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铁马冰河入梦来(一)
“侯爷,对岸承军真的可能只有五万吗?”中军大帐里,众将都已到齐。
杨恪听了大家的疑问,并不忙着作答,而是转头问程三:“这路承军打的是谁的旗号?”
“殷彻。”
“是么,”沉着的笑在嘴边扬起,“那恐怕连五万都没有。”
辛远秋了然一笑,众人思考了片刻,也纷纷显露顿悟的表情。
只有沉醉,看看大家,又看看杨恪,仍是一头雾水。
等到众人都散去后,她在一旁看着依旧沉思的杨恪,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说吧。”
他忽然转头,黑眸锁住她,带了些促狭的笑意,这丫头,就是藏不住心事,叫他实在不忍心再让她憋闷下去。
原来他是成心吊她胃口——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沉醉说出了心里的疑问,“为什么是殷彻领军你就能肯定他带的人就这么点,他好歹也是承宛皇子啊,犯不着这么兵行险着吧?”
“他是皇子没错,可惜是庶出。”
沉醉微讶,隐隐觉察点什么,便听他继续讲下去。
“统帅承宛这十五万人的是皇后嫡出的大皇子殷桓,皇后郁氏一族在承宛极有势力,照说殷桓要及位东宫应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太子之位却一直空悬,因为人人心里都清楚殷彻论才智,论武功,都是胜了殷桓许多的。”
讲到这,他话题突然一转,“醉儿,你还记得当日你救殷彻时他身负重伤吗?”
“当然记得,他那是在你们追捕时受的伤吧?”沉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背上的剑伤是我刺的没错,可是在我与他交手前就发现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啊?”沉醉一惊,自己对于医术所知甚少,当日忙着治他的剑伤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哪里还会发现他受了内伤?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外一队人马在追他,或者说,追杀他。”
杨恪的神色里,尽是一片肃然。
“殷桓的人。”
“没错。”
沉醉没有再说话,但心里的猜疑至此已全部解开。
殷彻这四五万人做先锋支援北岸守军,听起来足够,但对岸是南昭十二万大军,无疑是虎口之险,时时危在旦夕。只要殷桓找个借口稍稍耽误下行程,就足以置这个皇弟于死地。
“你打算怎么办?”
杨恪知道她已猜透一切,淡淡一笑,眉宇间却是肃杀:“先下手为强。”
沉醉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还是微悸,这样的他,置腥风血雨于谈笑间,还是让她有些陌生,也有些心疼。
“你与殷彻如何?”他突然问。
“数面之缘而已。”
听他提起,脑海里不知不觉地浮现那张总是带着些倨傲和嘲弄的俊俏容颜来,还有最后那次见面,那双似乎带怒的黑眸——曾经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他叫彻,记忆再往前,她突然胸口一窒,脸微微烫了起来。
“怎么了?”杨恪探询地注视着她。
她摇摇头,想到那个看起来那样矜贵冷傲的人物,因为自己的身世在皇室争斗里定是已经受尽波折,如今又到了生死关头,突然觉得感伤起来。
“人各有命。”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而且,殷彻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胜负未决,得势再盛,他也从不轻敌。
“四万对十二万,大皇子真的是打算好给南昭送份大礼了。”
“这四万都是咱们的人,他自然是不心疼。”
“行了,别废话了。”殷彻不耐地看着眼前两个属下,指指桌上的酒壶,“坐下,陪我喝会。”
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心情喝酒?
傅青和洛震对看了一眼,还是坐了下来。
“钟不离这个怪老头也真是的,当初肯给甘泉河守军布阵,现在我们十万火急反倒不管,这不明摆着向着大皇子吗?”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洛震愤然。
“他本来就没帮着谁,若他不愿意,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挟不了他,两军的较量,在他眼里就是游戏,依我看,之前那阵被破了,他现在是卯足了劲要等两军主力大战的时候跟南军破阵的人较量。”傅青讲完他的看法,转头看主子的意思。
殷彻冷冷一笑:“我不是殷桓,非得指望这些旁门左道。他要我死,我偏不让他如愿。”
丢了酒杯,他指向地图上的某个点,看着左右两人惊愕的表情,傲然地扬起嘴角:“胜可为也。敌虽众,可使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