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教育中的“不抛弃，不放弃”？李桂兰老师面对濒临流入社会很可能学坏的孩子，在所有常规教育手段都收效甚微的情况下，敢于突破条条框框，甚至不夸张地说敢于冒一定的风险，最后换来了孩子的浪子回头，其中所表现的教育智慧特别是教育胆略值得我们揣摩。
在外面做报告讲到我校老师故事的时候，我往往会在屏幕上打出一张照片：一位年轻女教师正在为几个孩子进行课外辅导。
这位教师叫何敏，教英语。几年前的一天中午，我巡视校园时，看到教学楼走廊上，何敏老师正给几个成绩不好的学生讲题。感动中的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相机，拍下了何敏老师的背影，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
通过我的报告，这个背影感动了很多老师。
和学校许多老师一样，何敏低调朴实。但和许多老师不一样的是，何敏特别喜欢旅游。假期里，她常常独自一人走天下。我甚至还收到过她从越南寄给我的明信片呢！
她的教育故事当然也很多。今天就讲一件她和女生聊化妆的事。
什么？中学生不是不许化妆吗？何老师居然还和女生“聊化妆”？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中午，何敏所教班级的班主任有事，便委托何老师帮她守午休。虽然是临时任务，但何敏却格外认真。12点45分午休铃打过了，她开始在班上清点人数，看学生是否到齐了。结果发现缺了十多个人，她心里有些不快。过了五六分钟，门外的走道上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刺耳的声音让教室里的人笑了起来，有人轻声地说：“小晴要倒霉了！”
不用学生说，何老师也知道发出这刺耳笑声的孩子是小晴。声音就是小晴最好的招牌。
紧接着，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报告”声，几个女生挤在门口，让本不太安静的教室更加躁动。何老师转头扫视了一下这群人，感觉有些不对：每个人都微微地低着脑袋，像在故意遮掩什么。有几个女生甚至偷偷地装作蛮听话的样子从后门溜进教室。
别看何敏老师平时挺温柔，可一旦生气也挺威严的。她有些冒火了，吼了一声：“全都给我站到后面去！”于是一群人拖拖拉拉地在教室后面集合站成了一排，刚好站满教室的宽度，可真够长的！数了数，整整12个女生！
当何敏一个一个数学生的时候，才明白刚才感觉到的“不对”在哪里。12个人里面，8个模样有异——全涂了黑黑的眼线，卷了翘翘的睫毛；其中4个把头发做成“丝”，半遮着脸；有一个倒没化妆，却弄了个“刺猬头”……最“亮眼”的还是“人未到，声先至”的那个小晴：头发蓬松得像个狮子头，长长的刘海，像半遮半掩的窗帘，盖在眼睛上；本来明亮的大眼睛，赶时髦地画着粗粗的眼线，立马让人想起熊猫；耷拉在身上的校服，让故意露出来的深红格子衬衣和领带尤其突出，穿着一条旧牛仔裤，左边裤腿贴了两块半圆带花边的红布，右边也贴了一块——完全是一副没有朝气的样子！
来回扫视着这群浮躁的女生，何老师既生气又忧虑，同时思考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学生要是不能静下心来学习，这剩下的一年半可真是只能混日子了。而且这群女生已不止一次这样化妆了，以前她曾善意地提醒过，可是根本不起作用。因此，何老师一直觉得有必要跟她们好好谈谈，而且还不能是平常老套地说教。
就在何敏这样想的时候，这群女生也站了十来分钟了。教室里其他人也没消停，叽里咕噜说着话，调皮的男生都转过头看女生的笑话，时不时地讽刺挖苦两句。看来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午休需要安静。暂时的惩罚够了，思想工作还得做。于是何老师提了三个问题让她们思考，并要求她们放学后到办公室来交流：第一，为什么迟到？第二，午休是不是该大声说话，而不顾及旁人？第三，这妆化得好看吗？
