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一切时间和空间都是他们学习的课堂”，这令笔者想起“处处留心皆学问”。只要肯用心，没有读大学照样可以成才。其实，不管中小学教育还是大学教育，“思考什么”只是载体，“如何思考”才是主要目标。如果小孩的成绩不理想，老师、家长只根据结果批评他，不去肯定他的努力，赞扬他的思考，激励他的尝试，不帮助他分析问题所在，时间一长，学生心理上的“差生”烙印可能一辈子都洗刷不掉。有的家长只关注成绩、排名等结果，还“助老师一臂之力”批评小孩，这会对小孩的人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我不禁想起我的一个好朋友和我的一次谈话。他学的是天文学，从走进美国大学研究生院的第一天起到拿下博士学位整整五年，一直以优异的成绩享受系里提供的优厚的奖学金。他曾对我说：我很奇怪，要是凭课堂上的学习成绩拿奖学金，美国人常常不是中国人的对手，可是一到实践领域，搞点研究性题目，中国学生往往没有美国学生那么机灵，那么富有创造性。我想，他感受的可能正是两种不同的基础教育体系所造成的人之间的差异。中国人太习惯于在一个划定的框子里去施展拳脚了，一旦失去了常规的参照，对不少中国人来说感到的可能往往并不是自由，而是惶恐和茫然。
两种不同的基础教育体系之间的差异，实际上就是培养学生“思考什么”和“如何思考”的差异。这种差异会带来态度、习惯、能力和思维（关注知识点的微观思维和高屋建瓴的宏观思维）等方面的差异。我们当下的教育可以获得各种奥林匹克竞赛金牌，却难以培养一流人才。如果老师没有布置具体的任务和作业，或者老师布置的作业需要学生查阅资料、规划设计、独立思考才能完成，我们的学生常常不知该如何做，他们“感到的可能往往并不是自由，而是惶恐和茫然”。
二、老师的角色
后来，孩子把老师看过的作业带回来，上面有老师的批语：我布置本次作业的初衷是让孩子们开阔眼界，活跃思维，而读他们作业的结果，往往是我进入了我希望孩子们进入的境界。
没有评价，既未说对，也没说不对。问儿子这批语是什么意思，儿子说，老师没为我们骄傲，但是她为我们震惊。
弗丝老师笑着说：对人的创造能力来说，有两个东西比死记硬背更重要，一个是他要知道到哪里去寻找他所需要的比他能够记忆的多得多的知识；再一个是他综合使用这些知识进行新的创造的能力。死记硬背，既不会让一个人知识丰富，也不会让一个人变得聪明，这就是我的观点。
美国的这种小学教育，对老师的素质、能力和敬业精神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位弗丝老师非常清楚培养学生的核心是什么，也了解小孩需要认同感，建立信心需要积累，知道对小孩的鼓励会得到什么效果，并知道如何鼓励孩子。此外，这种教育方式需要老师根据小孩的成长过程，更加高屋建瓴地设计作业。学生完成作业后往往会提交千差万别的报告和文章，这时，老师既要花时间、更要花精力进入“孩子们的境界”，挖掘并肯定学生的各种努力和思考成果，指导甚至个性化地评判学生的作业。
这么做的背后，更反映了教师的思辨能力，甚至其价值观和人生观。我们的很多中小学教师、甚至大学教授都不一定具备这样的素质。能力和其他方面姑且不说，单说这种敬业精神，很多教师就极为欠缺。其实，老师付出时间、精力去阅读、评判学生的作业，不仅可以进入“孩子们的境界”，而且还可以开阔视野和知识面。可很多教师已经被物欲和世俗所侵蚀，急功近利，即便期中、期末考试，有的教师希望能批发式地批阅试卷。甚至有教师“很创新”地出100分的填空题或选择题，并用烟头之类的手段在正确答案处弄一个洞，作为评卷的标准答案。阅卷时，覆盖在学生的试卷上，只需数数正确答案的个数而不必动任何脑筋，即可傻瓜式地批阅学生的卷子。对待考试尚且如此，这些“很聪明”的教师平时如何批改作业，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三、对现代教育的遐想
其实，现代教育距离我们并不遥远。从高钢所描述的学生学什么以及如何学的过程、老师教什么以及如何教的过程，也许我们可以看出一点素质教育、能力教育和现代教育的端倪。教育的真谛正是通过教学过程，实现教育目标，润物细无声地培养学生学习新知识、利用所学的知识解决问题、独立思考判断等各种能力，使得“孩子面对他不懂的东西，知道在哪里找答案了”。同时，向他们传输一种人道主义的价值观，引导他们去关注人类的命运，学习高屋建瓴地思考重大问题的方法等。钱学森之问、温家宝总理的期望，即在于此。
遗憾的是，我们当下的大学教育与中小学教育一样，关注知识而不重视过程，注重知识的“What”而忽视知识的“Why”和“How”。从现代教育的角度来说，我们的大学教育可能还不如美国的小学教育。有人可能会说，中考、高考以成绩论英雄，教育问题皆是高考指挥棒使然。然而，从长远的角度看，学生只要真正理解了知识的本质，他们的成绩也不会太差。反之，仅靠死记硬背、做大量的练习，他们的成绩不会太好，却扼杀了想象力、创造力。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教育不再那么功利，教师、家长和整个社会不再以知识、技术的掌握为核心目标，而是更为关注教育过程，重视学生的道德、态度、习惯和能力等软知识的培养，良好的成绩便成为水到渠成的结果。那时，我们的教育距离现代教育的轨道将不再遥远。
第七节 一点联想、感慨和无奈
