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唐知府是万万没有想到,赵毅竟然能将所得之米粮尽数送与街坊,想着今日里他催赏赐时的表情,原本以为自己看清了这小子,谁知转眼间又让自己不得赞一声,不过这声赞出不了口了,因为,赵毅后面的话又惹的知府大人一番气苦,好像自己惦记上了他那点儿赏赐似的。
许久,知府大人有些肉疼的说道:“贤侄既要赶考,途中定然花费颇多。你既喊我一声伯父,我这就提前赠你一份盘缠,以供你赴京之需。”
“啊?!伯父太客气了。”赵毅连声惊呼。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老夫尚有话要说。”唐知府示意赵毅坐好了,又接着说道:“今日晚宴,老夫已请了城内各大富户,乡绅。打算依你的手册开始施行捐助,只是这说起来容易,若无带头之人做起来也难。你既是救灾宣抚使,今晚如何打算?”
“伯父,小侄没见过世面,实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望伯父指点一二。”
“你是宣抚使,如何说服他们,那是你的事。恩,还有晚宴内侍李总管也是要出席,你切莫办砸了事,传回京师,圣上必然不喜。”
赵毅一脸肉疼,弱弱的张口说道:“小侄打算带头捐助,以作模范。另外,还请伯父到时能将所有捐献之人,记录下来,以后上报朝廷。”
“嗯,此法不错。”唐知府点点头,忽然问道:“那贤侄打算捐多少?”
“银五两?”
“哼!”
“银十两?”
“哼!”
“金五两?”
“哼!”
“金十两?”
“嗯,老夫没有看错人,贤侄果然小小年纪,能心忧安庆灾情,又能不为金银所动,竟然愿意捐金银各十两,好,贤侄不错。”唐知府说着话,一脸贤侄是个人才的表情。
“伯父,我是……我还赴京呢”赵毅本想声明不是各十两,但他知道这一切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弱弱的表示自己还要赴京呢,权作提醒唐知府可别忘了答应送自己的钱。
等到二人私下商议完毕,时间已是算不得早了,二人便一同往正堂走去。今晚来的人多半都是非富即贵之辈,赵毅一路跟着唐知府,但有人前来招呼,唐知府必然好意的向来人介绍一番,这可是钦赐救灾宣抚使。不多时,人人除了问一声知府大人安之外,必然都附带一句宣抚使大人晚上好。赵毅可不敢摆架子,但有人问好,都连忙回道老叔客气了。
也甭管他认识不认识了,反正赵毅是打定了主意,见谁都是老叔好,老叔客气了。直听得唐知府总感觉有点儿牙疼,最后索性寻了借口,做旁边椅子上休息去了。
过不多时,内监李总管也来了。大家连忙又热情的说道李总管辛苦。客套话叙过,唐知府便吩咐人开席。
席面开了,自然得喝酒。要喝酒就得讲几句话吧。众人自然是谦让着由李总管先说几句话,李总管连忙推辞,他一介宦官,可还没傻到不知好歹。这事儿若被好事之人捅到了宫里,自己肯定就没好日子过了。
于是,大家伙又推举知府大人。一边狂怕知府大人马屁,什么爱民如子,救民水火。唐知府一副坦然接受的神情,等到一番马屁之后,唐知府才慢悠悠的说道:“诸位,若说这救灾一事,那可是首推救灾宣抚使。宣抚使是我安庆府的福气,能得当今天子褒奖,我等当为之贺。今日的这晚宴,便是应了宣抚使的请求,本官才请了诸位一叙。所以说,今天这主角当属救灾宣抚使。诸位说呢?”
