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离开了喧闹的筵席,司徒晴一个人沿着山脚下的小河缓缓地走着,觉得心情很是压抑。今天发生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她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了。
明明自己一个人骑马骑得好好的,偏偏厉靖存过来强吻自己,还强吻了两次。司徒晴倒不是气厉靖存吻自己的事情,毕竟自己已经是他的人,这样吻也不过是小儿科。让司徒晴觉得心中憋闷的是,她觉得自己在厉靖存的心中,似乎只是一个玩物罢了。
尽管还没有到深秋,可是山中的晚风已经有些凉了,司徒晴心中不舒服,光顾着想心事,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好远,回过头,发觉连那边的灯火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天边一片红色。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已经走出了很远,在这样的山野之中,很可能遇到野兽,司徒晴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转过身,司徒晴就想要向回走,却不料,一脚踩在了河边的石头上面,石头经过长年的流水冲刷,已经变得圆溜光滑,再加上长了一层绿色的青苔,更是滑。司徒晴淬不及防,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向着河水中跌了进去。
河水并不深,可是水流却很是湍急,司徒晴手脚并用,想要站起来,可是因为穿着长长的裙子,被水冲得湿透裹在腿上,更是难以站立,转眼之间,司徒晴就被流水打落在了河水之中,拼命挣扎,可是脚下打滑,腿又用不上力气,转眼水就到了下颌。
正当司徒晴心中骇然,以为自己要被淹死的,就在这个时候,忽地有一双手伸过来,一手扯住了她的腰带,一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将她从水里提了出来。
司徒晴浑身颤抖,仿佛还在惊吓之中,半晌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去,救了自己的人,是厉善天。
厉善天一脸关切地看着司徒晴,道:“司徒夫人,你没事吧?”
司徒晴嘴唇轻轻颤抖着,哆哆嗦嗦道:“六,六王爷……”浑身已经湿透,被凉风一吹,更是入骨地寒冷。
厉善天见司徒晴的样子,心下了然,二话不说,脱下自己身披的大氅,披到司徒晴的肩上,司徒晴也不推辞,连忙裹紧,可是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就算是外面裹着,还是冻得浑身哆嗦。
厉善天左右看看,见岸边的空地之上,有一块巨石,他手脚麻利地从周围捡了一些树枝堆在巨石被风的那一面,又从腰间掏出了火石,将树枝点燃,笼起了篝火,方道:“过来暖暖身子吧。”
司徒晴自然不会推辞,她嘴唇已经冻得发紫,浑身抖着,坐在了石头旁边,靠近篝火取暖。可是尽管如此,身上还是穿着湿透的衣服,从里往外都是凉意。
看着司徒晴依旧全身发抖的样子,厉善天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方道:“司徒夫人,你这样是没用的,里面穿着的是湿衣服,如果不换上干的,依旧还是冷的。”
司徒晴裹紧的大氅,嘴唇依旧颤抖着道:“我也是知道的,可是我自己出来随便走走,怎么可能会随身带着衣服。”
厉善天的脸上也显出了为难的神色来,踌躇了一会儿,才道:“司徒夫人,我有个办法,可是又怕你觉得唐突,不如你现在把衣服脱下来,就在这火上烘干了。”
“这——”司徒晴一脸的迟疑,毕竟这里是荒郊野外,况且自己还面对着一个男人。
厉善天自然明白司徒晴的想法,也是带着难色,道:“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这里距离营地太远,以你现在的状况,若是这样走回去恐怕一定会生病的,我回去给你取衣服,也要隔上很长时间,唯一的办法,就是脱下衣服烘干。司徒夫人不必担心,我会转过身去,定然不会偷看便是了。”
尽管心中还是觉得别扭,但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的办法。司徒晴红着脸道:“六王爷的人品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觉得荒野之中,不是很方便。”
四下看看,厉善天皱眉想了一下,忽然面露笑意,又找了几段结实的树枝,插在司徒晴旁边,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树枝之上,再加上司徒晴身后的石头,把她围在其中,然后道:“司徒夫人把衣服换下来就是了,里衣你自己烘干,外衣递给我,我帮着你烘干,这样能更快一点。”
没有想到厉善天想得如此周到,司徒晴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暖意,深知在这样的天气中,厉善天脱了外套,定然也是觉得寒意袭人的,因此不再扭捏,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递了出去,然后靠近篝火,烘干自己身上的里衣。
厉善天在外面又生起一堆火,用树枝架起围杆,把司徒晴的衣服挂在上面,小心翼翼地翻转着,司徒晴在里面,透过衣服的缝隙,能够看到厉善天坐在外面,脸色平静,全然没有任何对自己不轨的心思,心中对厉善天更加了一份好感。
司徒晴对着厉善天轻声道:“六王爷,你又救了我一次,救命之恩,本就该好好报答的,可是上一次的恩情没有报,这一次,又欠了你的一个人情。”
“司徒夫人,上次就说过了,既然你我是朋友,就不要如此客套。”厉善天的声音依旧是平和的,“只是,那次分别的时候,我也和夫人说过,做什么事情千万要小心谨慎,怎么这一次又是自己一个人以身犯险?”