一、联想
西方教育的发展，从古典教育、中世纪教育到近现代教育，不是简单的继承，而是不断被丰富。各种教育思想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这种发展过程不仅结合了社会进步、经济发展对教育的需求，而且结合了人的生理和大脑的发育过程，逐步形成了枝繁叶茂的局面和多层次的立体教育体系。
中国几千年的教育发展过程，开始是百花齐放，结果是“万法归宗”。非常遗憾的是，在西方近现代教育进入中国以前，我们的传统教育在内容上没有结合现实生活形成多元化的学科，也没有形成系统的教育体系。时至今日，我们的老师，甚至教授们，又有几人结合教学实践过程，思考过教育必须遵循的原则、探索了个性化的教学方法呢？
西方的教育思想、理念和体系进入中国已有上百年，很多教育思想和发展过程中走过的弯路，对我们今天的家庭教育、幼儿园教育、中小学教育、大学教育甚至研究生教育，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传统文化的“面子”观念对治学产生了非常不利的导向：“学而优则仕。”从古至今，我们的社会世俗对个人成功的价值观定位于单一的“仕途”上，使得知识、学问、文凭等都只是追求名利的工具和手段。纵观西方几千年教育思想形成和发展的过程，绝大多数教育家没有“学而优则仕”，他们具有很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将毕生精力奉献于教育。
二、感慨
分析完西方教育的发展过程，一种纵观千年的脉络和思路呈现在我们面前，使得笔者不得不感慨：我们的历史文化在教育方面的缺失何在？大多数的教育思想说起来很简单，但为什么我们就没有想到或总结整理而形成自己的教育理论体系呢？“经典”不能拯救中国，仅仅学习科技知识而缺乏创新能力同样不能救中国，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正视“经典”的缺陷和不足呢？我们的传统文化又到底缺失了什么，以至于我们的神经如此的脆弱，难以承受别人的任何指责和批评？
后人所学的任何思想、理论、技术皆是前人的总结和创造。其形成过程，都是在实践经验的基础上，通过大量的沉淀、思考、整理、总结而逐步形成的。《三字经》如此，《论语》如此，现代管理如此，建筑工程、软件工程以及任何教育家的教育思想还是如此。可是，我们从总体上形成自己的教育思想框架体系为什么这么难呢？老子、孔子等圣贤们在一片没有文化的荒漠上，总结出那么多经典的文化思想。这些经典文化承载了五千年的中华文明。但是，在今天这个经济全球化与文化多元化的社会中，我们是否应该站在历史和人生的高度，从体系上整理、传承并发展传统的文化呢？
三、无奈
感慨之余，笔者也对普遍存在的“事不关己”充满了无奈。我们已经了解、引进了西方的教育思想，别人有的教育形式、教学内容我们也有。《遭遇美国教育》在杂志上发表过，网络上也有。同样地，杂志和网络上还有很多关于中外教育对比的文章。可是，我们的教育为什么还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呢？真不知道有多少教育研究者、教师和教育管理者看过这些文章？他们看过之后又有怎样的启发和想法？
（一）教育研究的思路偏离了教育的本质。大量的教育学学士、硕士甚至博士自身可能缺乏教学经验的积累。就像为了创造GDP而创造GDP一样，有些研究只是为了研究教育而研究教育，完全脱离了教学过程。当他们看过相关的文章时，恐怕也难以产生强烈的共鸣和深刻的认识。
（二）即使有些教师看过《遭遇美国教育》一书或相关文章，并受到触动，可这些文章所描述的教学过程对他们来说似乎很遥远。有的教师并不认为这种“培养学生能力”的教学过程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可能觉得“事不关己”，因而并不会导致他们显著地改进教学的行为和方法。
（三）教育管理者常常持有更为普遍的世俗认识，将教育简化为教学，教学即是传授知识。因而，当他们看过这些文章后，通常并不能认识到我们和别人的差距到底在什么地方，当下教育问题的核心又在何处，有的人可能还是觉得“事不关己”。即使有人受到触动，也常常觉得“积重难返”，无能为力。
（四）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很多人留学归国，他们还在其专业领域内发挥作用。即使有人看过类似的文章，也仅仅产生些许共鸣而已，对中外教育的对比思考并不深入，且不成体系。
如果绝大多数人都这样“事不关己”，即使有再多令人震撼的中外教育对比文章，也不可能带来中国教育的革命。很多人读过这些文章后，甚至认为教育问题主要是大学教育的问题，却并没有认识到我们的中小学也存在问题，从中小学到大学的“教”和“学”的过程问题才是教育的核心问题。还有不少人甚至陶醉在“中国学生基础知识比美国学生扎实”的童话里！
无奈的是，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在读书了，而读这些东西能静下来思考的人就更少了。即使是学校的老师们，很多人都在忙于追逐各种名利，根本没有“闲暇”停下脚步进行思考，也不愿意进行思考。那么，我们的教育未来将走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