来的虽说都是些富贵人家,自然都是头脑精明的人物。知府大人既然这样说,大家伙自然满口附和。
赵毅无奈,也是无可回避。被点了救灾宣抚使的名号,他就得干点儿事出来,不说了为了谁,就光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诸位叔叔伯伯们晚上好。小子可没经过这么大场面,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实在是惶恐不安。承天子圣恩,小子才有了为安庆之灾出把力气的机会。小子身无所长,就是一双腿脚还算麻利,不敢辜负圣恩,自然要竭尽所能。说道这儿,小子有句话得问过了知府大人才能说。”赵毅说完话,连忙作揖,以示稍待。
唐知府自然也听到了赵毅所说,当下在座位上对着赵毅说道:“赵宣抚使,但有问题请直说无妨。”
“知府大人,小子就是想问问,小子可不可以将圣上所赐之金银捐献出来,算是为救灾已尽绵薄之力。”
“这当然可以啊。赵宣抚能有此念,本官代安庆百姓多谢赵公子。”唐知府站起来,装模作样的朝着赵毅作揖称谢,赵毅可不敢受连忙谦让。
正当赵毅打算提示知府大人,忘了说上奏朝廷。这时候内侍李总管却也不顾及形象的站了起来,大声赞道:“赵宣抚使今日所作所为,咱家回宫之后,也一定要亲自跟圣上说说,想必圣上一定也会高兴,来日说不得又是一番奖赏。咱家在此先恭喜赵公子了。”
打瞌睡送枕头,赵毅连忙说道:“李大人客气了,小子不敢图奖赏,但求能为百姓尽一份心而已。”
花花娇子众人抬,唐知府也接着表态:“赵宣抚使切莫谦虚,来日本官也自会送上奏章,述说赵公子今日之所为。恩。本官也将今日圣上所赐之金银及一同捐了。”唐知府说完话,便示意来去备笔墨。
刘同知当下也非常配合的表示,要将今日所赐之物一同捐献出来。
说到底都是些识情知趣之人,柴大夫从众人中走出,满脸慷慨的说道:“老夫承蒙圣恩赐仁心妙手,今日所赐虽是不多,但老夫也一并捐献出来,另捐大米三十旦,至于所需之药材,老朽一力承担。”说完之后,又朝着李总管一礼,虽是无言,但所表达的意思可都是看明白了。
人群里也有药材商户的掌柜,顿时不乐意的喊道:“凭什么你一人承担,老朽也愿奉出一份绵薄之力。但有所需,尽管来我回春堂取药。另外,老夫再捐银五十两,米一百旦。”说完之后,也是朝着李总管一礼,不过,说了句:“李总管大人,老朽乃是回春堂掌柜,刘致胜。”
人群中又有人接着喊,也要捐献一份,略尽微薄之力。顿时一片嘈杂,东边刚有人报完捐献的物资数量,西边人群里又有人报了自己姓名。这一声巧合,顿时将东边人群气的吹胡子瞪眼,大骂太缺德,又大喊着错了错了。
唐知府见时机已到,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诸位,诸位能心系百姓,有此善举,本官深感与有荣焉。大家不如这样,请将自己所要捐助之物连同姓名,都报与曹典吏,如此登记成册。然后,再有劳李总管将名册呈给圣上。诸位以为如何?”
“早该如此,早该如此。听知府大人的。”人群里附和过之后,便开始涌动了起来,都跑旁边去找曹典吏要求登记入册。
曹典吏作为一个知府衙门的老人,还是头一回遇见热切要求捐献的人,想往常为了修一座桥,可是没少跑着去求这帮大老爷啊。
一边在登记,赵毅便端着酒杯朝李总管客气的举杯。他原本是想自己喝一点,不过觉得怕有些失礼,李总管当即笑呵呵的碰了杯子,并不住的夸赞赵毅,一再表示,定要将今日之事,说给圣上听听。赵毅则连忙谦虚的表示,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说的客气,但声音却不算小。这话一出口,其余人便都齐齐看着赵毅,一脸的愤恨夹杂着一份鄙视。
惹不得啊。赵毅心中暗暗惊叹不已。惹不起躲的起吧,随即不再吭气,也懒得敬别人酒了,低头抬碗只管吃喝。
大家自然不会在意赵毅的举动,在座的可谓人人掏了大价钱买了份舒心,吃的自然不亦乐乎。
饭饱,酒足之后是散场。
赵毅被顾保成搀扶着一路往回走,顾保成一手吃鸡,一手扶着少爷。烧鸡自然是赵毅散场的时候,顺了一份。明天开始,自己可又回到了解放前,余粮不过半个月,余钱想来应该也没有多少,这个得问问顾叔才行。
一番折腾睡下的时候已然不早。
第二日,赵毅只好盯着晕乎乎的脑袋,随着一群富户将内侍李总管送至城外。送这种客人,唐知府自然是不屑亲自送出来,便示意赵毅跟过来相送,然后再回府衙。
“知府大人。”
“哼!!!”
“唐伯父。”
“贤侄,回来了。坐。”
这一番对上了暗号,赵毅才得了坐的回报。等坐定了,赵毅便老实不客气的将自己打算去各县都宣抚一番,不能只说呆在府城,以免被人抓住了自己的小辫子。他如今说到底,本身可还只是个小书生而已。
唐知府倒也没有再过为难,反倒表示自己可以派出府衙一些相关人员,临时专听赵毅调遣。
赵毅没想到唐知府如此支持自己,忙起身非常真诚的说道:“小侄谢谢伯父支持,不敢忘今日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