后,他们发现有两个护院已经死了。高排长派出二十人去找银子、找宝贝,然后带几个人去各房间里搜,几个房间搜遍了也没见着人,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高排长看到已经发生枪战,不能久留,于是把店里的东西装了些,带人走出一宝斋大门。刚走出大门,十支枪朝他们射来,走在前面的人倒在地上。高排长叫声不好,又带人回到店里后院。面对生死存亡,高排长只得让大家把东西摔在地上,翻墙逃去。
其实,自蔡守信与柳小惠知道石运堂家替他们死了八口人后,就对突发事件进行了预防。他们对一宝斋的内部进行了改造,并想好了应急措施,还跟几家有实力的店进行联防。当后院传来枪声后,柴少武火速前去向联防的店通知,大家赶来在店外等着,给他们以重创。
经过这次的浩劫,一宝斋的瓷器遭到破坏,还死了三个人。现在没有皇帝,也没有衙门,自然也无法报官。早晨,街上很多人都围着一宝斋看,七嘴八舌地表示对劫匪的气愤,当然,有更多的人在幸灾乐祸,你不是富吗,你不是媳妇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