“我——”司徒晴的脸微微一红,踌躇了一下,道:“我只是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却没有想到不经意就走了出这么远,更是没有想到会失足落水。”
“也算是我和司徒夫人有缘吧,”厉善天轻轻地笑了一声,“碰巧我也是觉得心情不太好,想着随便走走,却没有想到又遇到了夫人。”
司徒晴讪讪地笑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道:“六王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在司徒晴的心中,厉善天当是个无甚心事的人,作为一个闲散王爷,每天吃喝玩乐就是了,反正有花不完的银子,会有什么让他觉得不悦的事情?
厉善天的目光落在篝火之上,熊熊的火光在他的眼中跳动,映得他得脸也是发红,许久,才声音带着落寞道:“天下并不太平啊,就算是现在看起来一派祥和,实际上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大约司徒夫人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北疆的一个邻国侵犯了我朝的边界,现在派出了大军前往,可是胜负难料啊。”
完全没有想到厉善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司徒晴不由得一惊,竟然会与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契合。虽然这个国家这个王朝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对于边疆的战事,司徒晴心中却是在意的,因此,才会对今日里厉巍当的做派很是失望。
厉善天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国难当头,皇兄却丝毫不考虑,还有这般心思——司徒夫人一定不知道这次秋围的花销是多少吧?白银五十万两。司徒夫人一定也不知道征伐北疆的将士们军饷是多少吧?是白银三十万两。而今的国库,并不充盈,边疆将士浴血奋战,大约无法月月拿到军饷,可是皇兄却因为玩乐之事大为挥霍,这样的情形,让我的心中不能不担忧啊。”
对于国事,司徒晴本就没有什么了解的,国库粮饷的事情,更是第一次听到,五十万两白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在这个世界的购买力是多少,司徒晴丝毫不知道,但是听得大军出行,动用的银两却不及厉巍当一次秋围,司徒晴不禁咂舌。
“六王爷,既然你心中想到了这些,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呢?”司徒晴目光闪烁着,轻轻地说道,“或许,皇上只是没有想到,或者,皇上只是需要有人提醒他而已。”
厉善天带着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司徒晴想起那日戏园子之中厉善天对自己说过的话,眼中不由得也是惘然,皇甫蝶月把持朝政,嫉恨有贤能的王爷,唯恐他们会危及厉巍当的王位,一旦发觉哪个人对国事关心,必要除之而后快,因此,诸多王爷才会不思国事,只知玩乐。
“六王爷,我觉得皇上他内心,还是惦念着兄弟之情的,有些事情,可能他也是身不由己,有些话,可能兄弟之间说清楚了,会更好呢。”
“兄弟之情?在帝王之家,兄弟之情,实在是难得啊。”厉善天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翻看着手中的衣服,不一时,笑道:“好了,司徒夫人,衣服已经烘干了,快些穿上吧。”
说着话,厉善天将衣服从衣服的缝隙之中递了进去,司徒晴身上的里衣也已经烘干,连忙穿好,待一切都整理好,才将挂在树枝上厉善天的外衣收起来,抱在怀中,走过去笑吟吟地递给厉善天:“六王爷,你也快把衣服穿上吧,山中风凉,害你受了这么久的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