放学后，何老师刚从另一个班教室出来，就听见一大群人叫“何老师”。一看，正是那几个女生。她想，这群孩子，烦恼忧愁忘得快，经常挨“批”，脸皮练“厚”了但也不“小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何敏进了办公室，一大群女孩也嘻嘻哈哈地跟了进来，有人开始解释迟到的原因。何老师听后，首先责问她们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太放肆，影响了别人午休，尤其是小晴。
几个人听了何老师的话，有的低下了头，有的不好意思了。看着她们的表情，何老师开始入正题：“现在请问一个问题：你们的化妆品花多少钱买的？”每个人都看着何老师，没说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她们疑惑的表情，何老师接着说：“你们的化妆品最多不过十来块，现在你们能有钱买好的吗？那十来块的化妆品好吗？你们现在的皮肤那么好，却把劣质的东西使劲往脸上擦，这不是自己糟蹋自己吗？”
一听这话，女生开始活跃了，有人接嘴说：“这是小晴买的！”何老师接下话，对着小晴说：“小晴，你觉得自己这样打扮好看吗？头发长得把眼睛都挡住了，谁喜欢看没有眼睛的人？本来你有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现在看起来一点儿朝气也没有。”小晴没说话。
何老师继续说：“再说，中午我看小莉拿餐巾纸使劲擦眼睛上的眼线和睫毛膏，请问，眼线和睫毛膏该怎么样卸下来？”
小梅说道：“好像要用卸妆油？”
“就是嘛！”何老师接着说，“小莉，中午看你用干餐巾纸使劲擦，我都替你担心。那样擦你就不觉得难受吗？也不怕把眼睛弄伤，或把皮肤弄坏？”小莉不好意思地笑了。
何老师继续和她们聊：“我学车时认识一个女孩，刚刚二十岁，正是皮肤好的时候，眼睛周围却长了鱼尾纹，就是用劣质化妆品造成的。而你们从十三四岁开始乱用化妆品，岂不是提前十年让自己变老？就像班上男生现在学抽烟一样，提前糟蹋自己的身体，值不值得？所以不懂，就不要盲从，自己把自己的好皮肤给糟蹋了。”
她们都不说话了。
何老师乘胜追击：“而且人的美丽也不是化妆能化出来的，有气质才叫美丽。气质哪里来？是要通过学习培养出来的。一味乱化妆，而没有内涵，只会遭到别人的耻笑。”
女生们专注地听着，还时不时地同何老师讨论，何老师心里很高兴。
那个傍晚，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射进办公室，照在一群叽叽喳喳聊化妆的女孩的脸上和身上……
我是在一次征集教育故事时，得知何敏老师这次特殊的聊天的。当时，她对我说：“现在的学生，要禁止他们追求不适合自己的东西、抵制诱惑，是不可能的事。管得了行动管不了心，成人的很多东西吸引他们，所以教给他们正确处理问题的方法，会比单一的禁止更适用。”
是呀，中学生不许化妆，这是有关守则明文规定的，但有的学生偏要化妆。怎么办？如果只是反复强调“这是规定”，是没有几个学生爱听的。何老师的谈话却让几个女孩子折服，简直可以说是把她们迷住了。为什么？因为何老师巧妙地利用了女孩子们爱美的心理，给她们讲科学道理。女孩子为什么化妆？不就是爱美吗？好，何老师就顺应她们的爱美之心，用科学知识让她们想想这样化妆美不美。最后，女孩子们心服口服，感到这样做不但不美，还会损害自己本身拥有的青春自然之美。这样谈话，远比简单而粗暴地说“不准”要有效得多。
我由衷地为何老师巧妙的谈话艺术叫好。
“有气质才叫美丽！”何敏老师对那群女孩说的这句话，我一直印象很深。因为我们年轻美丽的何敏老师，正是这句话最形象的诠释。
2013年5月3日
